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曆屆的拍賣會上,各種瓷器都有,但是,就沒有見到像這樣的大瓷瓶。關鍵是在清代,這類瓶子不爲文人士人所喜,認爲這類瓶子也就是民間老百姓嫁姑娘的陪嫁裝飾,與上層的許多禮法不通,因此,在明清兩代的官窯裏,都沒有這樣的物件,形狀上類似的有,可沒這麽大,所以,這種花瓶在宮裏幾乎是都沒有。
說起來,制作這樣的花瓶成本并不低,而且制作難度也很高。燒瓷的匠人都知道,在制作瓷器的時候有兩怕,一是怕薄,太薄的透光碗就是絕品,後來是英國人發明了骨瓷,将動物的骨骼燒成灰後參入胎泥中,這才有薄如紙一樣的透光瓷。二是怕大,在元代,曾經燒制過直徑超過二尺的大盤子,到了後世,就很難看到類似的東西了。瓷器越大,耗用的泥料越多,并且在陰幹的時候非常不容易,一旦幹的不均勻,幹的不透,一進窯,不是變形就是龜裂。甚至釉料也因受熱不均勻而形成瘢痕和羁留,所以,行家管大個的瓷器叫“重器”,而那些小巧的東西則是講究精益求精,并且以稀少爲貴,比如,明成化雞缸杯,不僅制作精美,最重要的是孤品,是存世稀少的瓷器,别看小,拍賣的價格接近三個億。
而作爲民間常用的大瓷瓶,一般來說也不是匠人做好了拿出去賣,沒有那麽傻的匠人,往往是定做,給了定錢匠人才動手,那種大瓷瓶有二尺半那麽高,直徑最粗的地方有一尺,這麽大個頭,稍微有點閃失就打碎了,所以,就是在民間,能夠傳世幾代的已經不多見,如果再說精品,那幾乎是鳳毛麟角。
雍王府這個瓷瓶是在特殊年代特殊背景下才出現的,這是其文化價值,當時的雍親王胤禛一方面收斂羽毛,号稱“天下第一閑人”,一方面走世俗路線,讓其它争嫡的皇子不重視他,這也是他以不争實爲争的一個手段,在整個清朝的曆史裏,登基做皇帝的皇子裏,他當皇帝的時候年紀最大,他的爺爺順治登基時隻有六歲,父親康熙登基是八歲,隻有他是四十五歲登基,他的兒子乾隆登基時也有二十五歲了,而到了他孫子嘉慶登基也有三十五歲了,道光登基的時候也快四十了,從那以後,清朝皇帝的繼位就變得艱難了,道光之後的鹹豐不到二十歲繼位,三十一歲就死了,接下來的同治、光緒和宣統那純屬扯淡的繼承,權利掌握在一個落下千古罵名的女人身上,半個世紀,把江山搞的烏煙瘴氣,最後丢了。
說,這劉道源啥時候變得如此牛掰了?對哈維公司送拍的那些東西點評到位?難道是這小子最近勤奮好學了?原來是他在離開國内的時候,專門去找了李凡,有李凡這個在實際場地進行發掘的人指點,他還能不熟悉嗎?李凡幾乎是對着照片一件件的給他講,尤其是那些歐洲瓷器、權杖和一些餐具的特點以及重點等等,就像填鴨一樣的把劉道源給灌了飽,不管他消化沒消化,反正就是硬背也得背。
很快,精美的送拍物品畫冊就傳開了,現代信息技術,不需要人手一冊,一個人拿到了就等于是幾百人拿到了,随便在個人賬戶上一分享就是一大片。如此多的精品上拍,你叫那個哈維公司的股票還不飛起來?眼看着離聖誕休市還有兩天,其它股票幾乎都冬眠不動了,可是哈維股票卻是逆勢上揚,米爾頓看着已經翻番的股價,他是真後悔收的太少了,如果不是接了菲利普塞過來的那些股票,他幾乎就等于是沒收到,現在看起來,手上的股票數量恰好與他上一波抛出的數額差不多,這樣一來,他等于在這一輪中賺了兩次,實話說,也算滿意了。
按照事先與魏沈生說好的,米爾頓拿了保底的錢,又拿了利潤分紅,裏外裏進賬二億多歐元,老小子算是樂開花了。可是他不知道,魏沈生最後将獲得利潤的一半轉到了家族裏另外一個人的賬号裏,然後,這筆錢又轉移到了石大慶在海外的賬号上,此時,石大慶已經帶着一家人“旅遊”到了法國,正在滿世界逛呢。
還有一個暗線,那就是趙嘉耀,他作爲衆多散戶股民賬号的實際管理者,經過最近一番操作,也是獲利頗豐,手上掌握着至少有幾億歐元的資金。
實際上,以歐洲那謝瓷器專家的評估,那個瓶子賣不了幾個錢,可這個拍賣會是面對全球的,誰知道藏在暗處的一些海外華人裏有誰是高手啊?你李凡能看得出來價值不凡,難道說那些在海外的一些唯利是圖的華人裏就沒有認看出來嗎?一旦那些人前來攪局,李凡是不得不防着一手,他這樣想也是防患于未然,
不能不說,在海外本身就有一些華商是專門幹轉手的生意的,這裏收的轉手可不說正常貿易上的轉手,而是從海外競拍許多在百十年前丢失的文物,然後拿回到國内上拍,從中賺取巨額的差價,齊璜的一幅畫,在海外僅僅以幾千萬競拍到手,放上了幾年,最後在魔都的一次拍賣會上就賣出了四點五億,這一倒手的收入可是比幹實業幹上幾年還多,還不辛苦,尤其是一些瓷器、青銅器等重器的回歸,成爲海外一些華商們鑽營的重點,如果讓這些人競拍去了,再想弄回國内,那怕是又要被扒一層皮,這點,李凡是不願意看到的,也是不得不防的。
難道說那些華商就那麽不講究嘛?這說起來,也是在商言商,有些人就是靠這個吃飯,從古到今,無論是華人還是洋人,這人群裏就有各種各樣的人,如果都是一樣,那這個世界早就和平了,何至于還争鬥到如今呢?你說他們壞,可是比起那些在早時年間把國寶弄出的人,他們之間到底誰壞?這是說不清的事情,對這樣的一些人,别說是李凡這樣的學者了,就是法律又能如何?利用規則和法律在各個領域裏鬥法,這不是人類發展的一個常态嗎?所以,李凡也隻能去防,還必須是在規則和法律的框架下去防,真要是靠強權武力去奪,那就犯規了。
爲了對付這些海外的不确定性,李凡可是準備了好幾手,王銳和魏冬琴,江濤、周布斯、耿浩等人都被李凡派了出去,像耿浩和鄧小麗那是家族組團出去的,連自己的姑父鄧義輝和姑媽李麗都給派出去了,還有藏的更深的段子高、蘭自立這樣的人都讓他給弄到法國去了,他這擺明了是要在方丹的拍賣會上“圍标”了。
他這些人先後帶着家人到歐洲旅遊,對外的說法是要去歐洲進行大采購,要去買便宜的奢侈品,結果,好幾個人都鬧了笑話。怎麽呢?看上精美漂亮的好東西,買回來一看,裏面的标簽上居然寫着“madeinChina”,這讓好幾對年輕人覺得很是沒面子,還沒地兒說理去,現如今的許多大公司都是沒有自己的工廠的,全都是委托加工,要是在早時年間,這些标簽都是隐晦的,不寫明的,可是随着世界經貿的規則越來越多,你對外發包可以,但産地要寫清楚,藏不住了。
李凡沒有想到,他做的如此嚴密,還是叫一些文物市場上的黃牛聞出了味道,一些販子就開始相互串通,他們拿着那個瓶子的照片去遊說有錢人,畢竟,他們手上的錢是不多的,答應,隻要能夠成功,獲得利潤三七開,出錢的人是拿大頭的,這樣的買賣讓一些手上有倆錢的人立即就相應了,尤其是在海外的一些已經好幾代的不會說一句漢語的華商,那些黃牛要的就是他們的華僑身份,因爲在招投拍的說明裏已經規定了,華人有競拍的優先權,點明了這是庚子事件時八國聯軍從京城裏劫掠去的,僅僅這個意義就讓那些黃牛雀躍不已了。
古董文物的價值往往是不單純的,有的是精美,有的是曆史沉澱,有的則是多種因素的混合體,這對于收藏界來說,都是收藏上的重點,如果說,一個物件既精美絕倫,又有諸多的曆史沉澱,後面還有許多故事,那麽,這個物件肯定是會拍出天價的,這幾乎就是藝術品拍賣上的一條鐵律。十二獸首,并不像一些學者說的東西一般,僅僅是因爲曆史價值才會高價的,實際上,十二獸首的精美程度也是很高的,不要看那個年代的歐洲已經工業化了,可是當時的歐洲就沒有制作出那樣具有寓意又美輪美奂的噴嘴,就連被推崇的布魯塞爾的那個小尿童,構思也不過是一個小孩子撒尿,說是那泡尿澆滅了正在燃燒的導火索,挽救了城市,可故事嘛,是人編的,版本還不止一個,而被搶走的圓明園十二獸首卻是實打實的有設計,有講究,有故事,有出處和有教育下一代寓意的東西,那東西能簡單的用現代人的藝術眼光去評判嗎?不知道那些評判者到底懂多少曆史上的藝術。
有了劉道源給支招,方丹後面的準備工作就有條不紊了,對于劉道源要把下午場的油畫轉賣提高起拍價的要求,方丹不過是一笑了之,他不認爲那有什麽不對,起拍價定高了,如果産生了流拍,不過是少收入點罷了,他不在乎。
在送拍之前,馬嵬曾也獲得了準許去看了那個大瓷瓶,要不是李凡提前跟他打招呼,這馬嵬曾非痛哭當場不可,盡管是強忍着,他的雙手還是微微發顫,看了實物他才知道,李凡說的沒錯,這個瓶子太精美了,是那種典型的打着民窯旗号制作出來的正宗官窯重器,那個底款也如李凡說的,在這個世界上,怕是也隻有獨此一份了,光憑這點,馬嵬曾認爲花多大代價拿回去都是值得的,他這趟到德國幫忙搞那些低級的修複工作是值得的,他終于明白李凡策劃這個行動的意義。
馬嵬曾在離開的時候,按照李凡說的,還真去是資料堆裏扒拉過,後來與李凡進行讨論時,李凡說出的一些觀點也是讓他茅塞頓開,他覺得李凡是真學問,不想自己,僅僅是在純技術上,沒有深入到曆史的長河裏去認真思索。
在李凡看來,當年在京城裏,不管是八大鐵帽子王還是後來的十大鐵帽子王,家裏的精美瓷器和文物都不少,可真正有曆史含義的其實并不多。在滿清的十幾個皇帝裏,是有對外臣和王公貴胄賞賜的習慣,可用于賞賜的東西都浮于表面,或者說是給個啥暗示,比如,給一些大臣賞賜瓷碗,寓意是“你要端好自己的飯碗,朕随時可以打碎你的碗”,給你個坐墊,意思是“你好好的爲朕當官,時刻留心自己的屁股坐不坐得穩”。而給一些王府的賞賜更是流于形式,真正好東西宮裏是不可能拿出來賞賜給誰的,哪怕是賞賜銀兩也不會把真正有價值的東西拿出來。可是怡親王府卻是一個特例,是雍正在登基前最過心的兄弟,況且,那個瓶子是胤禛還沒有登基前送給兄弟的禮物,這個含義當然是耐人尋味的。
如果說,怡親王胤祥的後裔沒有那麽多的挫折和沉浮,這東西也未必就能被八國聯軍搶走,比如說,八國聯軍進京後,慶王府就沒有被搶,甚至英國人還派兵去保護,之所以對怡親王府大肆劫掠,除了那些歐洲人的劣根性外,就是那個時候的怡親王溥靜是支持義和團的,八國聯軍進入京城後,完全是爲了報複,據說,當時被搶劫和摧毀最嚴重的王府就是怡親王府,庚子事變後,那個昏聩的慈禧爲了滿足洋人的要求,将溥靜奪爵,可鐵帽子王還得有人當,于是,最後一任怡親王落在了溥靜侄子毓麟身上,毓麟死于解放前夕的1948年,無後。
弄完了哈維需要的修複工作,馬嵬曾要帶着人回國了,在與哈維簽署了最後完工的備忘錄後,馬嵬曾也答應哈維,哈維的學生可以自費到Y大學去進修,專門學習各種修複技術,當然,最後具體如何去談,還是得高層去商談,他們在下面是有了良好的關系,可這不等于馬嵬曾就可以任意的傾囊相授了,對此,哈維也是理解的,這天底下哪裏有免費的午餐啊?是不是?最後能不能成行,看得還是哈維公司的經營狀況,沒錢,說什麽都是白搭的。可一個上市的商業公司,隻能自己搞錢,自己沒錢,想找誰撥款?似乎不可能。
在聖誕的前兩天,馬嵬曾帶着學生離開了漢堡,他們也要順道去歐洲其它地方逛逛,反正這次出差的補貼可不少,這也算是李凡給馬主任某的福利吧,他們的家人也都先後到達了巴黎,那個熱鬧不去看,豈不是要後悔好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