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險既然是萬丹建築來背,可萬一要是它背不下去了怎麽辦?看看這上面寫的,萬丹建築的總資産也不過隻有區區300多億歐元,用這麽點資産去撬動千億的項目,還要讓德國的股市爲其兜底嗎?我看,這個申請在德交所就很難通過,至少我認爲不行,我不會支持這個方案的。”菲爾德做出了明确的表态。
“可是……要是有一個世界上排名靠前的保險公司擔保呢?也就說說,萬丹建築将會爲自己接受的所有項目投保,一旦出現爲題,保險公司負責理賠……”
“誰會爲這個公司擔保?你說的太不現實了!”奧拉夫搖晃着腦袋不信。
“你們沒聽清楚啊,是萬丹建築自己去買保險,對每個項目分别去買,大大小小幾十個項目,總不至于所有的項目都會發生問題吧?綜合算下來,哪個保險公司都不傻,都可以好好的賺上這一筆錢,而這個費用是要攤進建築成本中的,所有說,真正感到壓力大,困難的并不是我們,而是萬丹建築,也許你們還不清楚或者說不知道,萬丹建築并不想上市,他們現在幹的挺不錯,别以爲人家手上沒有項目,在波蘭、捷克以及匈牙利等國,同樣有着不少項目,隻要可以有市政的每年撥款,這樣的生意人家就不怕,還有塞爾維亞等國家,許多地方被炸爛了,幾十年沒有修複,這樣的小生意人家根本不愁啊。”霍夫曼攤開了雙手說着。
不知不覺中霍夫曼慢慢把各自的角色給調換了,接下來的話讓兩個政客不得不重視起來,甚至在後脊梁上有那麽一股陰森森的寒氣,他們的态度也變了。
“我拉萬丹建築到德交所上市,無非是想借機給自己賺點錢,如果就按照當前的規模,控制在眼下合理的一個數額上,你們會覺得這個上市很難嗎?一點都不難,股民指望的也就是賺點小錢而已,而萬丹建築上市的理由完全可以用投資東歐相關國家的基礎建設,實際上玩的還是我們剛才讨論的招數,不過是規模小,風險小,那實際上等于是把這次的好處讓給了别的國家,等到萬丹建築運行成熟了,再回頭來增發股票就不是那麽簡單了。增發股票能像新上市公司那樣一攬子交易嗎?顯然不能。這一點是毋容置疑的,你們現在等于是推掉了一次機會。”
“你的意思是着急的是我們而不是萬丹建築?”菲爾德聽出味道來了。
“當然啦!萬丹建築是一個純商業性質的建築公司,他們做大做小都取決于自己的能力和市場上的需求,這兩條缺一不可,現在是,市場有需求,哦對!就是你們的需求,而他們自己的能力不夠,偏偏你們又可以幫助他們提高能力,在這個時候,到底是誰該着急呢?奧拉夫先生想要在自己退休前辦點事,想給漢堡的民衆造福,菲爾德先生想借助優秀的業績進一步在德國政壇上前進,我沒有說錯你們吧?奧拉夫先生面臨的是最後一次機會,而菲爾德先生恐怕也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失去,你們一個黯然退休,一個嘛……還不知道要蹒跚到何時。”
“夠了!你說的足夠了!”菲爾德有些不高興的沉聲說道,“你先回避一下,我與奧拉夫先生商議一下,也許,我們需要深一步的了解你提供的這些文件。”
“很好!我給你們的時間不多,畢竟,我們也是要吃飯的,三天時間,三天後沒有得到你們認定的答案,我将會把另外一套上市方案提交,到時候就與你們想策劃的項目沒有關系了,好,祝你們有個好胃口。”霍夫曼洋洋自得的離開了。
要說對西方社會的人心把控,還真是這些西方人才行,那個買保險的點子就是鄭德勳提出來的,許多投資和運作,當人們在懷疑的時候,隻要買了保險,那些懷疑就立馬煙消雲散,盡管在次貸危機中,保險公司也垮了不少,可西方人還是這樣記吃不記打的。當然,鄭德勳也不會白提供點子,那套規模龐大的上市計劃就是出自他的手,提出的交換條件就是戴琦公司要占有一定的股份,并且作爲霍夫曼證券公司的合作夥伴,在德交所一起成爲推薦人,當然,如果這個計劃最後沒有實現,那霍夫曼用另一套方案推薦上市的事情就與戴琦公司無關了。
霍夫曼是玩弄金融的老手,他一點也不擔心那倆政客最後不低頭,畢竟誘惑太大了,而且,兩個政客擔心的事情他都做了答對,尤其是他知道那個方案是戴琦公司的鄭德勳搞的,對戴琦公司霍夫曼還是心裏有數的。
接到方案後,霍夫曼還給希爾頓打了個電話核實,結果希爾頓一口就認了,同時還給霍夫曼放出了誘餌,就是兩家政券相互換股,這樣就更加增大了保險系數。同時,也是結成夥伴關系的一個表示,對此,霍夫曼是很滿意的。
“我們在這裏商議是不會有個結果的,我覺得,還是去找找你們漢堡大學的哈維?史密斯,我覺得,這已經不是個經濟問題了,而是一種……怎麽說呢,是一個文化上的差異,你别忘記了,萬丹建築是華商公司。我現在是對萬丹建築看不透啊,這裏面似乎還有我們不知道的關節。”菲爾德在霍夫曼走後對奧拉夫說。
“嗯,你的這個說法是對的,如果純粹按照我們歐洲的觀念看,霍夫曼提供的這個方案可謂是無懈可擊,幾乎所有的風險都在即将上市的萬丹建築那邊,這樣的風險,在歐洲是找不到哪個企業願意承擔的,可是萬丹建築卻是一口答應,這到底是爲了什麽?我是想不明白啊!”奧拉夫尴尬的說道,“哈維那裏我來聯系,那個該死的霍夫曼隻給了我們三天的時間,我現在就給哈維打電話。”
菲爾德能夠想起哈維來,是他想起了這幾年法蘭克福的變化,想起了萬丹建築是一家華商公司,對于華人,菲爾德已經領略到了與西方人不同的神奇,就拿現在來說吧,那些爛尾工程明明看着不好弄,可是人家就弄了,還弄的挺好,到底這些華商有什麽訣竅?這是菲爾德一直想探究的一個課題,可惜,他不懂漢語。
很快,哈維就到達了法蘭克福,作爲一名著名的漢學家,他當然願意與人讨論華商的一些行動了,何況,這還關乎于漢堡的基礎建設呢?又是市長親自打來的電話,等于是出公差了,能夠走出校園,有人出錢聘請去當顧問,好歹有收入。
哈維把那些方案研究了幾乎通宵,第二天中午才去與兩個政客共進午餐。
“怎麽樣?哈維,你能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爲什麽華商敢如此冒險?這幾乎就像大航海時代的冒險家了,我不能理解,在我印象中,華商是保守和沉穩的,他們從來都不會去搞無把握的事情,而這次,我看不到他們的把握在哪裏。”
一見面,菲爾德仗着是老熟人,率先開口提出問題。可是哈維卻是先給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一口喝下後才似乎有了點精氣神,開口說了一個詞,“變通”。
“什麽?變通?是我們還是說他們?”奧拉夫略帶驚愕的問道,“不管是誰,在這種事情上我認爲是不可能變通的,因爲各種法規是嚴絲合縫的,幾乎沒有空子好鑽的,你這個說法的含義到底是什麽?難道說華商準備挑戰我們的制度嗎?”
“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也不要那麽緊張。”哈維擺擺手,“制度也好,規定也罷,實際上永遠都是有漏洞和灰色地帶的,人們在生活中也是不斷的進行修正和彌補,有些,也隻能是兩權相害取其輕而已,用我們的話說,你想得到什麽就必然要付出什麽,對不對?同樣的,在這個策劃裏,你們實際上沒有付出什麽?要說付出的,就是你們的支持和默許,這個方案實施,甚至都無須你們出面,隻要讓霍夫曼按照規則去辦就可以了,而奧拉夫市長可以在各種場合發表演講,痛斥過去的不作爲,對現有的爛尾大發感慨,接下來的事情讓媒體去做好了。”
“你,你這是個啥意思?你把我們說的更糊塗了!”菲爾德瞪眼看着哈維。
“一開始我也沒看明白,經過一夜的思考,我用華人的思維模式想了一遍,終于是搞明白了,也怪我們德國人太過古闆了,把本來并無直接聯系的幾件事弄到一起去想,難免就會擔心這個擔心那個,這個事情其實很簡單的,當我想通了之後,我才發現,我們是‘身在此山中,不識真面目’啊?”哈維又給自己倒酒。
“哈維先生,你能不能簡明扼要的給我們剖析一下?”奧拉夫懇切的問道。
在旁邊的菲爾德也是用焦灼的目光看着已經有些得意的哈維了,他知道,哈維是破解了其中的奧秘,否則,以他這樣的人今天不會如此的“貪酒”。實際上哈維?史密斯是因爲一晚上的疲勞,到了天亮才迷糊了一會,當下是要用酒刺激一下自己的神經,否則,以他的年紀怕是頂不下來了,畢竟已經六十多歲了。
“漢堡的龐大工程項目和萬丹建築公司上市有直接關系嗎?你們不用回答,我知道你們一定以爲是有關系的。可實質上,這兩個事務是沒有直接關系的。如果說有,那就是萬丹建築是以墊資接受漢堡項目,可是漢堡項目有要求萬丹建築必須上市籌集資金嗎?顯然沒有,作爲發包方,隻要你同意了招标的條款,你拿來墊資的錢是從哪兒獲得的對發包方來說無所謂,也關系不大,就算是你用的是黑錢,那也是你承包公司的事情,與發包方沒有關系,對不對?”哈維看着兩人。
兩個政客想了片刻就知道這裏面的确沒有直接的聯系,兩個人在年輕時都當過律師的,對這些法律界線是清楚的,于是兩人點點頭,認可了這個判定。
“萬丹建築在德交所上市,名頭是接納更多的工程,公司需要墊資接單,這在建築行業裏也是普遍現象,公司想接單,可是實力不夠,怎麽辦?向社會集資,這是最早股市建立時候最典型的方式,也是成立股市的初衷。至于說,這個集資能不能成功,也就是說,股票能不能正常發行出去,那也是要看商業運作,就算是沒有按照計劃足量發行,倒黴是誰?是上市公司和推薦商,所以說,與你們似乎也沒有關系,可是,當你們利用手上的輿論工具和自己的政治地位做表态的時候,對股票的發行是有好處的,對不對?”哈維再次看向兩人,沒等兩人回答就繼續說道,“當民衆得知,工程不僅有市政撥款保底,可以長期獲得市政的财政撥款,還有保險公司承保這些後,這樣的原始股你們認爲沒有人去認購嗎?尤其是在當下國際金融很微妙的時候,還有比保有優良股票更安全的保值辦法嗎?”
“可是……霍夫曼說萬丹建築是承擔了所有的風險,按照你這個說法,他們似乎也沒什麽風險啊。”奧拉夫畢竟老奸巨猾,他聽了哈維的分析後覺得不對勁。
“那是金融家的說法,誠然是,一旦出了問題,萬丹建築可能會倒閉,一些個人的名譽會受到損失,甚至還會追責到他們身上,可是,你們難道忘記了,股市有風險,誰能保證任何股票都是鐵定賺錢不會賠的?而且類似的例子還少嗎?”
“你是說,實際上這個風險是分擔到了股民身上了?”菲爾德警醒的問道。
“風險和機遇是同在的,股民會在一開始賺錢,甚至賺很多錢,這都是常态,可是,到最後是啥樣誰能說得準?再說了,根據相關規定,上市公司必須保留不可上市的股票,推薦公司也是一樣,從這個角度上看,他們也是風險與機遇同在,而萬丹建築承擔的最大風險不是在股市上,而是在項目上,畢竟,那都是一些爛尾的,甚至是一些空想的項目,他們在工作中面臨的不确定性是非常多的。”
“如此看來,這的确與我們沒有直接關系,霍夫曼找我們,實際上就是叫我們站台,敲邊鼓,使一開始的股票發行産生巨大的溢價……金融家永遠是掉進錢眼裏的,他們實際可以拿很多其他工程說事的,根本不可能縮小規模上市!”奧拉夫總算是看明白了,“他爲萬丹建築說那麽多好話,無非是在我們面前裝可憐,最後來的那個哀的美敦式的話語,那就是耍我們玩!該死的資本家!”
“哈哈哈……”菲爾德頓時大笑起來,“其實,這都是變通的結果,人家是想明白了,把整件事情分開,一個個的去對應法規,隻有我們傻乎乎的捏到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