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曼認爲自己的安排是隐秘的,至少是不顯山露水的,可是他不知道,在陳美生的身邊就有克裏爾安排的眼線,而給克裏爾提示的就是魏沈生。
這魏沈生也是得到了大姐的暗示,“到手的東西要保護好,保不齊就會被别人捷足先登,陳氏電子那可是一個潛力無限的超大号蛋糕!”有了大姐這個話,小混混出身的魏沈生焉能不知道是個啥意思嗎?他立馬就找克裏爾喝茶,拐彎抹角的提出了一個想法,一開始克裏爾還沒怎麽在意,可等到後來,他也想明白了。
“你是說陳氏電子的那塊蛋糕還可以做很大?會不會太快了一點啊?”克裏爾吧嗒着嘴巴陷入了思考,“不過你提出來的問題也的确是個問題,我得想想。”
“那是美資公司,雖然也是國際化的,可是,光是在香江那個小地方,能養得住一條巨無霸級别的抹香鲸嗎?萬一被歐洲那邊給引過去,在法律和程序上可是都沒有障礙的,到時候,你這天使投資人……呵呵,你自己想。”魏沈生奸笑的看着克裏爾,“反正,我是找了熟人在公司裏要了三個培森的最初原始股,走到哪裏我那股份都得水漲船高,可是你,你可是在其關鍵的時候砸下了不少錢,當然咯,你砸下的錢都收回來了,還賺了不少,也算是可以收手了,對董事會……”
“不行!我絕對不允許我挖掘出來的金礦最後落在别人手裏!”克裏爾都沒有等魏沈生繼續往下說,手掌已經在茶桌上拍了下去,“這個事情我去安排運作,我要把陳氏電子直接推向華爾街的證券市場,看看到底是誰的資本更強有力!”
“你就不怕本土的一些同行說三道四?那些可都是老牌的行内巨無霸啊!”
“去他的老牌巨無霸,他們已經賺的夠多了,也該我們這些人唱唱戲了。”克裏爾毫不在乎的揮揮手,“那些老牌的芯片企業都在萎縮,成本不斷高企,業績不斷下滑,這樣是維持不了多久的,那些政客就是想着去高壓壓服一些海外的企業,那條路肯定是越走越窄,現在,我們有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工廠,爲什麽不可以在華爾街上市?隻有在華爾街,我們在可以提前實現自己的份額。”
克裏爾是那種一旦決定了就馬上幹的人,說完話就掏出手機,給自己的下屬布置了任務,然後就讓另一個部門開始做陳氏電子公司在華爾街上市的前期準備,正是有了克裏爾的這個布置,陳美生的身邊才有了他完全不知道的人盯梢。
陳美生與霍夫曼的談話最後形成了一個臨時的約定,“一旦可以在法蘭克福上市,上市的推薦工作就交給霍夫曼的證券公司,同時,爲霍夫曼保留一定的上市前原始股。”至于其它的,陳美生說自己無法當場答複,他要回去找人問問。
霍夫曼也知道,自己提出的建議實際上有些唐突,想讓一個小年輕馬上就答複是不現實的,隻不過,霍夫曼沒有想到,正是他的這次與陳美生的會面,才讓克裏爾直接給陳美生打電話,邀請他到波士頓去參加一個公益活動,老頭子的話說的非常漂亮,完全沒有以勢壓人的味道,偏偏陳美生也答應了李凡,要去舊金山碰面,從歐洲去舊金山恰好也是要路過美國東部的,無非是把中轉的機場從紐約改到波士頓而已,所以,老實的工科狗就沒有深想,直接答應了克裏爾的邀請。
陳美生從心裏還是很感激克裏爾的,畢竟在企業升級的時候,是克裏爾給了他大筆的天使投資,同時,也是克裏爾出面才讓荷蘭的那家公司同意向陳氏電子提供最頂尖的制造設備,沒有克裏爾的幫忙,那套設備自己是買不回來的。所以,陳美生對克裏爾很有好感,甚至認爲克裏爾是一個能相馬的伯樂。
說,陳美生這種認識,李凡他們就不怕嗎?會不會到時候是給美國人培養了一個尖端行業裏的企業家?對于這個問題,李凡想過,錢博平提過,在李凡看來,這要看陳美生自己了,從一開始幫助他脫貧,到現在成爲行業裏的新秀,這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如果陳美生最後真成了美國資本的工具,作爲控制銷售的辰全集團完全可以斷掉所有的銷售渠道,重要的是在近兩年内,将國内的生産技術與國際生産技術之間的差距縮短,爲了這個,錢博平已經在成立挂名的機械研究所,招募了許多畢業不久又不得志的人才,先從模仿開始,然後再走自我研發的道路,隻要實現了這個目标,陳氏電子最後演變成什麽不重要。
說,模仿海外設備,難道不會面臨着專利等方面的限制嗎?會,當然會,可是華人早就從一開始的單純模仿轉化成了原理模仿了。什麽是原理模仿呢?說白了,就是利用所有公開的論文文獻理論,按照外國設備的功能進行全新的解析。用大白話來說,就是,我知道海外那些設備的功能和技術标準後,就可以用自己的技術去實現,這好比是外國設備的說明書就是國内某些企業的研發計劃書,有了這個計劃綱要,如何實現就要靠自己的技術了。這其實也是學習和模仿國際先進技術的另一種捷徑。比如說,許多電子産品,光知道一個大概方向不行,得有具體的技術要求和功能,于是,買一個先進的設備回來,那個說明書技術文件就是一個全套的研發計劃書了,自己的技術人員就是要按照那上面的指标,用自己的技術去實現,東西出來了,與國外設備的差不多,有些地方還有超越,你外國人如何說是侵權呢?其實,很早以前,國内的一些大型企業就這樣幹了,盾構機、超大型礦山用車等等都是怎麽來的?沒有最早的引進,想要摸索出研發計劃書都需要花費很多時間和人力物力。而在電子芯片設備上,中低端設備很快就被突破,關鍵就是這類設備早就引進了,用自己的技術和材料進行再創造不是問題,而高端的設備就困難了,你想看看人家都不會讓你看,更别提提供給用戶的技術文件了。而現在,陳氏電子在香江的突破,可以說,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契機。
這些貓膩李凡和錢博平當然不會直通通的告訴陳美生,而陳美生心裏也明白,隻不過,陳美生非常擔心将來事情露餡,所以,他在去荷蘭之前是猶猶豫豫的,是在荷蘭與李凡的一場聊天,才讓陳美生的心裏沉穩下來,現在的陳美生相信,李家是不會抛棄自己的,是會爲自己擋風擋雨的。正是這種認識上的轉變,陳美生在波士頓參加克裏爾舉辦的記者招待會上不适應,可是心态卻是很沉穩了。
“陳先生,今天的招待會開的太好了,已經許多年沒有哪個企業家這樣招待我們媒體記者了,我首先得感謝你,沒有你的到來,不會有這個招待會。”一個記者手裏端着食物盤子,像是湊巧碰到了陳美生,熱情的與陳美生搭讪着。
“哦,你這是過獎了,我其實就是個小人物,一個懂點技術的小人物。”
“你能把一個新建的企業在短短的一年多裏就搞出如此規模,這是小人物?”
“我不知道啊,我就是一個純粹搞技術的,市場擺在那裏,有人要我就生産,隻要賣得出去,我那裏就要想法子滿足市場,不是這樣嗎?”陳美生裝萌的說道。
“可是,在當今這個行當裏,并不是市場需要你就可以生産和銷售的,國會可是有不少法令對生産和銷售進行限制的,難道說你不知道嗎?”
這個記者的問題顯然是别有用心的,他站在那裏與陳美生搭讪的時候,克裏爾就已經留心了,像克裏爾這樣的人精,焉能不知道這些記者裏是魚目混珠呢?聽到這明顯帶有坑人的問題,克裏爾不由得警覺起來,他知道,一些機構拿他沒有辦法,可是,那些同行們卻是拿着放大鏡仔細的尋找陳美生的問題呢。
“我不做那些被限制的品種,永遠不會做的,就是客戶拿着批文來找我,我也不做,那不是我該做的東西。”陳美生淡淡的說道,“今後,凡是找我代工的企業,都要出具相關機構核準的産品許可,違反法令的責任由他們自擔,與我們沒有關系,這一點将會在幾天後由公司法務部正是發文實行,你說的那種風險我是不想去冒的,我現在已經賺的夠多了,我不是爲了自己賺錢才去幹的,我是想讓更多的企業加入到新科技的競争裏去,不能因爲某些技術的壟斷而讓科技進步受到阻礙,是不是這個道理?某些大牌企業找我們,提出的一些條件等于是要扼殺我們,面對那樣的條件我也是不可能接受的,我們的生存靠的是技術,而不是政策和法規,依靠法規等手段去限制和打壓競争對手其實是愚蠢和無能的表現。”
這陳美生怎麽這麽能說了?無他,在開招待會之前,克裏爾可是專門給他上了一節課的,把發生在華盛頓的聽證會上的事情對他說了,陳美生是對技術外的事情沒興趣,可這不等于他是完全傻完全不懂啊?作爲高智商的工科狗,在那個記者一過來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他的身份和爲誰代言,陳美生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了,何況,在他與那個記者聊天的時候,不僅是克裏爾圍過來了,許多記者也都圍過來了,他們都聽到了陳美生說的話,隻不過,大家都覺得,這陳美生與資料上說的“木讷”“說話反應遲鈍”等評語不一樣啊,人家說話很有條理啊。
“啪啪!”不知道是哪個媒體的記者,在陳美生說完了後,竟然鼓起掌了,此時,魏沈生也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跟着也帶頭鼓掌了,于是,周圍的記者都鼓掌了,此時的克裏爾得意極了,他知道,自己這次招待會開對了。
陳美生不知道的是,就是他那平直的表白,在第二天美國各大媒體上鋪天蓋地的轉載了,還有許多人發表評論,許多媒體認爲,美國的半導體制造業之所以現在落後于國際上的一些廠家,根本原因就是壟斷造成的,甚至對當今美國的許多行業裏實行的反壟斷制度提出了質疑,指出,在美國就是有那麽一群人專門研究和鑽法律的空子,正是這樣的一群人把美國的實體工業空心化了。
事實上,美國的實體工業的确走了一條從多頭向壟斷發展的道路。早在二戰期間,美國還有各類汽車制造企業近百家,飛機制造企業也有十幾家,而在戰後的五十年代,以斯坦福大學爲基礎發展起來的半導體制造業也有幾百家,計算機行業也是一樣,當初是有十幾家各類的企業在進行生産和競争。
可随着資本的進入,随着自由經濟的殘酷競争,大部分行業都先後被少數資本控制的企業吞沒了。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時候,美國還有麥道飛機制造公司,可現在,能夠生産大型民用客機的隻有波音公司一家了,而波音規避壟斷的理由卻是還存在着洛克希德公司,原來的麥道公司在上世紀末解體,被波音公司吞并。而汽車行業在不斷的資本洗牌後,曾經的三駕馬車的通用、福特和克萊斯勒,最後沒落的隻剩下了“重組”的通用,福特和克萊斯勒已經不再美國生産了。至于說當年熱火朝天的矽谷,現在怕是叫其爲石谷才合适,在那裏,早就沒有衆多的半導體廠商了,留下來的是通過資本運作後,屈指可數的若幹企業。
在美國現存的高科技行業裏,往往隻保留兩家巨無霸企業,其它的統統的沒有了,而按照美國現行反壟斷法,一個行業裏隻要有兩家企業就不算壟斷了,于是,一些資本在運作的時候,就刻意的保留兩家,而這兩家企業實際上也是内通的,在許多時候,他們約定俗成的相互通氣,十分默契的劃分市場。如果在某個領域裏沒有相陪伴的企業怎麽辦?有也沒有關系,資本會造一個無關痛癢的小企業當陪襯,甚至會在一個完全競争失敗并且已經轉型的企業裏保存那個業務,弄出一個完全不占市場份額的次級産品,放在那裏讓壟斷法對正在壟斷的品牌無可奈何。這就是當今在美國實行百年的反壟斷的結果,越反,壟斷越是厲害。
陳美生的談話也讓同行感到了麻煩,說他們不反擊是不可能的,可是企業的反擊不是重頭戲,重頭戲的站在後面的資本,隻有資本博弈出勝負,才有結果。
“米爾頓,陳氏電子的事情你該去找找克裏爾。”錢博平給米爾頓打去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