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唐納之所以去看那些版塊,說出來也簡單,私底下他自己也在玩,不過是跟着大戶提燈籠罷了,赢不過是小錢,輸也是小錢,說是練手也對,在美國的職場上,類似麥克唐納這樣的人都要留點後手,不定哪天就被老闆給炒了鱿魚。
麥克唐納敢于如此大意也是有原因的,當魏沈生剛剛進入芝加哥,到處尋找寫字間的時候,麥克唐納就已經在物色誰過去做卧底了。在期貨交易商之間相互都有卧底,這種卧底的性質不是一般人理解的那樣,要打入什麽什麽核心部門之類的,往往就是一個清潔工,一個郵差,一個在附近巡視的安保人員。
從事證券期貨交易的操盤手或者說是業務員,都需要有資曆和擔保的,在這樣的人裏安插卧底很難,一是沒人願意幹,二是代價太高。可是,從那些與交易公司八竿子打不着的輔助人員那邊發展監視的卧底,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情,比如,安插在魏沈生這邊的就有兩個,一個是樓道的巡視安保人員,一個這層樓的清潔工,在他們的身上,都帶着各種各樣的電子設備,甚至想要在這邊現場直播點啥也不是不可能的,關鍵的是,你還沒有辦法去指責他們,比如說,一個清潔工推着工具車搖頭晃腦的,人家在聽音樂,你能不讓人家聽嗎?即便是查到他們戴的眼鏡上有攝像功能,有外傳的能力,可那有說明什麽?所以啊,這樣的爛事,在美國的職場裏,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甚至有些人就是靠幹這個拿小費的。
從魏沈生那邊的卧底傳過來的消息是,那個寫字間一上午來的人稀稀拉拉,老闆在吼了一嗓子後,就進到自己的寫字間裏,看樣子是在不斷的打電話。清潔工傳過來的畫面也證明了保安說的話,這也印證了麥克唐納對魏沈生的判斷。
魏沈生一上午的确是在打電話,也的确找了姐姐,跟姐姐說了沒有幾句,電話就挂斷了,就算是被監聽了,也是簡單的幾句“怎麽了?”“想姐姐了!”“看情況吧。”“或許有意外的情況發生。”“我明白了!”“你多注意安全!”“我想吃醬肘子……”等等這些完全不着邊際的家常話,你就是找來了翻譯,那翻譯敢對這樣的家長裏短做判斷嗎?無論你找多麽高級的翻譯過來都是白搭。
含蓄的民族表達含義可是一點都不含蓄的,魏冬琴一句“你多注意安全”就等于是做了表态,那就是讓自己的弟弟放開手腳去幹,如果姐姐想要反對弟弟去冒險,根本就不會這樣說話,這就是國人相互溝通的内涵,不是與姐弟倆熟悉的人,誰能翻譯出真實的含義?誰敢在兩家生死博弈的時候給出明确的解讀?就是懂了,也不敢說啊,萬一說的不對,造成主子的誤判和誤操作,那不是情等着背鍋嗎?這樣的傻瓜翻譯華裔裏肯定沒有,那些半吊子洋人中倒是有,可人家也不信啊。所以,最後做出判斷的還是得麥克唐納自己,這個鍋他不背也得背。
就那幾句話,魏沈生犯得着要說一上午嗎?肯定不是跟姐姐說啦,這一上午,魏沈生其實是在跟翁伯聊,這翁伯怎麽一下子能夠有20億的資金投進來來呢?這就是蝴蝶效應了,是由于自己的女婿洛倫索發展起來後産生的。
翁伯原本在紐約那個跳蚤市場上有個小小的店鋪,自打被李凡發現後,捎帶手的把洛倫索給發掘出來了。洛倫索自打成爲方丹在美國辦事處的主管後,前前後後也是幫助方丹在美國搜羅了不少二戰期間流落到美國的歐洲古玩,更是與大都會博物館聯手,搞出諸多的衍生紀念品,可以說,成績斐然。後來,平濤文化在華爾街上市,捎帶手的也給了他們些許股票,等到現如今,翁伯一家也徹底的脫貧,從原來生活的底層進入到富人行列,或者說已經發的不清不楚了。
有了平濤文化這個印子,翁伯就特别注意盯着辰全集團在世界各地的上市公司,先後在德交所、港交所等等新股上市中斬獲頗豐。翁伯的成功自然也吸引了周邊華人的注意,尤其是在紐約,五十多萬華裔生活在這裏,相互之間的溝通少不了,于是,就在一些人的竄搗下,也搞了個小型的私募,而加入的都是華裔。
魏沈生一上午與翁伯聊天,就是寬翁伯的心,畢竟,昨天的曲線瞞不住,翁伯沒有打電話來是信任他,他不打電話過去,那可就是無禮了,所以,魏沈生把電話打過去,這一打,兩人聊天就聊嗨了,南腔北調的什麽都說,沒一句正經話。
翁伯也明白,魏沈生如此打電話怕是做給什麽人看的,他自然得配合了,所以,山南海北的說了起來,說着說着,還說出了點名堂,原來,翁伯想擴大私募的規模,想要預先在魏沈生這裏留給尾巴,也就是說,翁伯想入股眼下的DW期貨交易公司,而翁伯想要幹的項目卻不是農産品,他想幹的是金銀貴金屬。
魏沈生一聽也就明白了,翁伯手下的客戶絕大多數可能是一些“大媽”,這些大媽未必就是在本地,保不齊在世界各地呢,可這個事情魏沈生卻是不敢輕易的答應,一是對那個項目不熟悉,二是,萬一弄砸了,那些大媽們可是不好交代的。基于這個想法,兩人在電話裏就掰扯開了,一個說行,有他呢,一個說不行,你弄砸了後,我這公司的信譽也受影響,不是說出錢不出錢的事情,說到最後,還是魏沈生以“我得跟我姐姐商量商量”而告終結,要不然,這軸子話沒完。
美國的交易所中午是不間斷的,不管是華爾街的還是芝加哥的,所以,但凡是在裉節上,那些當事的交易員是不敢輕易離開的,甚至一些操作的公司老闆也是一樣。都說在海外送外賣的時間很長,可在華爾街和芝加哥這樣的事情卻是沒有,關鍵還是一個錢字,在這樣地方送外賣,給的小費可是比送的東西貴。
與華爾街證券市場不同,期貨交易的開盤時間比較早,收盤的時間是下午一點,留有十五分鍾的最終核對時間,由于是實物物品交易,許多操作要比證券交易複雜得多。說是期貨,可是每天都有到期的交易單,所以,喊價和定價都以當天收盤的價格爲準,如果是短期的,那就等于是即期交易了,這與證券不同。
誰能想到,魏沈生居然在中午大刺刺的去了樓下的中餐館,在那裏點了幾個菜,還叫上幾個操盤手一起,在那裏大快朵頤,搞的在寫字間裏吃三明治的麥克唐納是一頭的霧水,“難道說那個二愣子這就放棄了?可是,他也沒有去割單啊,這到底是玩的什麽把戲》”麥克唐納疑惑的連午飯都吃不下去了,揮手把在外面大工作間裏的幾個操盤手叫了進來,“你們,立即查查DW公司今天在交易所上的行蹤,看看有沒有下單或者割單,再仔細的查查整個交易流程上有沒有異常!”
幾個本來還啃着漢堡包、熱狗的操盤手趕緊回去查,可是查來查去,沒有任何有價值的,值得重視的線索,他們沖着玻璃房裏的麥克唐納搖頭……
“老闆,非常抱歉影響您的午餐時間,可我還是得向您報告,我們的目标今天沒有任何異動,甚至中午還出去吃大餐,我覺得這太反常了,是不是提前準備調集頭寸,萬一對方在收市前搞動作,我們就不好辦了,一旦過夜,曲線的影響可就不好臆測了……”麥克唐納萬分小心的給米爾頓打去電話。
米爾頓此時正在高級俱樂部那古樸典雅的餐廳裏吃飯,這也是圈子裏高端人士的一個定例和特權,排名達不到标準的人是進不來的,許多陰謀或者是陽謀,往往就是在這樣的場合裏議論、讨論、争論,最後确定下來的。今天在這個地方,期貨市場上的幾大巨頭就在讨論石油價格的事情,他們認爲,價格還應該往上拉一拉,不管怎麽說,控制着世界石油交易最多的這裏,應該獲得應有的利潤。
“如果再拉高,我們本地的頁岩油生産就有利可圖了,對這個我是贊成的。”一個留着古典八字胡的老頭喝了一口杯中的紅酒,表達了他的意見。
“可是,油價繼續拉高是可以緩和俄羅斯經濟的,這對我們的全球戰略來說是不利的,我在華盛頓的朋友告訴我,希望我們适可而止。”另一個人反對。
“從目前來看,即便是把價格提高些許,以俄羅斯出口量來計算,他們能夠獲得的利潤是有限的,完全不影響我們對他們的經濟制裁,這裏的關鍵是堵住他們的出口途徑,最主要的還是遏制俄羅斯對東歐的能源影響,在這一點上,我們要給東歐小夥伴們一些甜頭,但不管怎樣,如果石油價格不拉上去,不符合我們這些集團的利益,沒有了我們這些集團的支持,華爾街的朋友能幹什麽?”
那個留着八字胡的老人一闆一眼的說着,似乎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哪怕我們限制了俄羅斯對東歐地區的能源影響,可是他們與華夏的聯手也是可以彌補這個缺口的,當今的市場,華夏可是世界第一大原油消費大國啊。”又一個聲音說道,“如果把這兩個國家給逼到一起去,産生的影響不可估量啊!”
“我們這裏的油價高起了,他們兩國的交易還能按部就班嗎?我們是要逼着這兩個不聽話的國家因爲利益反目!這樣簡單的事情你都看不出來?”老人說道。
米爾頓在這群人裏是個小人物,他是沒有站出去說話的資格的,可在心裏,他卻是明白,那個老人說的是不對的。當下,華商貨币增值,與俄羅斯交易壓根就不用美元計算了,這邊升高價格與那邊的交易能有多大的影響呢?人家雙方交換的各種物資,是各自需要的物資,而不是不斷貶值的美元。當一個國家或者幾個國家可以相互滿足各自需求的時候,外彙儲備就是一個虛拟的概念,毫無意義,隻有什麽都需要到國際上去購買,人家又不要你的貨物時,你才要使用外彙或者是黃金之類的硬通貨,否則,作爲國際交易的中介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就在米爾頓興緻勃勃的聽着這些老闆吹牛的時候,麥克唐納的電話打了過來。
“你不用那麽胡思亂想,當你覺得無法反抗的時候,你會怎麽辦?割單的事情非常簡單,他可以在收市前的五分鍾全部清除,那與現在就割單有啥區别?”米爾頓的口氣頗有不快,在這樣的聚餐會上還接電話,實話說,挺丢份的。
“現在割單,我們會逆向操作,将價格稍微回落,讓他們直接就看到割單早了,如果最後割單,就逼着我們一直陪着他們到收市!”麥克唐納在電話那邊說。
“你要賺人家的錢,要把人家打翻在地,多陪人家幾個小時不應該嗎?”米爾頓的話語裏充滿了揶揄,“好了,沉住氣,我會在午餐會後仔細的留意大盤的。”
聽到老闆這樣說,麥克唐納也是無語了,以現在這個局面叫老闆去準備更大的頭寸?似乎有些不合适,對方向老闆要個理由,總不能說是“防備”吧?作爲農産品期貨裏的龍頭老大都要說防備,那人家該怎麽看?可你要說是“進攻”,大盤的走勢已經壓得對方喘不上氣來,還要準備資金去“進攻”?人家肯定會懷疑籌措資本的真實目的,是,你可以不說,那人家就要附加更多苛刻的條款。
想明白了這些,麥克唐納也沒法子了,隻能放下電話,吃完剩下的午餐,然後去洗手間,找一些其它事情分散自己焦慮的心緒……
時鍾很快就轉過了中午十二點半了,距離收市的時間不到一個小時了,就在此時,突然一大批買空的單子砸了進來,數量之大,來勢之猛,讓麥克唐納都沒有時間向老闆米爾頓彙報了,他下令,打出所有的子彈,一定要頂住!
猛然間,他想起了什麽,拿起電話撥了一個号碼,“那個人還在你們那裏吃飯嗎?什麽?剛走?爲什麽不報告?隻吃了不到半小時?這是吃大餐嗎?”
在另一邊,魏沈生剛剛一進寫字樓就大呼小叫的,“給我砸!狠狠的砸,老子豁出去了!你們放心,我們的賬戶上剛剛到了200億,足夠你們今天玩了!”
好嘛!夏糧谷物價格在這一天坐了過山車,從開盤的高企掉了下來,跳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