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詢會最後也是不了了之,關鍵是發掘地點不在國内,屬于國際交往的範疇,不能因爲出現了華夏瓷器就要向政治問題上去扯,那樣扯,有多少事情扯不完?倒是收藏家協會的人得到了這個消息後幾乎炸廟了,都是行家,都知道那些華夏文物的珍貴,于是,收藏家協會也在悄悄的集資,發誓,不管多少錢都要買回來。
這說話就要秋拍了,哈維那邊的事情還沒個着落,把挖出來的東西認真的清理一遍哪裏是那麽簡單的?因此,對拿出什麽東西送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你哈維是個學者,不關心工作之外的事情,可是市場不管你那些啊,沒有消息就是壞消息,考古公司的股票再次出現了波動,這次可不是鍾達之的華人媒體發聲了,而是歐洲的一些主流媒體開始對出土文物進行了質疑,什麽出土文物腐蝕太嚴重,不具備送拍條件啦,什麽分類和修複工程遙遙無期啦……反正一股不看好的風潮又開始湧動了,而偏偏這個時候,不僅是劉道源這一脈的人員出掉了手中的股票,就連霍夫曼自營的股票也開始平倉,讓霍夫曼不理解的是,這純屬券商的商業行爲也被人拿出來說事,于是,徘徊了一個禮拜的股價立馬就暴跌起來,那種趨勢讓許多人害怕,紛紛割肉逃離,還帶動了相關文化闆塊也跟着下跌。
“這到底是怎麽了?再這樣跌下去我們就不好交代了,霍夫曼,我聽說最早的跌勢就是從你的公司開始的,你到底想幹什麽?”菲爾德在電話裏質問霍夫曼。
“我,我能幹什麽?我那不過是技術操作而已啊,誰知道大盤這麽脆弱啊?不過,不光是我一個人平倉了啊,咱們的那個朋友劉更早就平倉了啊,你爲什麽不去指責他呢?我現在都在懷疑,是不是你們那裏出了什麽事情,爲什麽現在媒體的宣傳都是負面的?難道說你們就不能搞出點好消息嗎?隻要有了好消息,這股價還是問題嗎?哪怕你們拿出一點點的消息……我就奇怪了,我們的東西需要整理清洗和修複,那個華夏的瓷瓶和那些硬木家具難道也需要嗎?放在那裏也就是個放,爲什麽不趁機推向巴黎的秋拍呢?難道說還想在德國這邊上拍?”
“是啊!爲什麽不在德國這邊上拍呢,我們德國也有拍賣公司啊。”
“可是德國有多少喜歡收藏的重量級人物呢?德國的藝術品市場曆來都是靠法國、英國和美國的擁趸推動的,不信你去查查,看看德國才出過幾個世界級的藝術家?哦,也不少,可他們的作品都存在哪兒?除了國家博物館收藏的非賣品外,大部分的藝術品都是被外國人收藏了,你要是想在這些出土文物上故步自封,我相信,這股價就沒可能擡上去了,德國人裏的收藏家太少了,分量太輕了。都不如奧地利,可是人家奧地利的買家會到柏林來嗎?”霍夫曼在電話裏諷刺道。
“他們爲什麽不來柏林?難道我們柏林有什麽對不住他們?”菲爾德問道。
“人家信不過這邊的鑒定啊,古代藝術品和物品的鑒定,那是很專業的,在德國幾乎沒有這個行當的出色人才,我們有的是搞機械的,搞精密機器的,在人文方面,什麽時候德國人被瞧得起過?”霍夫曼在電話裏給菲爾德科普着。
霍夫曼說的這些也都是事實,德國在歐洲屬于後起之秀,早在普魯士時期,基本上是個内陸國家,在漢堡那邊沒有被德國吞并前,德國連個像樣的出海口都沒有,所以,德國沒有趕上大航海時代的紅利瓜分,可是德國人很堅毅,尤其是進入到了工業化後,自由經濟的發展很迅猛,最後在十九世紀後半夜才形成了統一的德國,才一步步的走向強大,可到了那個時候,放眼世界,已經沒有空白的地方等着它去殖民了,一次大戰的本質其實就是西方列強在瓜分世界上分贓不均而形成的矛盾,最後爆發了席卷整個歐洲和亞洲西部的世界大戰。
并不是德國人沒有藝術氣質,也不是說德國的藝術人才少,而是他們從荒蠻的中世紀脫胎出來的時間以及曆史文化的沉澱是遠遠不及地中海沿岸的意大利、法國,所以,在許多人文項目上,德國總是被老牌的羅馬帝國分出來的國家瞧不起,這也是有曆史原因的,事實上,歐洲也出現過短暫的統一大帝國,可是連一代都沒有傳承下去,就分裂爲現在的意大利、法國、西班牙和德國等,問題在于,其它分裂出去的國家基本上保持了完整和統一,比如意大利、法國,西班牙甚至還擴大了,可是當時說日耳曼語的中北歐地區始終是一盤散沙,有大大小小的諸多公國,最晚被俾斯麥捏合到一起,在文化傳承裏,德國不是那麽純正和系統。
有些學者不這樣認爲,他們認爲掀起宗教改革的馬丁路德就是德國人,是宗教改革促進和産生了歐洲的文藝複興運動。可實際上,當時馬丁路德的改革在德國那片地方解決的可不是近代文化的傳播,而是當地人的生存問題,如果不是大航海時代從美洲帶回了玉米和土豆,極大的解決了當地人的吃飯問題,歐洲還真不知道會相互厮殺到什麽時候,從這點上看,德國的興起的确是個後起之秀。
“你的意思是我們去找方丹那個奸商?那個家夥實在是太吝啬了,他跟我談過一次,要求我們的物品送拍由他的公司負責,可是我沒有同意。”菲爾德說道。
“你爲什麽不同意呢?你的目的是賣出好價錢,你管他是在哪裏上拍?”
“在美國也有拍賣公司,我覺得美國的文物市場應該很火爆的,在他們那裏,一根百年曆史的鋼筆就可以賣出幾十萬美元呢!我們爲什麽不多看幾家呢?”
“你失去了一次可以賺大錢的機會,美國?呵呵,那裏本身就被稱爲文化的沙漠,他們的博物館建立距今不過一百多年,怎麽能與法國和意大利等地的博物館相比?就是在美國,最頂級的拍賣會也是歐洲這邊的拍賣公司操持的,這個你不知道嗎?沒有歐洲這邊的拍賣公司給他們背書,哪個收藏家會買賬?”
菲爾德對這些彎彎繞繞着實是不了解,被霍夫曼如此一胡說,竟然也有些後悔了,“我們現在再去找方丹公司去談談不行嗎?至少,我們可以把一些東方的古董送拍嘛,這樣不就有了好消息了嗎?到時候,你再運作一下,把考古公司的股價拉上去,否則,到了年末進行競選的時候,我的日子不好過啊!”
“你以爲那裏是超市嗎?你想去就去,想買什麽就買什麽?不信你去試試看吧,我估計方丹不會輕易的接受你提出的要求,要是被拒絕了,哈哈,那就不是好消息了,而是更糟的消息,到時候股價會跌得更厲害啊!”霍夫曼提醒道。
“不是吧?難道說方丹不想賺錢了嗎?我們可以多付一點手續費啊!”
“不不,不是你那樣理解的。”霍夫曼又說道,“秋拍的物品人家已經都定好了,你現在去談也就是要插隊了,人家不接受也屬正常,他們會建議你們放到明年的春拍,而且,那個瓷瓶肯定是不能在這次秋拍上出現的,因爲,以那個瓷瓶爲原型的一幅畫已經轟動了整個藝術品市場,那是一個非常有名的畫家稀有作品,而且寓意深刻,從這個角度上看,方丹不會傻到把兩個關聯的東西一起上拍,這是個常識性的認識,有了這個原因,你們還想送拍?我是真的不怎麽看好啊。”
菲爾德無語了,不過律師出身的他腦袋瓜子還是很活絡的,馬上又想出了一招,“我委托你全權代表我們去談如何?不要忘記,談好了,你的公司不是也可以賺錢嗎?我可是調查了,你與那個方丹的關系非同一般,這個事情你不可以拒絕。我叫人立即給你準備文件,隻要你能在年末之前把股價拉上去,我不管你采用什麽法子,不去送拍也行,但你必須要把我從困境中解脫出來,爲了表示誠意,我可以少收或者減免你們公司承諾的政治捐款!這個條件還不行嗎?”
“這樣啊!好,成交!不過,你那邊在我談成後的時候可不要反悔和設置障礙哦,如果你這次沒有履行自己的承諾,那我們的交情就算終結了!”霍夫曼說。
這也就是白人,換成是華人,說這種話一定是婉轉的,可是霍夫曼就那樣直通通的說了出來,菲爾德聽着還覺得蠻舒服的,連說“OKOK!”。
有了霍夫曼這個“内線”,方丹那邊就好弄多了,瓷瓶肯定是不可以上拍的,但是卻把最後拍賣權先拿到手裏了,也就是說,哈維那邊的德國文物方丹不做強求,可是華人文物必須要由方丹的公司拍賣,同時,将最早與劉道源簽署的協議轉移給了方丹,也就是說,華人文物的競拍僅限于華人收藏家,隻有在華人收藏家不舉牌或者是低于某個價位的時候,其它競拍者才可以參與進來。
這個條款一開始就被一些西方媒體質疑,認爲是某種歧視,可是方丹在面對那些記者發問的時候說的一番話讓那些媒體都無語了,就是想鬧事也沒戲了。
“首先,這是一個特殊的法律約定,是經過德國法律部門審核後履行的,不存在什麽歧視的問題。其次,你家裏的東西失竊了,最後出現在拍賣會上,限于時效原因,無法直接的追索,難道說要求優先競拍有什麽不可以嗎?第三,華人優先是不限地域的,隻要是華人都可以參與競拍,請問,在世界各國存在的華人難道不是那個國家的公民嗎?這樣的優惠你們要取消,到底是誰在歧視誰?”
記者們無語了,而以鍾達之爲代表一群華人媒體則是把這些給熱炒起來,拍賣會還沒有進行,這一波華人文物就已經傳遍了各地,而方丹也很靈活的修改了秋拍的目錄,并且聲言,爲了這次拍賣的嚴肅性和精準性,拍賣會向後推遲一周。
精妙啊!方丹玩的這一手完全是配合霍夫曼在股市上的拉動。
他這邊剛剛與方丹那邊達成協議,股市那邊就應聲擡頭,其實,以劉道源爲領頭的一群人早就在底下悄悄的收購了,等到大盤擡頭再進入就晚了,方丹自己沒有去買這個股票,因爲他與那邊簽訂了承接拍賣的合同後,就是關聯人了,一旦被查出他在收購股票,那個麻煩就大了去了,而且,方丹爲了使德國方面放心,還與考古公司簽署了對賭協議,也就是拿出一筆錢存放在第三方,如果沒有達到規定的最低額度,這個差額就要由方丹自己買單了。正是有了這個條件,使考古公司的總裁哈維在召開的新聞通氣會上放出了豪言,他神采飛揚的說道,
“今年第一批文物上拍已經成定局,出手的全部都是華人的文物,這與德國的曆史文化無關,也是我們在修複和清理上最簡單最容易的一部分,不要小看這點東西,按照保守的估計,變現後的價值也是要突破20億歐元以上的。”
有了哈維的這個話,你叫那股市能不上揚嗎?而方丹的配合可不僅僅是推遲一周,在修改的目錄上多出了三樣華人古董,一件是難得一見的沉香木如意,黑漆漆的上面還有着精美的雕刻,與其他木器不一樣,這沉香木上是不做油漆的,其特殊的形成過程中已經凝結了諸多的自然精華,不是刻意的去破壞,沉香木的器物是可以保存許久許久的,這就如同被發掘出來的陰沉木,做出來的東西是可以放在自然情況下保存幾百年以上,而這次發現的沉香木到底有多少年?沒人說的清楚,爲此,方丹還讓劉道源去國内找行家來鑒定,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成物的年限至少在300年以上,至于說那原料到底有多少年,還需要使用儀器去鑒定。
别看這件如意不大,可是劉道源給出的參考價格就在500萬歐元以上,這讓方丹也是大吃一驚,他可是知道,劉道源給出的價格很保守,往往是最後成交價的十分之一,一旦被幾個識貨的競拍,最後到底賣出什麽價格就很難說了。
另外一件則是黃花梨的書台,尺寸很大,懂行的一看就知道這物件的年頭絕對夠長了,到了近代,在國内已經很難找到直徑超過50公分的成材樹了,想要做出一張寬三尺,長六尺的書台,那不是一般的木材能行的,光是那四支雕龍刻鳳的桌腿就不簡單,那開的彎度是依照樹木本身形成的彎曲打造的。
還有一件是青銅器,斑駁的綠鏽讓人看着心疼,可這東西卻是很有年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