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魏冬琴也好,魏沈生也罷,他們都是按照商場上的規律思考問題,可李凡卻不是,他是按照人的心性去設計布局的,在李凡看來,以米爾頓爲代表的老牌芝加哥農産品資本是絕對不會輕易認輸的,不在幕後搞名堂才怪,他現在要求魏家就是低調,看對手的怎麽玩,當然喽,他是不會輕易相信米爾頓老頭真的會花上三個多月的時間,花着昂貴的費用去閑逛呢,所以,那條船上的乘客已經被他找叔叔秦良棟派人調查清楚了,上面至少有十個人的相貌讓李凡很紮眼。
有了李凡的這個提示,魏冬琴心裏明白了,對于秋糧的采購,别的公司可能不怎麽會重視,可是魏氏集團不能不重視。到現在,魏氏集團的轉型基本成功,已經在西部大開發中,搶占了先機,在西北西南等地建立了好幾個現代化農業生産基地,同時,也利用手上的資源建立了至少三個大型飼料工廠。飼料工廠的原料是什麽?就是秋糧,尤其是玉米、大豆之類的農作物。想通了這一點,魏冬琴給弟弟打去了電話,在電話裏,姐弟倆的談話氣氛已經不像原來那樣。
“小弟,姐姐在想啊,家裏是需要大量的玉米和大豆的,你在那邊可以考慮适當的做點實單,另外啊,你那個張揚的個性最好收斂點,我不是說你平時的樣子要改,我是說你在做生意的時候,這次,你是有後盾,有其它的朋友配合,讓你幹了一次漂亮的,可如果沒有這些朋友幫忙,你幹的是不是又是在賭?”
“姐!我知道了,這次的事情我事後也想了,一是大姐你布局早,讓我提前在南半球下手,二是有朋友在市場上牽制其它的資本,這個我明白,現在收了米爾頓公司後,許多關系要消化接受,許多品種我還在摸索研究,我現在是家大業大,不像原來是個光棍一條,生死看淡,不服就幹,現在可是沒膽量去冒險了,這點我可是清楚的,請姐姐放心,我一定看好這一攤,你有啥安排我一定照辦。”
正所謂人的成長需要經曆磨難,魏沈生這些年在水裏火裏的打滾,不能說他不是在經理磨難,這次雖然被他乍唬唬的搞成了,可是他心裏從開始到後來都是不清楚最終的目的是啥的,是到了最後拿下了米爾頓,手上突然又捏着大把的谷物要賣的時候,他才似乎醒過夢來,因爲,節後一上班,就有華商找上門來,他們對魏沈生的情況似乎非常熟悉,也沒有說“你賺了,給我們壓點價”,而是實實在在的按照收盤價格全盤接受了,很快,魏沈生手上積壓的南半球冬糧就一杆子掃沒了,不僅盤活了資金,更是讓魏沈生在南半球糧食市場上的聲譽鵲起。
魏沈生就是再傻也明白,在他的外圍還有人在暗中幫助他,他不知道是誰,但是他相信,大姐至少是知道一些的,不告訴他的理由也簡單,他的嘴巴不嚴。
“好,你既然明白了,姐姐也就不多啰嗦了,你負責采購家族飼料廠需要的玉米和大豆,數量你看着辦,多點少點都不要緊,這些作物的價格本身就不高,隻要控制住成本,咱們明年的飼料生産就有了好的基礎,而且……姐姐我還想利用大豆發展油料廠,這就可以多種經營了,榨油後的豆餅才是飼料的好原料,直接用大豆去做飼料,那也太浪費了,總之,你在那邊一切都要謹慎,五十億以内的業務你自己把握,超過這個數額的交易你必須要告訴我,你明白嗎?”
“我明白,我明白!”魏沈生在電話裏連連答道,“姐,在咱們身後是不是還有更大的人物在控制啊?這次我在期貨市場的動作的确是有些冒險的,後來我細想了一下,如果不是有人在其它的品種上牽制着美國資本,就咱們那點錢還真是不夠人家看的。不說别的,光是原油那一塊,随便動個單子就是幾十億美元,而且那邊還是一個特殊的均衡狀态,誰也不敢亂動,一動就會被諸多的資本擠兌,我剛剛開了一些其它方面的資料,看了曆史上各方鬥法的手段和模式,看得我是毛骨悚然渾身發涼啊!跟他們比起來,我以前玩的那些真就是小兒科啊!”
“好,聽了你說這個話,姐姐相信你是真的長大了,成熟了,外圍的事情你不要管,也不要問,知道多了對你沒有好處,你就記住,你的身後是祖國,你的周圍是華商,眼下華商的實力不可小觑,你就是華商中的一份子!”魏冬琴說道。
“是!我一定記住姐姐的話,這話聽着提氣聽着漲分量!”魏沈生也高大了。
有了姐姐的那種暗示加鼓舞,魏沈生在期貨市場上的表現還真是變得中規中矩了。由于夏糧競價的博弈,讓許多人感覺是從冰火中走了一遭,等到了秋糧競價的時候,竟然平穩的就像ICU病房裏最後咽氣後的監控器,一條直線。
可是在維多利亞女王号上的頂級私人酒吧裏,這裏的氣氛卻是另外一種樣子。
“我承認,我在過去的兩個月裏輸了,輸的很是不服氣。”手裏拿着威士忌的米爾頓坐在那裏坦然的說道,“這次,我能夠在這條環遊地球的船上與大家見面,就是想從你們這裏尋找幫助和支持,我不甘心,我想把失去的東西拿回來。”
坐在旁邊的幾個老人手裏也拿着酒杯,不過他們喝的卻是度數不高的葡萄酒。
“米爾頓,你說的這些我們已經知道了,在這裏,我得糾正一下你的表述。”滿頭白發的亞當斯﹒洛威爾發話了,“我們波士頓财團的幾個老家夥已經是多年不問世事了,可是看在你早年曾經對我們有幫助,換句話說,我們差你一個人情,所以,我們接受了你的邀請,反正也是閑來無事……那個我說到哪兒了?”
亞當斯﹒洛威爾到底是第幾代波士頓财團洛威爾家族繼承人,已經不可考了,在美國十大财團中,波士頓财團既不落後,也不靠前,尤其是其代理人肯尼迪被暗殺後,波士頓财團就顯得格外低調,可要是誰小看了這個财團,那肯定倒黴。
與洛克菲勒、摩根财團不同的是,波士頓财團的曆史要悠久許多。早在19世紀初,波士頓地區的洛威爾、勞倫斯、亞當斯、洛奇等家族就依靠在海外殖民掠奪中積累起來的巨額财富,聯手投資了商業銀行、各類保險等金融業務,這個時候的洛克菲勒和摩根都還沒有出生呢,而且,美國的南北戰争也沒有開打。
波士頓财團成立後,用手上控制的銀行提供資金,開始經營紡織、制革、制鞋、服裝、食品以及化工等輕紡工業,成爲美國資本原始積累最早的一個集團,在石油出現之前,他們的财力可謂是美國東部首屈一指的。後來,新興的肯尼迪家族也加入進去,到20世紀初一戰之前,波士頓财團的實力已經不可小窺了。
随着兩次世界大戰的發生,波士頓财團又先後進入軍火制造行業,手上也控制着幾家實力不弱的銀行,就算是後起之秀的洛克菲勒、摩根、杜邦等财團興起,也是不能輕易的小觑波士頓财團,最重要的是,爲了确保财團的長久不衰,這幾家世代互相通婚,以波士頓第一國民銀行爲核心,形成了一個龐大的資本财團。
與新興的肯尼迪家族聯手後,這個财團更是在美國政治上有了一席之地,一九六零年,肯尼迪家族的“約翰?菲茨傑爾德”成爲美國第三十五任總統,那年,約翰?F?肯尼迪四十三歲,波士頓财團的發展在那個時候也是到達了頂峰。
可惜,好景不長,二年後,肯尼迪在德克薩斯被刺身亡,直到今天,肯尼迪的刺殺案還是一個懸案,沒有正式的官方偵破結論,可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那就是美國内部,政治加上資本相互傾軋的一個結果,波士頓财團也跟着面臨了諸多重大打擊。從此,波士頓财團逐步的淡出了民衆的視線,行事和發展格外低調。但是,波士頓财團仍然是不可輕視的,别的不說,那個著名的常青藤學校,麻省理工就是其麾下的,還有諸多證券公司,私募基金等等,當下的這些财閥,就像影子一樣的伴随在洛克菲勒财團摩根财團旁側,往往在許多關鍵的決策中,手中握着關鍵的一票,這就是波士頓财團。
米爾頓早年曾經幫助過波士頓财團中的洛威爾,那還是在洛威爾剛剛進入期貨市場進行的時候,眼看就要滅頂了,米爾頓用自己掌握的情報,拉了亞當斯﹒洛威爾一把,使亞當斯在家族裏的位置坐穩了,所以,欠米爾頓一個人情。
在酒吧裏另外兩個人則是勞倫斯家族的克裏爾﹒勞倫斯以及洛奇家族的瓊斯﹒洛奇,說起來,這些人的平均年齡都過了七十了,正處于說老還行,說不老也幹不動的年紀,這次,受到米爾頓的邀請,幾個老家夥到了這條豪華的環球旅行郵輪上,整個全程走完需要四個多月,而他們是在紐約上船的,時間要少一點。
“噢!你剛才說到要糾正我的一些結論,我還在這裏等着呢。”米爾頓無所謂的舉舉酒杯,“你才不過大上我幾歲,不至于說話前言不搭後語吧?”
這幾個老東西說話其實都是帶有機鋒和暗示的,米爾頓說自己不甘心,意思是暗指自己遭到了對方暗算,而洛威爾說要糾正的意思就是不同意米爾頓意氣用事。在商場上,不存在誰給誰暗算的問題,不管是明的還是暗的,你沒有把握好,沒有察覺就是錯,尤其是最後是有止損的機會的,米爾頓不過是貪心太大,所以再次掉進對方設置的陷阱裏,而且,那些陷阱邊上可都是插着提示的牌子的。
洛威爾以年紀大裝糊塗,這也是場面上經常采用的一種手段,實際上,洛威爾是一點都不糊塗,他很精明的想換掉那個話題,他認爲自己說出來怕是不太好,可是沒想到,米爾頓還認真了,一定要問了清楚明白,可是能有什麽說明白的?用個人在商戰中的“不服氣”來求這幾個資本大佬,這個理由是不成立的,别說洛威爾了,就是勞倫斯和洛奇兩個也不會答應,他們需要米爾頓有更好的理由。
“嗯,是的,我剛才要糾正你的,你在今年夏糧競價中至少犯了二個錯誤,這是你自己的問題,與旁人無關,如果你連這個都還沒有認識清楚,那你叫我們如何幫你?你将來要玩的規模數字不會小,我們雖然不差錢,可借用華人一部電影裏的台詞來說,‘地主家也沒有餘糧啊!’我說的意思你明白了嗎?”
看着洛威爾的表情,米爾頓還真是得服氣,不能不說,自己的心胸的确沒有人家大,做事也的确不如人家精明,到了這個時候,自己還拿瞎話去恬哄人肯定就是一個失策,也許,這正是自己始終沒有做到真正大型資本代表的原因。
“是的,從整個過程來看,我的确犯了錯誤,不止兩個。”想明白了的米爾頓開始做自我批評了,“第一,我輕敵了,沒有把新來的看在眼裏,錯誤的用經驗去評估對方。第二,在多空對賭的時候,當感覺繼續拉高有難度的時候,應該見好就收,那個時候我還不會發生虧損,可是我沒有停止,甚至還想賭下去,就想吃掉對方。第三,當我醒悟了之後,回頭做空,那個時候我的損失不大,完全可以反向操作獲得補償,事實上我也是那麽做的,可惜,最後的貪念讓我掉進去了。我承認,我在做業務的時候夾雜了個人情緒,正是這個情緒使我失敗。”
“你要感謝上帝,你碰上的是華商,人家實際在操作的時候是給了你暗示,同時也給了你面子。”洛威爾癟癟嘴巴,“換做是我,一準在對賭的時候就把你幹趴下了,還能給你留什麽情面?那可是數百億美元的交易!華商還是心軟了。”
聽到這裏,克裏爾和瓊斯都微笑了,他們實際上對米爾頓這次失敗的事情一清二楚,他們也知道自己前來旅遊不單純是看在洛威爾的人情面上,更重要的理由在這幾個老家夥的心裏都是明鏡似的,可他們不會說出來,就看米爾頓有沒有這個悟性了,有,幾個老家夥會聯手幹一票,沒有,他們也許會另外找人,或者幹脆就繼續等待,這就是米爾頓所面臨的一次職場考試,能不能過,看他自己。
“是的!華商的确是手段平和,最後與我的公司合并後,還給了我榮譽董事長的職位,可我不認爲這是寬容和榮譽,這是羞辱,是對我們價值觀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