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爾頓是半夜裏從麥克唐納那裏獲得合并協議文本的,他看了以後,雖然不完全滿意,可麥克唐納的表情告訴他,他沒有繼續抵抗的本錢了,距離他還錢的最後時間不到十個小時了,這已經是在法律意義上可以追究的最後極限了。
歎了口氣後,米爾頓拿出自己那支古董派克鋼筆,鄭重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看似好像完全認輸的樣子,而在另外一件辦公室裏,魏沈生看到直播視頻後,也拿出簽字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即,特别請來的送件員将兩份文件互換,兩人又簽了字,至此,這樁一老一新兩家期貨貿易公司的合并就算是完成了法律手續。
誰能想到,魏沈生請來的這兩位律師正是芝加哥交易所裏的專職律師,更是那個監督員皮裏奧通過叔叔派過來的,皮裏奧叔叔的競選團在當晚收到了一筆20萬美元的政治捐款,在諸多贊助捐款中已經是第二大的了,一切都在心照不宣中進行着,競選一個市長的費用可比競選參議員衆議員的費用低多了。
合并協議完成,陪着魏沈生旁邊的芝加哥著名大律師也在見證文件上簽下了名字,還與魏沈生相互擁抱祝賀了一下。阿曼達和弟弟始終在旁邊看着,一句話都不說,甚至連個大氣都不敢喘,他們哪裏見過如此簡單的就變成超級富豪的?
說話已經是周末假期了,禮拜六的中午,也就是在米爾頓公司借的那筆臨時貸款最後還款到達前三十分鍾,麥克唐納接到了那家金融公司經理打來的電話,
“尊敬的麥克唐納先生,我們知道你們公司進一步擴大了,爲了表達我們之間的友誼,表達我們對你們的尊敬,我的老闆讓我通知你,你們的借款可以暫時不還,過去一天的利息也減免了,希望今後我們之間的合作能夠更進一步。當然,你們也可以歸還這筆借款,那樣我們會非常遺憾的,請給我們一次獻殷勤的機會。”
聽了這番話,麥克唐納簡直是無語了,他能說什麽呢?哪家銀行或者金融機構不是嫌貧愛富的?看來,合并的消息已洩露,甚至連自己繼續擔任公司CEO的消息也洩露出去了,要不然,人家打這個電話來幹什麽呢?可是,他現在這個CEO與原來的可是不一樣了,類似如此金額的資本運作,魏沈生可沒有授權給他。
“這個……奧戴爾先生,非常抱歉,我目前沒有權利回答您的建議,當然,還款的指令已經進入賬号的預付系統,收還是不收,還還是不還,那個選擇是在您那裏,另外,由于新一屆董事會還沒有召開,新的董事局、董事長都還沒有……假期嘛,總是有些不巧的,以目前的狀況看,我充其量也就是個看守班子,當然,我對你們的新建議和新合作方式是表示歡欣鼓舞的,可是,非常非常遺憾。”
不能不說麥克唐納是個職場老手,把該說的都說了,甚至把不該說的也暗示給了對方,你們可以鑽空子,可以大擦邊球,問題是,一旦弄出了大毛病可不要找我,我是負不了責的,我現在就是個看家的,許多事情做不了主,說了也不算。
奧戴爾那邊的确是想占便宜,想打擦邊球,如果麥克唐納急于想在新老闆面前立功,想表現一下,沒有考慮深淺就直接同意奧戴爾的新建議,那在新的秋糧競價階段,公司但凡獲利就要分給奧戴爾身後金融機構一杯羹,奧戴爾輕飄飄的一個小把戲就可以給自己撈取不少好處。可麥克唐納是老手啊,他知道自己現在的公司可是不差錢,甚至還可以調劑出多餘的資本也參與到其它公司的運作中去。
既然奧戴爾身後的資本不差錢,爲什麽當時答應米爾頓的時間隻有24小時呢?這裏就不得不說這些金融機構的情報系統發達了,對于他們的客戶,尤其是巨額借貸客戶的資料,那幾乎是每日更新的,如果說米爾頓公司二個月前開口,他們連“呗兒”都不打就會劃款過去,那個時候的米爾頓正如日中天,在農産品期貨競價上幾乎就是“一言九鼎”的角兒,當時他們也想靠上去,可人家米爾頓不要啊,身邊大把的金融機構經理圍着呢。可時過境遷,米爾頓在與戴魏公司的對賭中一敗塗地,形勢急轉直下,米爾頓公司在金融界的内部評級中,已經掉到了“危險”的級别,這樣的情況下,誰還願意融資給米爾頓去冒險呢?
那奧戴爾在最後關頭爲什麽敢于放出一百億給米爾頓呢?這也是奧戴爾經過仔細測算後才确定的,奧戴爾是從米爾頓解釋戴魏公司涉嫌賣空的話語裏得到啓發,經過測算,不管博弈雙方誰輸誰赢,最後到期的合同本身價值就遠遠不止一百億,一旦發生崩裂,奧戴爾會第一時間讓律師出面去主張權利,甚至連各種文件都準備好了,昨天晚上,奧戴爾和其手下也是在密切關注着事态的發展。那個去找米爾頓的保安同樣也被奧戴爾派出的人收買了,發生的一切都适時掌握。
按照奧戴爾的分析,米爾頓去找戴魏公司商談,成功了,還他的錢絲毫不是問題,一天的周轉就賺來大筆的使用費,劃算的很。如果米爾頓的行動失敗了,奧戴爾的律師就會第一時間去報案,第一時間主張權利,查封米爾頓公司旗下的所有資産,将米爾頓無法兌現的合約轉移過來,然後再低價委托第三方農産品貿易公司吃下訂單,轉換成的貨款就是奧戴爾公司的,如此七轉八轉的,奧戴爾隻會賺更多的錢,風險幾乎是沒有的,所有,奧戴爾放款了。
這麽好的事情,其它金融機構怎麽就沒弄明白呢?道理很簡單啊,米爾頓找其它公司談融資的時候,可是沒有把對戴魏公司的“賣空”判斷說出去啊,那個時候,競價還沒有結束,消息一旦走漏,誰手上的單子還會轉給他米爾頓公司呢?米爾頓是四處借款碰壁後,才不得不把實底告訴了奧戴爾這個“老朋友”,所以,這個便宜就給了奧戴爾這家金融機構了,可以說,米爾頓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設想的一切最後全都反轉了,認真說起來,米爾頓是個賭徒,而奧戴爾則是莊家。
聽了麥克唐納的話,奧戴爾心裏也明白了,自己找錯人了,直接去找魏沈生行不行?怕是比麥克唐納更不好說話。他本來是想趁亂插入,這個時候正好是公司合并期的空白模糊期,麥克唐納幹也就幹了。他爲什麽不給麥克唐納許以好處呢?或許給了好處麥克唐納不就能夠幫他了嗎?這個想法奧戴爾不是沒有,也動過腦筋,可是,最後他還是放棄了,因爲太過敏感,太容易出事,一旦出事,麥克唐納固然要倒黴,他奧戴爾的日子也未必好過,尤其是這電話是他主動打過去的,誰能保證那邊的麥克唐納不會錄音呢?爲了些許利益而冒坐牢的風險不值得。
不是說美國那邊就沒有各種利益的交換,實際上更多,但是,公然的行賄受賄是絕對被禁止的,甚至沾上點邊都有麻煩。如何界定這些交換是被允許或者被禁止的呢?比如說,魏沈生承諾讓麥克唐納繼續擔任CEO就是一個明顯的帶有賄賂性質的行爲,可是卻是被允許的,因爲說得出道理來,兩家公司合并,自然需要一些原來熟悉公司的人員留用,何況,魏沈生還把米爾頓的名字排在前面。這裏的關鍵就是麥克唐納在合并中有無出賣老東家的利益,有無做出損害老東家的事情,這可不是你米爾頓張口就說的,你得有事實和依據,一旦指責不成立,甚至會成爲誣告的被告對象,在合并的商談中,總共就那麽幾個小時,米爾頓去哪兒找證據找事實?可如果奧戴爾這個時候許下不相幹的諾言,那就不行了。
麥克唐納說的自動劃賬是個啥意思呢?就是在奧戴爾的金融機構裏開立賬号,實際上,各個大貿易公司在他們的機構裏都有固定的賬号,方便随時進出各種款項。淩晨的時候,魏沈生就将一筆錢轉入到那個賬号裏了,時間到了,機構可以按照米爾頓簽署的臨時拆借協議自動劃轉款項。實際上,當魏沈生将款子打進米爾頓在奧戴爾的機構賬号裏,就意味着臨時拆借的合約已經履行完畢了。
奧戴爾對麥克唐納說的話裏其實還有另一層意思,那就是讓麥克唐納幫忙帶話給魏沈生,而麥克唐納的回話裏實際上也是拒絕了奧戴爾的暗示,“我一個看家的,這話能傳嗎?傳了這個話,新老闆該如何看我啊?我還混不混了?”
三天假期很快就過去了,新的秋糧競價開始,合并後的“米爾頓﹒戴魏”公司隻進行了一個簡單的新聞發布會,米爾頓還算是給面子,滿面紅光的講了幾句,他那些糗事全都掩蓋在發布會的閃光燈下了,而公司内部的變化,老小子一句都沒有提。怎麽提啊?公開說自己已經不是老大了?他似乎丢不起那個臉,隻能将就的說了自己爲了彌補年輕時的遺憾,打算去周遊世界,還特意把一張環球履行的豪華船票拿出來晃了晃,然後就是麥克唐納官方性的一些說辭。魏沈生?那小子壓根就沒出席這個新聞發布會,完全給足了米爾頓面子。實際上,他在督促公司的業務人員,把手中的2000萬噸南半球冬糧趕緊的處理掉,回籠的資金他要按照老姐的指令,在芝加哥秋糧競價上“加打一番”,現在,他可是信心滿滿。
魏沈生在芝加哥期貨市場上的攪局,到底達到了什麽目的?魏沈生自己是狗屁都不知道的,可是,這一年的國際糧價可是大幅度的滑坡了,更重要的是,許多華商在北半球的夏糧中買到了實惠的谷物,尤其是北美的當年夏糧銷售,銷路是相當的不錯,可是賣出的價錢卻是比往年低了五個百分點,這幾乎把當年增産的紅利全部抵消了,等于是讓北美的農戶不賠不賺,保持了穩定。
可是辰全集團旗下的海外企業卻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拿在手上的外币總算是找到了宣洩的地方,通過各種手段和成立下屬子公司,那些低價的夏糧都被華商采購了。尤其是許多糧食采購後并不是運回國内的,而是運到中東缺糧的地區,串換成原油、成品油等貨物往回拉,否則,光是萬丹建築賺回來的外币就足夠讓錢博平頭疼一陣子了,現在,他讓在海外的企業,能換東西的絕對不要鈔票。
幾十年前,國内急需外彙,要用外彙支付許多引進的技術、設備等等,可是時至今日,國内不僅沒有了原來的那種需求,就是有,老美也是今天限制明天制裁的,弄得國内外彙儲備膨脹到了天文數字,以前是鼓勵創彙,現在可是嚴格審核創彙的,這待遇和意思就完全不一樣了,錢博平才不會傻到有人找他談話呢。
到了這個時候,王銳才發現小老大的布局有多高明了,他是在東南亞一帶投資辦廠,賺的錢去國際上買回小麥,爲此,他還聯絡了魏家,在相關地方建立了面粉加工廠。别以爲東南亞一帶不出小麥就不吃面粉了,事實上人們的口味也是多樣性的,比如,到處都是快餐店,到處都是糕點店,因此,在東南亞一帶的面粉銷售也是很大量的,尤其是年輕人,他們似乎更喜歡吃面包吃蛋糕等面食。
說,你華商玩了這一把,不是與當地的糧商争市場了嗎?就不怕與當地人發生龃龉嗎?實際上還真不是,而是另一種合作,是把生意做的更大賺的更多。
當地商人也想大量的購買小麥面粉,可是,在國際上購買是需要外彙的,而東南亞大部分地區的外彙可都不寬裕,有了王銳這些華商去了後,這個局面就改變了,王銳大方的找到當地的商人,我不要外彙,我用小麥或者面粉跟你們換稻米,這樣你們不是兩頭賺了嗎?事實正是這樣,而且,那個王銳更是雞賊,每次做生意,總是在自己這裏搞“逆差”,剩餘部分支付美元,這樣,也讓當地的機構好交代啊,咱們嫌外彙麻煩,可那些小國卻是喜歡啊,你喜歡就都給你。
辰全集團玩的這些把戲其實華商早就幹了,要不然這些年來,那麽多進口的水果、稻米、木材、橡膠、有色金屬礦?可以說,這個布局很早就開始了。
“小老大,加打一番的話好說,可秋糧的品種多啊,具體指點一下呗!”魏冬琴打來了電話,“我那二杆子弟弟催我好幾次了,他又想玩對賭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