“你是說你原意給我們代理?那是不是在收到對方的信用證或者其它擔保付款條件時,你這裏就可以向我們劃撥款項了?”白大年還是沒忘記要錢。
“那是當然啦,隻要對方出具了付款的保證,我們替他們在國内向你們支付定金,這也是人之常情嘛,你們的剛剛獨立出來的企業,在資金上的緊張是能夠理解的,等到業務全面開展起來後,這個狀況就會好轉了,我們當年也差不多,要不是有幾部作品在手上,加上一些特殊的信用,我們當時也是邁不開腿啊!”
江濤這話可說的是貼心貼肺,讓白大年有點小感動,于是,也不想其它的彎彎繞繞了,直接要求與江濤簽署合作代理協議,江濤也沒反對,拿起電話,把姜小淘叫了上來,“小淘了,白總這個單子一直是你跟的,你帶着白總去法務部具體談談代理合作的事宜,沒有啥大問題,就跟他把先關協議簽了吧,省的他着急。”
有了江總的話,下面辦事自然是一路綠燈,效果出奇的高,從姜小淘草拟協議,到法務部的審核,再到财務部那邊的核算,一個上午就都齊活了,現在,隻要白大年把原來簽署的訂單拿過來,經過這邊認證,這就成了。白大年心裏有些愧疚了,覺得自己原來的做法的确有些對不住人了,他暗自在心裏盤算着,回去後就召開專題會議,一定把《尋路》項目趕緊上馬,再不上馬就真對不起人了。
可是他想歸想,做起來卻發現困難重重,首先,人手不夠,說,其它行業要是人手不夠可以臨時招募,可在水印公司這個特殊行業裏,到哪裏去招人啊?在燕城僅有的幾位退休老師傅已經都請回來,去找一些生骒子來?那根本不成。
其次,在現有的原材料上,本來給《尋路》準備的都已經被其它訂單給擠占了,再去備料,也不是很簡單的事情,資金上很緊張不用說了,有些材料本身是具有季節性和再加工特性的,比如說,用于雕版的木料,這春季的和秋季的能一樣嗎?剛砍下來的和已經風幹幾個月的能一樣嗎?等等類似的問題很多。
第三,由于前段時間出國去“考察”,帶回了大量海外訂單的數據,這些數據的解析也占用了大部分那台專用系統的資源,而《尋路》隻是在最早的時候,直接用系統的掃描儀掃過一次,要不要再核實?最後的解析分析會啥時開?
等等問題的出現,使得白大年還是沒有立即展開《尋路》項目,可是在複制那些外國訂單的時候,他們也遇到了困難。如果是明清以後的作品,那問題不是很大,不管那個年代用的是什麽紙張,在後世都有仿品,就是沒有,也可以很快加工出來,無非是錢的問題。可是,這次送來的訂單裏有一幅是宋代以前的,那是畫在絲絹上的畫作,雖然也不是很有名,可畢竟年代久遠,而且,由于原作不在手邊,想仔細分析絲絹的結構都很困難,白大年當時稀裏糊塗簽了單,這下子可是有些麻煩了,類似這樣的技術問題層出不輕,想要複制那些古畫,談何容易?
事情的發展還就是怕啥來啥,當平濤文化審核白大年原來接的訂單時,發現諸多漏洞,于是,向水印公司出具了公函,要麽這個風險由水印公司自己承擔,要麽與下單一方重新協商,如果水印公司不好出面去反悔,平濤公司可以代表水印公司與外放進行協商,因爲那些風險看上不起眼,可到最後也是可以無限放大的,也不符合文化産品交易的特殊慣例。可以說,在這個事情上,平濤做到了仁至義盡,讓各方都無話可說。可是白大年像是鬼迷心竅,竟然回複平濤公司,“風險我們全擔,我會出具确認書的,請盡快執行後續手續。”
白大年這是瘋了嗎?難道不知道像平濤這樣的文化公司一旦出具那樣的公函,那就意味着事情是真的,不是吓唬人的,更不是在可有可無之間的。
白大年能做出如此的答複,讓江濤都略感吃驚,他不得不親自打電話詢問,“老白啊,咱們是多年的熟人,我不得不提醒你,我們公司給你們的公函可是具有法律效力的,你這等于是把所有責任都自己去抗了啊,萬一出看事情,你那裏可是不好辦啊,我友善的提醒你,三思,三思而後行。我再給你二天時間如何?”
“不用了老江,你盡快發給我公司打款吧,我們已經全面鋪開了。”白大年那邊是一點也不領情,一口就回絕了江濤的好意,“現在我很忙,咱們有空喝茶。”
江濤不得不搖搖頭,他知道,白大年這個窟窿肯定是捅下了,根本沒有機會反轉,很顯然,對方就是欺負白大年不懂得國際貿易的規則,搞出來的各種手續看似簡單,實則很難,很明顯,下單人是即想拿到東西,最後又不想付錢。
這樣的操作能發生在那些國際上的博物館裏嗎?那是肯定不能,可是卻能發生在那些中間代理人身上。代理人與博物館簽署的協議肯定是簡單和直接的,沒有那些彎彎繞繞,博物館代表的是什麽?往往是一個國家或者部族的文化,哪裏可能去搞坑蒙拐騙的貓膩?簡單的一句話,你的東西我隻要看得好,那就行了。即便是需要核驗,中間人可以找到一大把各大學裏的專家出具證書,這些都難不到中間人,而在以私人信譽至高無上的西方文化裏,一個知名的大學教授出具那樣一份證書并不難,也不貴,甚至都不用花錢,許多教授要的就是名譽。
而由他們本土教授出具的證書在本土博物館裏還非常管用,這就是西方人的雙重标準,如果你白大年在國内找知名教授出具證書,那邊就不認可,非要你去弄認證機構出具的證書,換言之,他們不認可華人這邊的專家教授,這就是現實。
白大年之所以堅持自己負責,其實心裏也是有個小九九,他始終懷疑江濤是找理由不給自己打款,同時,他那裏的資金鏈也的确是火上房了,很緊張,畢竟他搞裝修,買豪車,帶隊出國考察的花費都不小,現在又要連續的上項目,這資金的緊張就是一個必然的結果。原來他以爲隻要海外訂單一到,這錢就能花花的流進來,可沒想到,這做出口生意卻是有那麽多曲裏拐彎的手續,有那麽多講究。偏偏白大年接單的這段時間裏,彙率又發生了變化,這讓他無形中又少拿了不少。
看着辦好的各種文件,江濤無奈的簽下打款申請,又一筆二千萬劃了出去,此時,江濤心裏明鏡似的,這錢就等于是打了水漂了,他知道白大年的外單一定要出事,到時候錢是拿不回來的,保不齊還要被對方索賠,他是真不知道,白大年最後該如何交代,雖然,他知道水印公司是自己的目标,可是花這麽多冤枉錢去收購一家在管理上爛到家的企業?江濤覺得肉疼,覺得不該如此。
“錢總啊,白大年那邊……不配合啊,他完全是亂搞,這樣下去,那幾個外單最後肯定會引起索賠的,到時候,我們接手的就是一大堆債務啊!”
江濤最後還是沒有忍住,拿起電話向錢博平彙報,他希望錢總放棄收購計劃。
“有些教訓必須要打疼才能長記性,不痛不癢的他記不住的,老白在對外上是個棒槌,可是在内部的業務上還是高手,許多技術上的管理,是你行還是我行?所以啊,花點錢買個教訓,花點錢買個踏實的企業,這還是值的。”錢博平說。
“如果海外的那些單子是被人故意設局,我們今後是不是也要小心謹慎啊?我覺得應該搞一個黑名單,凡是這次不按規矩來的,都要加入到黑名單裏,那些委托代理的博物館也要特别注明,隻要是這些企業前來接洽業務,給他們的報價至少要提高五個培森,用于防範他們玩貓膩!”江濤在電話裏又說。
“這個是自然,等到水印公司收購下來後,還是會交給你管的,建立啥名單都是你說了算,這個我不會去管的,不過我也提醒你,對那些古畫的水印複制的研究要立即提到議事日程上,我給你的建議是,把項目甩給Y大學的古代學系,在他們那裏是有相應的研究機構的,先讓他們在理論上做出一些論證,同時,把研究紡織方面的事情也委托給他們,你想想啊,那種古代絲織的研究誰最厲害?是高校啊,别以爲那些大學隻是研究現代紡織技術,可紡織這東西萬變不離其宗,不管發展到啥程度,最早的基礎擺在那裏,他們去找可是比你去找強多了。”
江濤聽到錢博平如此一說,心裏就明白了,連忙說,“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白大年那邊的掰扯,江濤管不了,可這邊去找Y大學古代學系洽談研究項目卻是完全由自己說了算,何況那就是去找小老大呢,江濤是二話不說就去了。
“啥也别說了,你撥給我們五百萬吧,我保證把這項目給你弄好!”馬嵬曾最近正頭疼資金緊張呢,這江濤就送錢來,他是真佩服李凡的“預見”啊。
不是說搞展拍會賺了不少嗎?是賺了不少,可賺的沒有花的多啊,李凡設計的這種給學生勤工儉學的路數是不錯,帶動了許多學生都加入了,可學生越多,這不就等于花錢越多嗎?說,那些委托Y大學清理曆史雜物的學校難道不給錢嗎?那是不可能的,肯定給錢,問題是啥時候給?這就如同去餐館裏吃飯,菜都沒上呢,你就要收錢?客人八成起身就離開了。那些委托的大學都不可能先給錢,都得等到驗收的時候才給錢,這還是資金到位,有預算的,換成一些資金拮據的學校,搞不好還要拖上個幾個月甚至幾年的,你能咋辦?說這樣的單子不接?你要是敢不接,那邊一準把Y大學告到教育局去,讓你去向上面解釋解釋。
難道說Y大學這邊就不能申請流動資金嗎?這就是行業不同,資金使用方式不同的道理。如果是一家工廠,一個運營的企業,申請流動資金貸款或者挪借都是常态,可你一個學校能申請這個嗎?你可以用學校工廠的名義申請啊!沒錯,可那個項目到底屬于哪個校辦工廠啊?在現如今金融嚴格管理各種流動幾乎透明的今天,哪個校辦工廠敢去玩這草船借錢的把戲?那不是堵死今後借貸之路嗎?
李凡玩的這套,企業不是企業,工廠不是工廠,可是在薪酬發放方面卻又與企業和工廠一模一樣的,每個月到了時候,你敢不給學生結算試試看,不說别的,校内網就能把你古代學系給噴死,更别提學生會也要一本正經的找你來交涉了。
那學校裏就不能給通融通融?畢竟這是好事啊,可是給學校裏解決了很大的問題,不說别的,光是給學生發救助金方面,已經連續好幾個月在高校群裏排名靠前了,學校理應給古代學系解燃眉之急,這是常情和常理。可學校的資金也是一個蘿蔔還輪不到一個坑呢,所有的開支都必須要有預算,是,校領導手上是有點機動資金,那是爲出現緊急情況是備用的,哪裏可以輕易就批出來?你們玩的那個,有錢就玩,沒錢不能等到有錢了再繼續嗎?都等了幾十年了,還在乎幾天?
你看,古代學系這幾乎就是給自己套上了籠頭啊,說是靠展拍會弄了不少錢,可是到現在,手頭卻是緊張了,弄得馬嵬曾頭發都掉了不少,這簡直就是悖論嘛!
“小李啊,咱們這次玩的似乎有些過了,你看看,這個月底結算後,咱們手上就沒錢了,下個月咋辦?”馬嵬曾在辦公室裏,手捧茶杯一臉愁容。
“沒啥了不起的,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下自然直,耐心,我相信最近幾天就會有人給我們送錢來了,如果實在騰挪不開,我去給你借,如何?”李凡說。
按說,李凡都不用出去找人借,自己家裏就可以拿出個大幾百萬來,可這是不被允許的,公私不可以混同的,在這點上,李凡可是門清。你敢從私人賬戶上向公用賬戶上劃款,就有人會找上門來跟你談話,那是引火燒身,出力落不到好。
江濤的到來,應了李凡的那句話,一開口就五百萬,馬嵬曾笑的都沒眼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