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大學立即召開學校高層的擴大會議,各系主任和學校諸多專業性的委員會主任都到一起開會,會上讨論是否成立公關小組,力争将那幅《尋路》的畫作争取到Y大學來,大家都認爲,如果能在校史館的進口處,挂上一幅那樣的畫作,不僅可以壯大學校的聲威,同時也是鞭策鼓勵在校生對學校的榮耀感。
“不管怎麽說,那幅畫是以我校美術系在校慶時間畫的一幅宣傳畫爲藍本做出的創作,畫上的人物都是我校曆史上的知名人物,從這個角度出發,我們獲得那幅畫是有優勢的,至少其它學校想跟我們争的時候,他們不具備這個曆史條件。”
藝術系的老主任作爲校委之一,首先就說出了自己的觀點。他的話引來了其它委員的點頭贊同,還有幾個比較時髦的老家夥沖着他做出了“點贊”的手勢。
“你想的簡單了,作爲其它學校,不大可能與我們競争,而許多博物館就不一樣了,這些人物既是我們學校的,同時也是國家的,一旦那些博物館也發起公關,我們該如何獲取優勢?”朱家清此時卻是提出了另外的看法。
“有一點我覺得我們要利用一下啊,平濤文化公司的CEO江濤我們是熟識的,他早年不是在我們學校門口那條街上開了一個小店嘛,據說,現在的經營者也與他有關,我們是不是用自己的老臉去找找他啊?”曆史系的譚平山說道。
“對對對!當年他倒騰古玩之類的東西,可是沒少找咱們給他掌眼啊!”
“是啊是啊!不過你們也沒少拿人家的好處吧?嘻嘻!那人可是賊滑溜,想要從他身上打開缺口,怕是很難,也不知道他這家公司是誰投資的,現在真氣派。”
一群白發蒼蒼的老頭們你一言我一句開始了自由讨論,這要是楊校長在,肯定就能一口說出平濤文化身後的人是誰,可惜,楊校長已經離開學校好幾年了。
“我倒是知道一點,就是……要去找的話還是得讓古代學系的小李去啊!”
朱家清老神在在的說了一句,然後就故意的拿架子不說話了,這句話讓叽叽喳喳議論的聲音停歇下來了,大家把目光全都看向了朱家清,這效果老朱很滿意。
“老朱,别拿架子啊,大家都在等你繼續說話呢!”曆史系的譚平山說道。
“嘿嘿,我不是拿架子,是大家讨論的很熱烈,我不好意思掃大家的興嘛!”朱家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大家,“我們的眼光不光要看到曆史上的名人,未來的名人也要看到,那個平濤文化公司最早就是由經濟系的在校生錢博平和江濤合夥開辦的,所以,公司的名字是兩人本名中各取一字。我們再看看名字的那排序就可以推斷出來,錢博平是大股東,江濤是次股東,大概還會有一些零星的小股東,比如姜道銘就是,可出面辦業務的全是江濤,這說明他們的股份差距應該不大。”
“你那也就是個推斷,要知道,錢博平是我們系的畢業生,也是在我們系最後讀研拿到的碩士學位,對他我還是了解的。”經濟系主任肖一甯樂呵呵的說道,“他既然是我的學生,我們系裏派個老師去就足夠了,要不打個電話叫他回校一趟,這師道尊嚴在咱們這裏可還是要堅持的,對不對啊?哈哈……”。
“可是你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麽?擔任什麽企業裏的職務?人家有時間搭理你你派去的人嗎?”朱家清用揶揄的口吻問道,“我們這些教授啊,老師的,往往自诩清高,關起門來做學問,兩耳不聞窗外事,結果就成了井底之蛙還不自知,”
“老朱,你把話說清楚,不要在話裏夾槍帶棒的!”肖一甯輕輕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至少我們系裏培養出了不少企業家、商人和在諸多五百強公司裏的CEO,對此,我很滿足,很驕傲!你那裏培養出了什麽人物啊?一群成天在腐朽發黴的廢紙堆裏扒拉的書呆子!都這麽些年了,你那裏的畢業生怕還沒有我們系一年的畢業生多呢!就這點,你就不要跟我們系比了,真是不知所謂!”
好嘛!肖一甯那霸道的個性又爆發了,而且話裏的火藥味很濃,态度也不好。
本來是讨論如何公關拿下那幅《尋路》的大幅國畫的,可是沒有想到,兩人竟然爲學系之争鬧将起來,好在朱家清并沒有直接去怼肖一甯,而是微笑着不說話,等到肖一甯以爲自己大獲全勝的坐下後,朱家清那含沙射影的話又出來了。
“這些年啊,經濟系的确成爲熱門,肖主任的弟子可謂是遍天下,不光是在剛才說的那些,還有不少公務員,學校裏的老師教授,滿世界四處鑽營的推銷員,對了,還有不少出國去留學的,帶回了不少海外的把戲……這人多了,自然也會出現各種形态的參差不齊,有好的,自然也就有差的,前兩天我看報,一個被法院追讨的老賴,在自報家門的時候,似乎說的也是肖主任的弟子,呵呵,碰巧了。”
“你!”肖一甯這次使勁的一拍桌子,又想站起來,可這次,坐在他旁邊的法學系主任王慧萍卻是輕輕的拉了他一下,那是他的夫人,提示肖一甯不要失态。
“這有什麽啊,我們系裏的畢業生不也是魚龍混紮,學生嘛,進了校門是我們的弟子,算是師傅領進門了,可走入社會後,最後咋樣,那就得修行靠個人了。”王慧萍微笑着替自己的老公找補,不過,她的話說的還是很實在的。
“還是王主任看事豁達樂觀,其實呢,錢博平就很優秀,别以爲人家是個富二代,回去幹的就是繼承家業,錢博平現在是辰全集團的董事長兼CEO,這樣的兼職意味着什麽?我解釋不來,相信肖主任是能夠理解的。”朱家清說出了謎底,“辰全集團到底是個什麽級别的企業?别以爲人家低調不出頭,就可以忽略忽視,其實,辰全集團在國外的名氣很大的,是一家不上市的,可以比肩世界五百強任何一家企業的巨型托拉斯,這樣的弟子,派個無足輕重的老師去說項,嚴肅嗎?尊重嗎?在錢博平的麾下,世界頂級經濟大學畢業的博士碩士可不是一個兩個,人家要的可不是自己的面子,是企業的面子,咱們當老師的,就這麽不懂事?”
“不,不是吧?你能确定說的都是真的?”肖一甯有些不淡定了,他是知道朱家清的秉性的,從來不打诳語,“可是,可是我們怎麽就不知道呢?”
“那那個們字去掉,至少人家老朱就知道嘛!是你太過于重視浮在表面上的數據報導了,人家不上市,各類富豪榜的統計自然就查不到,其實,目前在國内有許多隐形富豪,隐形的大企業家,就是逼着他們上市,他們也是隻拿出一部分出來上市,統計的結果還是那些零頭碎腦的邊角餘料,真正核心不會公開!”
到底是搞法學的,對各種貓膩很是了結,王慧萍的話揭開了當下社會上的一個現狀,比如,有人暗地裏調查過,在南方的某些區域裏,隐形富豪的數量驚人,他們處世爲人很低調,平日裏就像是無所事事的無業遊民,可在他們的手上,卻是積累了相當可觀的财富,掌握着許許多多的小企業,正是這些小企業組成了龐大産業鏈上的一個個環扣,組成了世界上最大工業生産的基石。
而朱家清的話裏話外,也透着另外的玄機。在朱家清看來,從經濟系走出去的學生無非是兩種人,一種是急功近利,以快速發财爲目的,利用學到的經濟知識,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玩各種舶來的經濟騙術,在社會生活裏大起大落,而這樣的學生一旦失足,帶來的不光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坎坷,同時給社會也帶來巨大的危害。另一種學生則是踏踏實實的去從基層做起,把正統的發展經濟理念浸透在自己人生道路上,這樣的學生往往是大器晚成,中年以前不顯山不露水的,可是一旦厚積薄發,就冒出來成爲成功人士,這樣的例子其實也不少。
在朱家清看來,各個學系的學生都要先端正人生态度,至少學校要給他們不斷的灌輸和矯正,尤其是在經濟系之類的學科裏,正确的人生觀可以決定将來學生到底能否成爲社會的主流,一旦喪失了道德上的約束力,形成犯罪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出了這樣的事情,難道學校裏就不該承擔一些責任嗎?
說起來,這經濟系也屬于文科範疇,可爲什麽經濟系的學生與母校的關系與老師的關系不如其它文科學系呢?你還别不信,老朱早就看出了這裏的門道。
其它文科,大多建立在傳統的民族文化之上的,不管有多少新元素加進來,文科的人都得學習漢文吧?三字經千字文你在小學沒有學過,不怕,到了大學裏,學中文的學生你能不找來看看嗎?你能對那些傳統的故事不了解嗎?這在無形中就規範了學生的道德标準。而經濟類的學科,主要理論是舶來品,雖然經過民族文化的融合和融彙,可畢竟研究和學習的是“牟利”,隻要是在法律允許的範疇之内,牟利似乎就無所顧忌了,似乎是以牟利能力爲标準來評估學生的優劣。
國人在處世和經營上,強調的是兩個方面,一個是法律的約束,另一個就是道德的約束,這兩個方面,第一個你違反了,對不起,要受到法律的制裁。而第二個違反了,或許法律把你沒辦法,可是你的名聲,肯定頂風臭十裏,你的企業必然沒有生命力,最後如何還要看法律上的不斷發展和規範,說不定啥時候就要新賬老賬一起算了,這就是國人常說的,“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在這點上,西方文化還真是無法與東方文化相比,至少,我們的老祖宗很早就有“儒商”的概念,被曆史傳頌的商人無不是“儒商”,而這概念在西方是沒有的,西方人的思路很直白,你經商,不想着牟利,卻是去琢磨文化,琢磨着對社會負責,那你經商幹嘛?不如去做教師,做慈善呗!這也是西方社會裏有那麽一大群人,平時啥也不昂,熱衷于社會公益和慈善,把好好的事情做的變了味道。
“老朱的話有意思啊!可是與我們今天讨論的事情不相幹,作爲學系裏的改革,各位其實都有想法,這是好事,我們以後再找時間專門的讨論如何?”新來的郝校長樂呵呵的結束了剛才的話題,“老朱啊,你說去找錢博平,最好是讓你的弟子李凡去,這是爲什麽啊?難道說這中間還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
“哈哈,郝校長來的時間不長,有些關系自然不知道了。”曆史系的譚平山說道,“那個小李教授啊,呵呵,是錢博平的表弟,他們之間的關系鐵得很,小李在外面搞考古項目的時候,許多配合上的事情他就去找自己的表哥。”
“噢!原來是這樣啊!哈哈……這倒是一個很充足的理由,我看這個人選大家就不用去讨論了,就讓小李去!給他下達死任務!”郝校長笑呵呵的說道。
李凡做夢也沒有想到,校裏會給他下達這樣的任務,那幅畫就是自己與老婆鼓搗出來的,原本也是打算送給學校的,不過後來江濤說,一些頂級的博物館前來接洽了,甚至有些背景的博物館也來了,最後如何定,怕是不比送拍簡單,隻不過是另類的競拍罷了。爲此,李凡才沒有做出最後的決定。
擺在李凡面前的難題是,一旦那幅畫捐贈給學校,許多博物館就會有話說了,他們會通過各種手段和途徑,最後把那幅畫調進該去的地方,到時候,學校也是擋不住的,這縣官也不如現管啊,甚至搞不好還會讓一些關系緊張起來,這是李凡不願意看到的結果,可如果直接捐給相關單位,那學校這邊怕也是不好交代,就算是道理擺在那裏,可學校裏其它學系的人就不會說怪話嗎?就不拿李凡沒辦成來說事嗎?到時候,朱老的臉怕是要被人家打了,這更是李凡不願意的。
說,不是可以去做水印版嗎?做出幾幅來,各方的關系就都能照顧到了。可是李凡此時卻是陷入了思維的死胡同了,他覺得,自己媳婦費勁巴力的創作出來的東西,白給不說,難道還要自己搭錢去滿足一些單位的争鬥?這太不舒服了。
“哎呦我說小老大啊!你是不是過早的腦衰啊?”得知消息的劉道源在電話裏嘲笑李凡了,“水印版的你難道就不可以委托江濤他們拿出兩幅來拍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