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電話裏說總是有一種隔靴搔癢的感覺,不如這樣吧,咱們約個地方見面好了,按理說該是你來找我,可你現在這個情況讓你到芝加哥來似乎也有些不妥,看在咱們都說華語的份上,我去紐約找你吧,到了紐約,你安排地方。”
“非常感謝你的寬容大度,何必還要另外找地方呢?你直接到我家裏來好了,我做粵菜招待你,如何?好,那我把家裏的地址告訴你,我全天都會在家裏等你。”
“哪個……不好意思啊,你家附近有沒有餐廳之類的,快餐廳也行……不不不,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我非常想去吃你做的地道粵菜,可是,我還帶着不少人呢,總不能叫他們也跟着一起吃吧?再說了,咱們談事,他們不能餓肚子吧?”
魏沈生的話讓易世攀頓時就醒悟過來了,人家是什麽人啊?走到哪裏還不得帶上保镖和秘書?唉!是自己反應遲鈍沒想到這些。他稍微一思索就有了主意,
“我在靠近長島這邊有一幢面積還可以的别墅,在後院我修了一個有二千尺的玻璃暖房,那裏面種植了一些花卉和蔬菜,如果他們不介意,我這裏是可以讓他們在裏面進行戶外野餐的,而您說的餐館之類的,在我這最近的也有一英裏,我看還是我盡早的訂下送餐,到時候您的随行人員就可以在暖房裏進餐了……”
“哦!這樣就很好啊!你如果要訂餐的話,不如你直接給唐人街的中餐廳打電話,讓他們承包下來,這個也很容易的,如果你在資金上不方便,沒有關系,算我的,嘿嘿,我身邊的這些人啊,不管是華人還是白人,他們都喜歡吃中餐。”
好嘛!兩個人正事一句沒談,光是這吃飯的事情足足扯了十來分鍾,這讓易世攀感覺到一種溫暖,好久都沒有感覺到的溫暖。當年,他下海打拼的時候,與往來的客戶和夥伴,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下把生意一單單的做起來的。華人之間的交往不是西方人那種直來直去的相互威脅和誘惑所能比的,往往是先交朋友後做生意,易世攀到了美國趟不開路子,關鍵就是他完全不适應這邊的交流方式,而自己又自視清高,不去與這邊的華人交往,最後弄成了眼下這個結局。
當天下午,魏沈生就乘坐自己的私人飛機到達了紐約,然後在紐約,一行人坐上二台VIP就到了易世攀隐居的别墅裏。易世攀說的沒錯,他這裏算是紐約的富人區之一,買的别墅面積也很大,可是鄰裏之間是相互不往來的,可就是這樣的一個高檔别墅區也是在走下坡路,紐約的真正白人富豪是不住在這裏的,這裏聚集着大量的外來移民富豪,他們到達這裏後,走的路數與易世攀差不多。
美國曾經在世界上多年都是外來投資的前幾名,隻不過這裏說的投資不是真正的企業投資,是大大小小的移民到美國購買地産的投資,這也是催生當年美國地産泡沫的一個原因,許多國家的富豪就是拿着在國内賺的錢到美國來消費的,尤其是金磚國家,比如,印度就有很多富豪靠投資移民美國,他們那種帶咖喱味的英語在美國也是一下子就能聽出來的,印度人本身具有類似西方白人的直線思維模式,然而,他們又融入了東方人的忍耐和低調,加上他們一旦到了美國,就完全接受了美國文化和價值觀,所以,在當今美國的諸多大公司裏,高級打工者中印度人占有的比例非常高,他們能夠站穩靠的是服從性和忍耐,并不是智慧。
易世攀周圍居住的大部分都是外來的移民富豪,有印度的,有巴西的,還有一些來自東歐國家的,可是,最近似乎搬出去的人越來越多了,對此,易世攀也不很了解,他總認爲自己将來也是要搬出去的,紐約的冬天太冷,他還是想到溫暖的地方生活,問題是,在美國,越是暖和的地方,社會安全就越差。
“歡迎歡迎!我按照您說的,找來了唐人街的廚子和服務生,在後院的暖房裏準備了可以接待20人的就餐規模,不曉得夠不夠?”易世攀一見到魏沈生就伸出了手去,“如果需要,那個暖房還可以擴大一些的,可以把那些花卉清理掉。”
“沒有那麽多人,我就帶來了四個保镖和二個随行的人,一個是我的秘書,一個是我的助理,他們都是華人,叫他們去後面自娛自樂好了,這個小區我還是知道的,雖然都是一些移民雜居,可是小區的保安還是很給力的,要是不給力,如何招納你們這些人過來啊?哈哈哈……走走走,我急着想品嘗你的粵菜。”
别說,易世攀的手藝還真是不錯,兩人細聊之下,易世攀才曝出,早年,他就是在大排檔裏從打工到當了一陣子小老闆,在靠海邊的地方,他的手藝是完全可以施展的,尤其是在紐約,給唐人街那邊的人打了電話,想要啥材料都給你準備好了,隻要你有“瑪尼”,别說派倆人過來了,就是把整個店的人都弄來也行。
易世攀喝不了國産的烈酒,發達的時候學着洋人喝點葡萄酒或者是白蘭地啥的,可喝到後來卻是總覺得差點什麽,現在落魄了,幹脆就又喝回原來喜愛的南方米酒,這次爲了招待魏沈生,他叫唐人街送來了幾瓶,同時也送來了二瓶茅台。
“哈哈……你我的口味還真是差不多呢,我在來美國之前是在澳洲混,後來,整明白了一些事情,又到美國來撈世界了,老天還算是照顧,讓我在美國這裏賺了點,嘻嘻……我剛到美國的時候可沒有你這麽富有,住的就是租來的公寓,後來背靠老家,靠家族裏的幫助,這兩年也算是小有所成吧!所以啊,我們永遠不要忘記自己的根,自己的家,這個是我到了芝加哥後逐漸領悟到的,來,走一個!”
幾杯酒下肚,魏沈生的話匣子就打開了,從他小時候的混球爛事說起,說到自己一步步的打拼,說到自己還找了個洋媳婦,說是洋媳婦,實際就是澳洲農民的女兒,還說自己的一對寶貝現在在魔都那邊接受教育……喝着酒,魏沈生充分發揮北方侃爺的特色,那說的可是吐沫星子亂飛,最後倆人還都點上了煙。
這頓酒喝的,直到天都黑透了,魏沈生才準備起身準備告辭了,正經事倆人都沒提,隻不過是魏沈生臨走時扔給了易世攀一個文件夾,然後才說道,
“丢掉幻想,資本主義絕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這是你現在唯一可以自救的法子,我叫助理全部使用中文打印的,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直接給他打電話,他叫魏小強,是我老家帶出來的族侄,你的這個項目由他全權負責,生意成不成我無所謂,可你這頓酒是我好些年來喝的最暢快的一次,有機會你去芝加哥,我請你吃飯,那邊的淡水河鮮可也是一絕啊,千萬别灰心,把自己好好的梳理梳理。好了,别送了,我這就飛回芝加哥了,呃,明兒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看着喝的紅光滿面的魏沈生,易世攀心裏真不是滋味,就這樣,最後握手告别的時候,魏沈生似乎想起什麽似的,從内衣口袋掏出一個信封塞到了易世攀的手裏,然後才上車,那些保镖一個個的也跟着上了後面的車,按一聲喇叭開走了。
回到屋裏,易世攀打開了信封,裏面是一張銀行卡,還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知道你現在困難,不白吃你的,這卡裏有2萬美元,密碼是你的生日。”
對方會付錢,這點易世攀有預感,讓他吃驚的是,對方居然知道自己的生日?
跟着易世攀打開了文件夾,裏面的接盤方案一目了然,看完了易世攀才算是理解了魏沈生最後說的話,“丢掉幻想,資本主義吃人不吐骨頭”的真實含義。
看着那操作的程序,易世攀還真是有些不能理解,爲什麽要跟魏沈生簽署一個轉移債務的協議?還要律師去辦理這些手續?難道說就不可以直接把錢打倒自己的賬号上嗎?這樣不是少了許多繁文缛節?想起魏沈生讓他直接聯系助手,他拿起了電話……可又放下了,很簡單,此時太晚了,也許人家還在天上飛呢。
魏小強可沒有在天上飛,他是魏沈生放在紐約的一顆棋子,要知道,魏沈生現在也算是家大業大了,光有期貨交易是不行的,因此,他在紐約的華爾街也弄了個小公司,就挂在希爾頓那個證券公司的麾下,同時,也起到了駐紐約辦事處的作用,有時,公司與南美和澳洲之間的走賬,去加勒比銀行的資金調動什麽的,就要靠魏小強這個公司去運作了,别看公司不大,卻是五髒俱全,有自己的律師和财務人員,有自己的獨立銀行賬号,同時,也有自己的納稅登記。
易世攀頭天晚上是一宿沒睡,又熬了一天,看着時間晚了,于是也洗洗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易世攀就給魏小強撥去了電話,結果,這時他才知道魏小強就在紐約,而且還是在華爾街那邊,于是,易世攀請求去面談,魏小強答應了。
在希爾頓公司豪華的辦公樓裏,有那麽一小片是給魏沈生的,在門上挂着魏氏集團的牌子,魏小強熱情的把易世攀接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然後很客氣的問易世攀,“你是喝茶還是喝咖啡?我這裏都有,喝茶有大紅袍、烏龍茶和龍井,咖啡嘛,好像該有的也都有,隻不過我不喜歡喝,加工起來太麻煩了……”
魏小強說的沒錯,真正的好咖啡,想要喝出原汁原味來,必須是要現場磨和現場煮,盡管現在許多自動化的小機器都有了,可想要把那些上好的咖啡喝到嘴,沒有半小時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你不在乎口感和香味,在制作上偷工減料。
喝茶就不一樣了,因爲茶葉很簡單,就算是裝模作樣的玩啥子儀式,最後也就是拿開水一沖,而且,喝茶也顯得更加文雅和有内涵,到這裏來的華人就沒有一個不是要喝茶的,大家都知道小魏老闆這裏的茶葉錯不了,機會難得啊。
“喝茶,咱們喝烏龍茶吧!”易世攀指指旁邊那全套的沖泡家夥事說道,“我來給你沖泡一次可好?已經好久都沒有沖茶了,唉!你老闆說的對,我忘本了。”
“可以可以,論起來,您肯定是我的前輩,我是到美國來讀書,後來堂叔就把我留下來了,在紐約這邊就是幫他打理一些雜務,說起沖茶來,我還真不行,平時就是拿開水一沖就拉倒了,也知道泡茶是有套規矩的,可我沒那耐心去練。”
魏小強說話一點都不拘束,好像真的是拿易世攀當長輩了,這讓易世攀心裏很是舒服,他坐下就開水按照老習慣開始了洗茶、燙壺燙杯、最後才給擺在魏小強那邊的茶杯裏倒上了,别說,經他這麽一弄,魏小強覺得茶香飄出來了,喝到嘴裏的口感也增強了不少,比自己胡亂沖泡的茶水要好喝多了。
“這茶還真是……不一樣了,謝謝你易老闆。”魏小強點頭稱贊,“咱們邊喝茶邊說可好?到了這裏,您有啥話就直接說,能幫你的我一定幫。”
易世攀喝了口茶,調整了一下情緒,然後才慢慢的說道,“既然你們可以全面的接收我的銀行債務,我在想啊,你們直接将錢劃到我的戶頭不可以嗎?”
“哦,這個啊,那當然是不可以的啦,美國的财務制度是有嚴格規定的,這是公司行爲,公司行爲就必須要辦理相應的轉移手續,如果要把錢劃到你的賬戶上,首先我們之間要有交易,不管是真實的還是虛拟的,這都是必要的,然後還要出具發票,雙方憑着交易單據去報稅,最後,根據交易合同才能從公司撥款出來,那樣繞下去,沒有一兩月是做不到的,時間在您來說,不是很寶貴嗎?”
魏小強這樣一說,易世攀算是明白了些許,不過他還是有些地方不懂,“那麽我們之間簽署那個債權轉移的協議就不屬于交易了嗎?就無須去納稅了?”
“協議與合同是有區别的,協議可以是民事的,可以是完全非盈利的,協議規定的是責任和義務,而合同則是具有商業标的地要約,現在是,你與某某銀行出現了借貸關系,無力去償還這個借貸,而我們原意繼承你與銀行的這個借貸關系,包括你與這家銀行的所有責任和義務以及權利,也就是說,你隻要簽署了這個協議,你與那家銀行沒有關系了,所有的關系都轉移到了我們這裏,我們能否處理好或者發生新的糾紛都與你沒有關系了,這是保全你銀行信用的唯一方式。”
聽了這個話,易世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明白,自己還真是不能抱有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