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這裏面還是有些……特殊的情況的,根據我進行的調查,這次買空的主要人物是一個叫魏沈生的華裔,他的背景大概是這樣的。”說着,麥克唐納把一個文件遞給了米爾頓,“正是由于我要盡量多的去搜集這個人的資料,所以,我耽擱了點時間,同時,以目前期貨市場上的局面,我們先收縮一下也是必須的,以目前我們了解到的情報來看,這個魏沈生已經投入差不多百億美元了,接下來,他手上大概還有這個數量的資金投入,對這一點,我還吃不準,正在等着一個消息,不過,我已經初步判定,這是我們吃掉一個冒失鬼的機會,所以,我還得好好的想想,如何做個局,讓對方先自鳴得意兩天也是其中的一個環節。”
“你是想在摟草的時候也打幾個兔子?呵呵,很好!你繼續說。”
米爾頓是何等狡猾的老油條啊?看了麥克唐納提供的魏沈生的資料,他就知道這是個機會,再對比了一下今天期貨市場上的走勢,他心裏就明白了。這麽些年了,也沒有個真正的錢多人傻的客戶進來,平日裏也就是玩玩拉高收低的把戲,可以說,米爾頓自己本身都覺得自己在這個行當裏收益不多,正打算從這邊抽走部分資金進入證券市場呢,偏偏這個時候就有個大傻瓜送上門來挨宰了?有意思。
别看他米爾頓面色凝重,一幅嚴肅的問責架勢,麥克唐納還是從老闆的眼神裏看到了那隐藏的喜悅和興奮,以他對米爾頓的了解,這次怕是要把那個魏沈生拿下了。對于米爾頓來說,他不在乎賺錢多少,隻要賺錢就行,米爾頓最在乎的是以他爲代表的,在期貨市場上呼風喚雨的資本集團的名譽和地位,這是不容挑戰的,更是不允許任何人前來挑釁,哪怕你是個完全不懂行的二球貨,那也不行。
資本發展到今天,在西方資本市場上早就形成了一種特殊的平衡,這裏的平衡是與各自國家的利益息息相關的,是典型的西方政治體制與資本合流的産物。這樣說太過文字化,不好理解,說成大白話就是,江湖地位是打出來的,華山論劍也排出了座次,大家說好了,在當下,各安天命,千萬别瞎折騰,江湖上的散兵遊勇想折騰?就要面臨着幾大門派的共同讨伐。這樣的局面已經有好多年了。
現如今,各大資本集團是有事打招呼,沒事當不認識,各自集團内部如何擺弄?那是各自内部的事情。整個西方資本市場就是一個由無數小資本堆積起來的金字塔,在資本制度的背景下,不管你是家傳的還是暴發戶,你都要去找一把傘罩住自己,你總是要加入到某些集團内,而這些集團上面同樣是有人罩着,一級級的往上,最後,形成在華爾街的大班集團和芝加哥期貨市場上的資本巨鳄。
“有些人總是不汲取教訓,有些人就是跟着賭博,您說的那些兔子嘛,好歹也是肉啊,捎帶手的清理一下散戶也不失爲是一個好的結果。”麥克唐納順着老闆米爾頓的思路繼續說下去,“根據我這裏初步的調查,那個叫魏沈生的人是屬于華商魏氏集團的第二代,而這個魏氏集團的總資産大概接近五百多億美元,這個數據不會錯,是我的大學同學告訴我的,而他是戴琦證券公司東亞大區的CEO,魏氏集團正好是他的客戶之一,同時,我還收到傳言,這個魏沈生在魏氏集團裏并沒有發言權,僅僅是制定繼承者之一,哦,繼承的比例幾乎是一半,但是在公司裏掌權的是他的姐姐魏冬琴。從去年底開始,魏氏集團對外公開宣布要轉型,要從一個原來的地産開發商轉型成主要開發農業農産品的企業,這也是與當地的一些政策息息相關的,我們知道,在那邊,地産開發已經到了頂峰,正在走下坡路,魏氏集團能夠審時度勢的轉型,可以說,他們公司還是把握着社會經濟發展脈搏的,對此,無可厚非,問題是,這家企業的第一代就是出身農民,現在又轉向去搞農業,這就耐人琢磨了,同時,根據調查了解到的情報看,魏氏集團并沒有向海外擴張的計劃,可是魏沈生的行爲又完全不符合情報上說的,所以,我在等最後的消息,不搞清楚這些,我們還真是很難下決心去調用多大頭寸啊。”
麥克唐納說的很婉轉,幾乎沒有直接的要求老闆米爾頓去幹什麽,可米爾頓卻是很明白麥克唐納說的是意思,簡單的說,搞不清楚這次的波動是魏沈生自己幹的還是魏氏集團幹的,就沒法設計與之對陣的規模和步驟。如果是魏沈生單純的個人行爲,那就簡單了,直接調用資金,砸死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愣小子,可如果是魏氏集團的行爲呢?不要說集團的實力要比個人大得多,任何一個集團一旦要搞大動作,沒有可能不留有後手,那麽這個後手是什麽你?
美國人實際上在不了解清楚情況的時候是不會出手的,從一戰到二戰,外部看上去是美國人在等待機會,在最合适的時候出手占便宜,實際上,限于那個年代的各種條件,他們在沒有搞清楚沒把握的背景下,你說破大天去它也是不會出手的。正是因爲這個德性,才讓美國人在珍珠港吃了一次大虧,才最後逼得美國不得不出手,從某種角度上說,日本人當時其實是冒傻氣,傻乎乎的給了美國人一個必須參戰的理由,至于說許多野史上的厚黑說則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按理說,美國人這種判斷模式沒問題,起碼他們自己認爲是科學的,可爲什麽在其後的曆史種屢屢出現敗績呢?道理很簡單,好的模式不等于執行者是客觀和精準的,拿着許許多多真實的數據經常做出誤判,這才是美國發生悲劇的原因,實際上,許多美國人喜歡把個人的主觀臆測淩駕到各種分析報告之上,到了後來,更是爲了自己的臆測去尋找數據加以證明,最後得出的判斷結果肯定就是誤判。
眼下,米爾頓也好,麥克唐納也好,他們已經對魏沈生的作爲有了預判,現在需要的就是一個說得通的證據,沒有這個證據,他們還是不敢輕易的表态。在如何面對魏沈生的做空問題上,米爾頓的選擇還是很多的,他可以放棄預先決定拉高做多的策略,直接平倉撤出各種高價期貨訂單,賠錢是肯定的,但絕對不會多,這就像是股市裏的止損自保,而且還可以反過來跟着做空,在低價位上進入,從而降低損失,甚至還有可能獲得些許盈利。至少,米爾頓可以撤出資本,靜觀市場變化,一旦他的資本撤出,必然會有其它資本參合進去,碰上這個局面,總會有各類資本集團在旁觊觎,你米爾頓不做了,那我們來,所以,從安全角度上出發,米爾頓真正應該選擇的是這條路線。可是米爾頓覺得這也許是一次釣大魚的機會,既然是機會,暫時不撤出,看看後面的變局也不是不可以啊,如果對方就是一個待宰的羊牯,自己又毫無預感的放棄了,讓其它資本集團成功斬獲,那米爾頓的麻煩就來了,他這個董事長的位置肯定要變化,甚至都不好意思去參加圈内的社交活動了,怎麽好意思與人家打招呼?如何向同行解釋自己的“失誤”?
米爾頓等人的這種心理思維其實早就在李凡的預估之中,故意擺出如此的烏龍陣法也就是增加對方誤判的幾率,民間商業上的鬥法與國家間鬥法是完全不同的,國家間的鬥争最怕的就是各方的誤判,一旦誤判,引發的就是一系列的麻煩,這些麻煩往往還不是單方面的,而是雙方和多方面的,所以,當今各國之間都有熱線,都有幾個系統部門之間的熱線,力争将各種誤判降到最低。而商人之間的鬥法實際上就是爾虞我詐,就是在規則下,增加對方的誤判,讓對方做出錯誤的決定,從而使自己獲得最大利益。所以,在商戰裏,各種五花八門的手法是層出不窮,一些普通的手段已經無法使對方輕易的上當了,想要設計的套路必須是四平八穩的,絕對不可以存在冒險幾率,不被逼到絕境,任何冒險的策略實質上就是賭命了,某地産大亨不是這樣把自己玩沒了嗎?還想金蟬脫殼,可能嗎?
李凡在設計這個大棋局的時候,那是想了多種可能的,米爾頓能想到的他都想過了,哪怕是芝加哥期貨市場那邊毫無反應,任由魏沈生玩了一把,也無所謂,至少到了夏收的時候,可以穩定住國際夏糧谷物的價格,讓一些發展中挨餓的百姓得到實惠,從道德角度上看,李凡已經站在制高點上了。如果對方的博弈規模不大,李凡也準備讓魏沈生自由發揮,賺點小錢讓那小子高興高興。不過李凡認爲那種可能的幾率太低了,幾乎不可能,美國人要是能那樣,世界上還有霸權嗎?所以,李凡爲了更大的目标,做的就是最壞的打算,要在夏糧這個題目上給美國資本一個“意外”,然後再調轉槍口,随時在芝加哥期貨市場上進行狙擊行動。
在确立這個戰略行動前,李凡還是做了諸多的調查和研究的,許多物資并不是說他這個平頭老百姓說幹就幹的,一些非常敏感的物資可不是能夠随便碰的,比如說石油,那可不是說你有了資本就可以去玩的,在這點上,美國資本夠不夠強大?可是每次想利用期貨去割韭菜的時候,受到最大的阻力往往不是來自外面,而是美國自己内部,道理很簡單,石油的價格拉高,美國會在國家利益上受到損害,會讓自己的對頭獲得巨大的利益。那一年,石油被拉高到天價的時候,某個本來限于經濟衰落的大國就站起來了,其政治人物就放出了豪言,“給我二十年,我就能還一個強大的國家”,這也就是西方人太直白太張揚了,此話一出,頓時引起了美國政界的警覺,于是,内部進行了一系列操作,油價頓時暴跌。這要是華人,早就蔫乎的在底下發大财,偷偷樂着,才不會說出去讓人家警惕呢。
李凡也清楚,美國人是多疑的,任何消息到了他們那裏,首先想的就是負面的,他們絕對不相信人與人之間的善意,哪怕是被認定了的善意也會被他們歪曲和雞蛋裏挑骨頭,當華人華商與他們打交道愈多,這樣的感覺就愈别扭,因此,在許多時候,幹脆就不去做那種解釋和防範,他們最相信的是,通過“挖掘”出來的真相,所以,“魏沈生必須年滿四十才可以獲得遺産支配權”的消息是被李凡嚴厲禁止外洩的,就是等着讓對方來挖掘,等着對方自己跳進來。
難道李凡就不擔心這個信息最後“保密成功”嗎?不擔心,如果對方得不到這樣的确切信息,一是說明對手的水平不行,怎麽去放對都不會怕他。二是沒有這個信息墊底,芝加哥期貨上的資本寡頭是絕對不會輕易動手的,在他們的内部也是有制衡機制的,沒有這樣的保證,那些資本寡頭還不像走馬燈一樣的輪換?所以,對這個問題李凡是完全不擔心的,甚至還用戲谑的心情看着對方表演。
麥克唐納的确是下本錢,先是找到了駐華使館的商務參贊,從正常渠道拿到了魏氏集團的官方資料,在這份資料上,清楚的注明了魏氏集團的股權結構和人員名單,沒錯,魏沈生在上面的确是公司第二大股東,占的比例還不小,可問題是在他的名字旁邊還有個括弧,括弧裏注明,魏沈生不擔任常務或執行董事。
華夏文字上的解釋是多方面的,有時,字面的含義并不是真正的含義。一個第二大股東,股權僅僅比第一大股東差那麽一點點,居然不擔任執行董事,甚至都沒有标明是不是獨立董事,這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啊?麥克唐納的腦袋瓜子轉不大過來了,他不得不拿着這中文的資料去求助公司裏的一些華裔。可是這些華裔也說不清楚,因爲,這涉及到的是法律層面的東西,作爲在公司裏打工的,誰特麽敢胡說八道的去解釋啊?難道說不想幹了?所以,大多數華裔給出的答案就是“這涉及到注冊和法律問題,我不擅長。”甚至連個建議都不提,職場規則嘛。
麥克唐納又不得不花錢去找華裔律師,轉了一大圈才得到了一個答案,“可能是對其人有某些法律上的條件限制,而這樣的文件上是不适合直接寫出來。最好的法子就是去找這家公司的法律顧問進行詢問,當然,這是灰色地帶,對方的律師未必就說,需要有合理的理由和特殊的手段去進行,或許從這邊征信入手。”
這個錢麥克唐納沒白花,人家實際點明了方法,剩下的就是去操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