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沈生的話說的曲裏拐彎的,克裏爾一時半會就沒鬧明白,其實,核心意思就是賣半成品到華商那裏,最後成品由華商去處理,這樣,自己這邊的項目産能就全都隐藏到了市場的波浪裏了。可如此操作,華盛頓那邊能答應嗎?肯定是不能答應,這點,魏沈生身後的辰全集團的高層也早就預見到了,給魏沈生的點子就是,你華盛頓想要成品可以,首先,批準在當地建立精洗場的項目,這個可是不管你有啥規定或者州立法,原礦出來不經過精洗是無法提高純度的。其次,精洗設備必須到位,美國目前沒有,必須到華商那裏去訂購,否則原礦誰要誰拿去。
經過這樣的大圈子,如果華盛頓都同意了,這邊的項目也順利的落實了,可測算下來的成本也是天價,這沒法與華商的企業比,人家是成熟工藝,成熟技術,加上多年生産,使用最先進的新工藝,最主要的是人家的人工成本低廉啊,到時候按照計劃拿出來的成品,東西是好,可價格也不低。這就像當年美國電子芯片對華傾銷時用的手法,你是可以自己造,可你造的東西貴啊,衆多企業在使用的時候不可能不考慮成本,結果,美國人用傾銷這招影響了華人研發的進度。
陳氏電子當下走的路數其實也是這招,由于地處中間地帶,又挂着羊頭的招牌,可采用的營銷方式卻是最早美國那些大廠玩的把戲,用價廉物美的産品沖擊世界市場,同時,保證在華商中第一供應商地位,這個地位的含義可不是單純的指銷售數量,而是指在供應熟客與生客之間的差異,熟客自然是打折的,至于打多少那就看雙方的關系和采購的數量了,而生客就無法享受這樣的待遇。
經過魏沈生反複的解說後,克裏爾終于明白了,這稀土項目肯定能賺錢,可最後的實現卻不是在美國本土上的加工生産,而是要被華商過一道手,這裏面的差異就是,隻生産半成品可以獲得穩定的收入,确保企業盈利不虧。如果華盛頓堅持要求企業必須完成成品,那麽天價的再投資就必不可少,最後形成高額的生産成本也不可少,到時候,美國的下遊企業肯不肯認那個賬,那就不是華盛頓能說了算的,除非華盛頓那邊确立新的法案,對本土稀土元素銷售給于巨額補貼,否則想要盈利基本不可能。那麽按照現行的市場供應标準的純度生産行不行?也行,問題是一旦以那樣的标準進入市場,市場的價格肯定暴跌,隻要下浮15%,這個項目的成本就抗不住了,道理很簡單,新企業的各種攤銷數額太大,除非有人認賬,否則,按照美國的會計制度去攤銷,這高企的成本無法與華商競争。
那當時怎麽把項目吹的那麽厲害?這樣的搞法有何意義?可是魏沈生給的理由早就等在那裏呢,這是爲美國填補了一個項目的缺失,是當初華盛頓力推的,最後沒有獲得好的經濟效益,不是經營問題,也不是企業策劃管理問題,而是意識形态幹預的問題,按照魏沈生的套路,賣半成品,項目不就有錢賺嗎?
這其實就是給了華盛頓一個選擇,你到底是要搞完全的商品自由化,還是要按照你們的意識形态進行幹預,夠種的把話題公開來讨論,看看民衆是态度是啥?
美國的發展和最後繁榮,本身就是起源于商品生産自由化,可是到了近二十年,在美國出現了一股怪氣,什麽都挂着“保護美國利益”的招牌,在這個招牌下,經濟上的自由化也就變味了,一些行業裏的龍頭企業原來是想借助華盛頓的這股妖風進一步實現對市場的壟斷,殊不知,實行市場制裁和限制本身就是雙刃劍,尤其是對華商的限制後,讓許多華商都警覺起來,原來指望可以通過國際化進行升級的各種科技産品,都暫緩推出,甯可慢一點,也不再把命運吊在美國企業上,這樣原來,想壟斷的企業最後發現,失去華人這個世界最大的市場後,他們的産品賣不出去了,表面上看似乎壟斷了,可實際上自己的生意也沒有了,最後幹的是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那些企業的收入銳減,掉進自己挖的坑裏。
李凡在設計魏氏集團這個動作的時候,真正的目的始終沒有告訴下面的人,他作爲知名大學裏的教授,很清楚,在稀土開發的科研項目上,華夏早就走在世界前列,稀土這東西本身在耗用上不屬于大宗的礦産品,可卻是高端冶金冶煉和噴塗等工藝裏的工業維生素,有這個東西和沒這個東西的差距非常大。
比如說,某國航空發動機,原來的大修周期隻有300小時,盡管推力很大,技術很先進,可這維修周期太短了,讓裝備該發動機的飛機幾乎就失去了實際使用的意義。而使用稀土元素噴塗料在關鍵部位稍微噴塗一點點,發動機的壽命就提高了十倍,這樣的結果讓航空工業使用稀土元素成爲普遍現象,跟着就橫向發展到航天工業,精密機器制造工業等等,就拿現如今非常普及的民用小型無人機來說吧,尺寸隻有三五英寸的微型螺旋槳的轉速可達萬轉以上,以前沒有材料可以制造出能夠滿足如此條件的微型軸承,沒有軸承,那螺旋槳如何轉動?傳統的軸承根本無法長時間的維持那麽高的轉速而不磨損,所以,二三十年前,微型無人機還隻是科幻電影裏的道具,還停留在設計圖紙上。自打發現了稀有元素對金屬的改性後,稀土元素加到特殊鋼材中,高強度微型軸承就應運而生了,而且還被華商給整成了白菜價,要是沒有廉價的稀土元素供應,怎麽可能變成白菜價?
方丹在聖誕節搞的專場拍賣,已經過去大半年了,而那個大瓷瓶終于正式露面了,在Y大學的專場介紹會上,馬嵬曾做了考證的專題報告,以詳實的史料爲依據,一層層的把那個大瓷瓶的神秘面紗給揭開,同時也拿出了現代科學儀器的檢測報告,證明該瓷瓶的生産年代就是在康熙朝中期,前後的誤差不超過五年。
消息一出,頓時就引起了考古界和收藏界的轟動,收藏界最權威的鑒證專家胡老先生親自到了古代學系,對大瓷瓶做了最仔細掌眼,足足用了三天時間……
“我這輩子看的古代瓷器很多,就連被推崇很高的元青花我也看過,實話說,沒有看這個瓷瓶讓我心潮澎湃和激動。這個瓷瓶是典型的康熙朝時期官窯的作品,而且我甚至可以斷定,這是被業内稱之爲‘郎窯’後期的作品,非常難得啊!”
胡老先生說的“郎窯”,别說普通玩家不清楚不知道,就是業内的一般人員也說不清楚,這裏面就有明清兩代對景德鎮官窯禦窯管理方式的變化。
在明代,景德鎮的官窯和禦窯其實沒有明确的界線,而在景德鎮督造的往往是朝廷派出的專職宦官。到了清代,順治朝到康熙朝中期前這段時間裏,由于百廢待興,康熙要平三藩,要平東邊的小島子,要對西域和大漠進行征讨,因此,對景德鎮的官窯管理可以說是比較松散的,到了康熙四十四年後,康熙總算是把大事情都搞的差不多了,有了閑工夫研究瓷器和其它文化藝術品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提出了要在景德鎮建立禦窯廠,而當時管理禦窯廠的是責成當地的巡撫兼管,第一任的督造官就是時任江西巡撫郎廷極,在郎廷極督造時期,就出了許多康熙朝著名的釉裏紅瓷器,俗稱“郎窯”,康熙五十一年,另一個漢旗出身的大臣佟國勷接手成爲江西巡撫,可這佟國勷卻是不咋地,這才有了那個大瓷瓶。
這裏啰嗦幾句旗人裏的佟姓和郎姓,當今有佟姓的明星,自稱是滿族旗人後裔,其實,這是不懂得曆史和不知道族裔傳承的說法,嚴格說起來,有些數典忘祖。佟姓最早是生活在遼東撫順一帶的漢人,後來跟着努爾哈赤起事,最早是被編入漢軍旗的,佟家是在康熙登基初時擡旗才進入到了滿八旗,後來進一步擡旗進黃旗滿洲,原因其實很簡單,康熙的母親就是佟佳氏,最早跟着努爾哈赤東征西讨的老祖宗佟養正是标準的漢人,而佟養正的孫女就是康熙的親娘。
佟姓一族在當時還有許多人,真正被擡進鑲黃旗滿洲的隻有佟養正的次子佟盛年,也就是被史書記載的佟圖賴,因爲是皇帝的生母,加上佟圖賴在清軍入關後也的确立了不少功勞,是少數能夠進入滿人中樞并被擡旗确認的漢人。而其它的佟氏族人大多數還是留在漢軍旗裏,隻不過在康熙朝,佟圖賴這一脈出了幾個名人,比如佟國綱、佟國維等都是佟圖賴的兒子,所以,都以爲佟姓就是滿人。
滿清被推翻後,許多佟姓就恢複了自己的漢族身份,也不知道爲啥,一些人還要找補回去自認是旗人,都不知道這些人是否真的知道自己家的族史。
與佟姓差不多的還有郎姓,郎姓也是生活在遼東一帶的漢人後裔,他們最早也是被努爾哈赤編入漢軍旗的,那個郎廷極就是漢軍旗的。而接手他的巡撫佟國勷也是漢軍旗的,他這一族是沒有被擡入滿八旗的,一直都是漢軍旗。
佟國勷接手江西巡撫後,一門心思巴結三皇子胤祉,與胤祉門人孟光祖交往密切,偏偏這個孟光祖得意忘形,打着三皇子的旗号在各地廣納賄賂,最後事發,康熙明知孟光祖是爲胤祉斂财,可總不能殺自己的兒子吧?于是,孟光祖被砍掉了腦殼,而受到牽連的官員都被削職爲民,這個佟國勷也就跟着倒黴了。
就是在佟國勷擔任江西巡撫的時候,雍親王胤禛的包衣奴才年羹堯的哥哥年希堯恰好就在鄰省的安徽任布政使,也就是管一省錢糧、政務等具體事物,算是一省的二号人物,除了巡撫外就是這個布政使官大了。不過在巡撫上面還有一個總督,那才是地方上一言九鼎的人物,隻不過總督不是設立在每個省,而是幾個省才有一個,根據史料記載,全國一共隻有九個總督,分管着東西南北。
胡老先生說那個大瓷瓶是郎窯後期的作品其實是有道理的,自打郎窯之後,連續幾任巡撫都是湊合事,也是康熙晚年因爲幾個兒子争嫡,荒于政務,對景德鎮的禦窯管理幾乎形同虛設,老皇帝不吭聲,下面自然就會敷衍。
康熙是在郎廷極任上的時候才下旨建立禦窯的,要求禦窯與官窯有嚴格的規制。禦窯的成品一律歸宮裏專用,不得外傳一件到民間,而景德鎮其它官窯則是可以給四九城裏王公貴胄們做些物件,有些還特别落款各種堂号,因此,在那段特殊時間裏,許多堂号款識的瓷器其實就是景德鎮官窯做的,在這點上,胡老先生當然清楚,這也是爲什麽有些落款是堂号的瓷器也能在各大拍賣會賣出高價的原因,因爲鑒定的專家知道,那是不表明官窯的官窯産品,無論是在成色還是品相上,疑惑是藝術水平上,與同時代的官窯基本上沒有差别,甚至還要高點。
可是禦窯産品就不同了,這就是康雍乾三朝瓷器中的那些極品很難得的原因,一旦出世,那就是轟動,必然是天價的成交,誰心裏都明白,東西基本上都是唯一性的,不可能有另外的了,尤其是一些精美的特殊工藝加工出來的瓷器,那種瓷器往往是在燒制的時候就是十不存一,非常難弄,弄成一個很難複制。
郎廷極之後,原本就弄不清區别的窯廠基本上就沒有嚴格的按照規制去做了,反正當時的朝政都圍繞着新皇是誰在轉,康熙荒于政務,下面的督撫也是一樣,而年希堯就是利用這個空子,找江西巡撫去通融,在禦窯廠裏做了一對瓷瓶,爲了避嫌,特意要求按照民俗的習慣燒制大瓶,可是瓷瓶上描繪的故事卻是具有深意,否則,送給十三弟胤祥就沒有其它意義了,能夠在俗中寓深意,這事還就是胤禛能幹得出來。後來胤禛登基,事無巨細全都嚴管起來,而年希堯就被胤禛派到景德鎮擔任禦窯監督,從此,一直到嘉慶朝,景德鎮禦窯都有專派的督窯官,接手年希堯的就是著名的陶瓷藝術家唐英,唐英創造了滿清陶瓷燒制的頂峰。
說這年羹堯是胤禛的包衣奴才,那年希堯是不是?咱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