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沈生要進入芝加哥期貨市場進行操作,必然要在指定的銀行開立戶頭,同樣,那些金融機構也就貼上來,授予其杠杆操作的權限,而這個權限也是需要對開戶者進行資信調查的,這就是麥克唐納手上的一個合法去調查的利器。
得到了那個華裔律師的暗示後,麥克唐納就從銀行的角度拿到了一紙公函,發給了在燕城的某個律師事務所,委托那家律師事務所去“調查”魏沈生的資信狀況,麥克唐納以魏沈生在期貨市場上的超凡操作爲理由,要求獲得魏沈生在家族産業裏的資信證明,因爲根據公開的文件上顯示,他是第二大股東,卻不是執行董事,也不是獨立董事,那麽,用什麽來證明其最後的償付能力呢?
有了這樣“冠冕堂皇”的理由,又有“絕對保證保護對方隐私”的承諾,受托的律師事務所自然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去找魏氏集團的律師詢問了,這在業内也是一種常規的操作。你可以拒絕這樣的調查,可以不配合,那麽你在芝加哥當地的授信就會被限制甚至會被凍結,甚至會以“沒有誠實的申報資信”被交易所除名,甚至都有可能攤上莫名其妙的官司和牢獄之災。美國近些年外國投資下降的原因之一就是,外國企業在美國的經營風險太大了,稍有不慎就雞飛蛋打。
所以,在國際上,許多非美國公司進入芝加哥期貨市場進行交易的時候,都會受到這樣那樣的調查。别說是這個方面,就是其它行業的企業,但凡隻要有與美國利益交集的地方,美國商務部和其它一些部門都可以打着“國家安全”和“爲世界客戶服務”的幌子進行調查,要不然,一些國際性銀行怎麽就可能把一些客戶的隐私給他們?法國的阿爾斯通怎麽就被美國人肢解了?
衛視家族的律師當然不會一口答應提供隐秘的資信證明了,他們需要與當事人進行溝通,需要獲得當事人的批準,否則,這個律師也不合格了。幾天後,律師獲得了董事長魏冬琴的批準,準許律師把關鍵的證據出示給對方看。于是,對方律師拿到了魏家老爺子離世前寫的遺囑,在遺囑上明确的規定了兒子魏沈生可以動用分得資産的年限和條件,這份證明被複印後,有些涉及到其它人員的地方被塗抹掩蓋了,然後,那家國際律師事務所才把複印件和他們的評估報告發給麥克唐納,這些手續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結果也讓麥克唐納心裏懸着的石頭落地。
似乎是故意跟麥克唐納鬥氣,似乎彰顯魏沈生的本性,就在麥克唐納拿着全套策劃去向米爾頓彙報的時,帶着讨功的口吻描述魏沈生之所以能夠如此大手筆的原因時,米爾頓鼻子輕哼了一聲,似乎完全不當回事的拿出了一張單據。
“這個事情人家早就辦了,我都不知道,明明我們與銀行是有默契的,這樣的文件爲什麽還沒有到你的手裏?你還花錢去那邊進行求證,真是滑稽透頂。”
麥克唐納接過老闆米爾頓遞過來的文件一看,鼻子當場沒有氣得流血,那是魏沈生根據銀行這邊的要求,出具的魏氏集團正式證明文本,上面寫的清清楚楚,“根據上一代董事長遺囑,魏沈生年滿四十歲方可自由支配在家族企業内的份額,恭喜你魏沈生先生,你已經于某年某月某日年滿四十歲,公司将恢複你自由支配在企業的股權,限于公司章程上的條例,你仍然不是公司執行董事……雲雲”
這種文件的出具是很有内涵的,魏沈生的賬戶銀行通知他需要一個大額支付的資信證明,你魏沈生在外面再怎麽胡吹都不作數,必須要有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才行。魏沈生哪裏知道這些啊?以爲自己到了這裏找一群人胡吹一通就行了,而他一開始就打進了幾十億元也讓銀行那邊一開始沒有要求他辦更大的資信證明,那個數量級的客戶也不是很多,人家也沒想過這小子會在後來施展“亂拳”。
魏沈生一到芝加哥就認識了不少狐朋狗友,本來也是帶着錢過來的,胡天胡地的事情也沒少幹,他以爲自己大話吹了出去了,行爲舉止又是個富家公子哥的做派,應該在交易所裏有所影響和地位了吧?他要這個影響倒還真不是完全的顯擺,他是想造成一定影響,在做空的時候會有人跟,這樣,他就可以輕松獲利。
殊不知,當他玩的數量級進一步增大的後,他已經成爲銀行重點照顧的對象了,就是沒有麥克唐納那邊的觊觎,還有其它人物的注意,魏沈生太像一塊愚蠢的傻瓜了,這樣的人在交易所裏可是十幾年才能碰到一個的,誰不想坑他?
“看來,這魏沈生是早就策劃了這次的行動,他怕是有備而來啊。”拿着老闆給的文件,麥克唐納慢慢的說道,“既然一切都符合邏輯了,那我們是不是應該行動了?根據我的調查,魏沈生目前可以自由自配的資金大約在200多億美元,與我們預期估算的差不多,我認爲可以在距離夏收前半個月收網。”
說着話,麥克唐納把做好的策劃書推到老闆的面前,在第一頁上就簡明扼要的寫明了各種數據,下面疊放着的才是具體細節,而作爲老闆往往是先看數據,然後才會有目的的尋找後面的細節安排,沒有幾個老闆會認真仔細的研究一個項目的策劃書,要是那樣,他就沒有時間享受生活了,那樣的不是老闆,是打工的。
“你這個數額估算的少了,你沒有考慮連帶效應,按照這個上面說的數額,那魏沈生在幾個月前進來時帶的資金是哪裏來的?還有,他在這邊也結識了一些朋友,尤其是以華裔居多,許多華裔還隐藏在幕後,所以,你估算的數額至少要翻一倍,把準備與對手周旋的資本擴大到400億,隻有這樣最後才可以給其緻命一擊,尤其是在夏糧收割之前的一個月,那個時候是多空争奪最激烈的時候,你一定嚴格監控他的資本運轉狀況,這點非常重要。”說到這裏,米爾頓那雙渾濁卻異常狡猾的眼珠子,在老花鏡後擡起來盯着麥克唐納,“你準備的這點資本是不夠的,還得去找協會裏其它人,用我們放棄秋糧運作換取他們對這次的支持。”
“是,BOSS,我明白了,我這就去辦。”麥克唐納恭謹的點點頭。
麥克唐納真的不知道連帶效應?那怎麽可能呢,他是科班出身,在這個場合也幹了多年,可他更清楚,在策劃書上一定要留下一些無關緊要的小漏洞,讓老闆發現後給于修正,這樣,老闆才會覺得心裏舒坦,這樣的職場經驗,對于世界任何地方都是一樣的。反過來,米爾頓心裏也明白,那個漏洞是麥克唐納故意留給自己顯擺的,他需要在各種場合彰顯自己這個老闆的睿智,換句話說,這樣的配合是作爲下面人看的,做給同行看的,其實,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都這樣玩。
按照米爾頓的計算,魏沈生把一開始投入的錢,再加上其後面可以支撐的錢都算上,魏沈生的資信額度不會超過300億,這裏面還有許多花哨,是要在計算時剔除的,比如,魏沈生沒有可能直接從家族企業裏直接變現自己的份額,必須要通過一系列的操作來進行,這個操作是要有成本花費的。進入到芝加哥後,那小子花天酒地的,住豪宅,開豪車,帶着小舅子啥事都去幹,前前後後折騰出去的錢也不算少,就他那樣的揮霍,必然引起稅務部門的留意,所以,到最後魏沈生能用到期貨市場上的資金最多不會超過300億,而米爾頓讓麥克唐納準備400億,這是留了很大餘量的,在米爾頓看來,魏沈生已經是自家魚池裏的大魚了。
期貨市場上的多空争奪其實與股市上的一樣,說起來,那些經紀解釋的是“玩指數”,可實際上那些指數都是一張張期貨訂單組成的,當到了最後,如果你處理的不好,那些不是你看中的訂單就會一股腦的找上你了,本來虛拟的也變成了實實在在的現場交易,你不履行?你的所有保證金,你的信譽,你賬戶裏的所有都會被人家凍結、封殺、拿走,最後還有各種催債的賬單蜂擁而至,所以,玩期貨的人沒有人會傻乎乎的到最後去贖單,那就是一個虛拟的手續。
不管是做多還是做空,隻要最後獲得了成功,要麽是接受失敗者的贖單,要麽就堅持到最後要求兌現了,比如說,麥克唐納做多,他預計在今年夏糧收獲後價格走高,到期,價格的确走高了,那麽他就可以按照高價出售手中的貨單,而許多糧商就會前來購買他手上的貨單,道理很簡單啊,拿着這個貨單可以把手中的糧食賣出高價啊,那些剛剛從農戶手裏聚集的糧商誰不着急趕緊出手啊?
有人問了,那些糧商不可以自己去市場出售嗎?還真是不可以,芝加哥期貨市場管的就是這一塊,如果任意糧商可以随便的出售,那這個期貨市場還有什麽存在意義呢?換句話說,沒有在這裏的貨單,你糧商手上的糧食是賣不出的,你得在交易所排隊,沒有這裏的貨單,你壓根就運不出去,海關也不會放行的,更不要說相關的各個機構,那都是要管着你的,這就是交易市場的管理功能。
自由經濟不是随便的嗎?怎麽就有這樣多的限制?實際上,自由經濟從來就不是自由的,隻不過使用的手段是五花八門,魏沈生就是一個新起的糧商,他要在芝加哥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糧食市場交易,就必須在這裏開立戶頭,必須按照這裏的遊戲規則進行交易,你遵守了這裏的規則,盡管展示你的交易魅力吧,至于說你手上到底有沒有糧食可以拿出來交易,沒有人去管你,人家隻看你的資本金夠不夠,看你能否按照這裏的規則履行各種手續,這才是自由經濟的自由。
反過來,魏沈生做空,玩命的打壓價格,他成功了會如何呢?簡單的說,到期,價格的确是被打壓下來了,那些到期的高價貨單人家就會要求兌現,空方用低價收購的貨單結算,然後要求高價期貨貨單贖單,這一進一出的差價就吓人了。低價做空的風險就在于,一旦沒有成功,做多的同樣會讓你贖單,要麽給錢,要麽給糧,而魏沈生真正的後手就是隐秘囤積在各地的南半球夏糧,這也是麥克唐納他們大意了,沒有去注意南半球夏糧的數額,而且,由于早在半年前魏沈生在南半球的操作,已經把國際糧價預先稍稍的擡升些許,你讓麥克唐納如何不堅信今年夏糧也會漲呢?如果麥克唐納敏感一些,仔細分析一下南半球的冬糧價位,他也許就會多想一起,也許就可以發現魏沈生所做一切的注蛛絲馬迹了。
實際上,芝加哥期貨市場的一個重要作用就是爲各種大宗商品定價,在世界各地都有一些交易市場,沒有可能讓法國人把自己的小麥拿到芝加哥來賣吧?可是,各地的交易如何定價呢?總得有個基礎的數字參考吧?這就是芝加哥期貨市場的一個重要功能。各地的交易可以在一個基礎的價格上上下浮動,但這個浮動就很有限了。所以說,芝加哥期貨市場決定着全球各種大宗物資的基礎價格。
魏沈生在南半球進行交易的時候,國際糧價是處在中間偏低的價位,而南半球的冬糧産量在這一年是大豐收,價格并沒有降下來,反而略微擡高,這些情況本身都應該引起麥克唐納的注意,問題是,麥克唐納在交易所裏已經完全是幹的資本運作,與實際的糧食生産并沒有實際的關系,也就是看看各種通報和一些分析文章,以魏沈生這樣一個纨绔型的新糧商,沒有可能馬上就引起一些人注意的,盡管在一些報告裏也提到了南半球冬糧價格略升,可沒有引起相關人物注意。
說起來,南半球的冬糧生産國就那麽幾個,除了阿根廷和澳洲外,其它國家幾乎都可以忽略不計,而這兩個國家的糧食生産也都處于邊緣化和本地化的境地。以南美洲來說,當年的冬糧本身就是供大于求的,能有個傻瓜前來收糧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誰還會去管這些?何況,冬糧接下來的是大批量的春糧,阿根廷的秋糧收獲才是大頭,這與北半球幾乎是一樣的,任何地方的夏糧産量都無法與秋糧收獲相比,就是在俄羅斯也是一樣,一畝地的小麥不管怎麽高産也幹不過玉米吧?更别提俄羅斯本身就沒有夏糧,一年一季的收獲就是在秋天。
得到米爾頓的批準,第二天麥克唐納就放開手腳跟魏沈生飚上了,局勢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