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翔之在讀書上比較差勁的,要不然也不會跑到這犄角旮旯裏開餐館了,有些人不是說腦子不好,其實就是對某些事務的興趣大小而已,基本教育在歐洲是普及的,可普及的教育能讓學生學到什麽呢?等到了上大學的時候,學生就要分成幾個方向了,有些喜歡鬧騰的,認爲自己有藝術細胞的,就去蹦蹦跳跳的玩藝術,尤其是當今自媒體的發展,讓一大群好吃懶做臉皮厚的人有了賺快錢的機會。還有一些腦子慢的,就去學上一門手藝,到爲數不多的工廠裏去當技師,最精英的那部分其實并不在這普通教育裏,人家那邊的精英教育一點不比東邊的差,從幼稚園開始就是絕對的優化教育,就是這些人,他們占據了社會頂端的各個行業,比如、律師、會計師、銀行家、各大企業的CEO等等,當然,還包括政客。
有人說了,在高端的職業裏,你怎麽不說醫生、工程師、大學教授這類的?其實啊,在西方的社會結構裏,頂端的行業裏還真是不包括上面說的那些,嚴格說,這些行業是精英教育裏失敗的人才會選擇,從事這些行業的人一般都得心态平和,沒有野心的人,這樣的人隻能從事社會上的服務行業,玩不來勾心鬥角的事情。鍾家的情況就是這樣,從鍾俊強開始,幾乎都是那種與世無争的文人了。
當然喽,各個階層的人不是一成不變的,有的人也是會發生變化的,甚至一些機緣巧合的機遇把他們推向另一個平台,就拿德國的默大媽來說,出身于東德,學的是物理,年輕時在大學裏當講師,那個時候的她哪裏想到自己最後走進政壇?
鍾翔之把那頁文稿拍了照片,然後就發給了自己的哥哥鍾達之,可發過去半個多小時,那邊竟然杳無音訊,這邊李凡還在與劉道源研究小李晖背囊裏的那些泥人,鍾翔之也隻能遺憾的向李凡攤開雙手,似乎是在告訴李凡,那些手稿沒戲。
“小老大,我可是在津城的博物館裏看過不少泥人的,這個臉譜我覺得好像不大對勁啊?怎麽看都覺得不像那裏的東西,是不是赝品啊?”劉道源說道。
“你見過用這麽好的木匣子裝赝品嗎?來,給你??,看得出是啥材料不?”說着話,李凡把放在旁邊的木匣子推到了劉道源的面前,“這個木匣子的做功不得了啊,如果我沒猜錯,這可是琉璃廠的做功,你看看那卯榫結構,用的可是魯班鎖的原理和工藝,開玩笑呢,這樣的師傅到現在怕是很難找到了。光是這盒子,今天的所有嚼果都賺回來了,劉大經紀,你能給這匣子估個價不?考考你的眼力。”
看着那暗紅色的匣子,劉道源知道是個老玩意,可到底老到什麽程度,他就抓瞎了,至于那材料,他上手一模就知道是好材料,可具體是什麽,他還真不敢說,畢竟劉道源在家具材料上玩的少,他隻能肯定這不是紫檀,可具體是啥?
“這肯定是紅木的,這分量就足以說明了,可具體是啥我不知道。”劉道源厚着臉皮說道,“你給咱們的呗的呗,也叫我長點見識,成不?”
“紅木是對一些高端木材的統稱,并不是具體指什麽樹種,現在,一些賣家具的商家,滿世界的喊紅木家具,實際上,那裏面的貓膩多了去了。”李凡拿過那個匣子,“這個匣子是用海南黃花梨木做的,這上下的底闆足足有五寸寬,而且是一個整闆,也就是說,切割這塊闆材的圓木直徑至少在20公分以上,你可以打聽打聽,現如今這樣的材料是個什麽價錢?不談工藝,就是這材料的寬度,論斤賣的話,也是得幾萬塊了,要是加上這工藝,呵呵,這匣子上拍的話,至少得賣出幾萬歐元,可這隻是包裝那些泥人的匣子,那泥人……嘿嘿,不是你那麽理解的,你呀!想的太晚了。”李凡很得意的把匣子推到給兒子面前,“晖兒,把那些泥人全都放回去,你這次可是掏到了一個好玩意,值點錢的。”
“真的?爸爸!你是說我撿了大漏?那這東西我想自己留下來成不?”
小李晖眨巴着大眼睛,眼珠子滴流轉,先是驚叫,随即是沉思,接着就提出了自己的要求,看上去很萌,可實際上這小子已經是在心裏飛快的算計着呢。
“你可以玩上一段時間,也可以拍視頻照片保留,可這東西是文物,咱們最後還是得送出去的。”李凡慈愛的用手摸摸兒子的頭,“你要記住,玩物不能癡迷,學到精髓即可,至于這樣的寶貝,還是要拿出來給更多人去觀賞研究。”
“好吧!那我可要好好的玩幾天。”小李晖呼扇了一會大眼睛,無奈的說道。
“小鬼頭!你别打岔,叫你爸爸說出這些泥人的事情來!”劉道源不幹了。
“其實,你隻要仔細的看看就明白了,這泥人在下面都有一個落款雖然不是啥字,可卻是一張弓,知道這是啥意思嗎?”李凡拿過一個泥人,翻開底座,“你看看,這是不是一張弓?這個含義就是告訴大家,始作俑者——張門也。”
“你是說這是泥人張的作品?”劉道源來勁了,“呵呵,泥人張現在可是非物質文化遺産哦!隻不過,這種風格的泥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不會僞冒吧?”
“僞冒你個頭啊!你瞅瞅,這工藝和手法,現在沒有拿去做鑒定,但我估計,這可能是第一代泥人張的張長林的作品,我剛才查了一下,他可是以反映民間習俗,取材于民間故事、舞台戲劇爲主要創作手段的。所塑作品不僅形似,而且以形寫神,達到神形兼具的境地。”說着話,李凡舉起自己的手機,那上面是他剛剛查到的信息,“這個張長林早在光緒年間就去世了,都沒有等到宣統年,所以,他創作的臉譜人像……我估計就是當時京劇行裏的名角,這些名角可都是後世四大老生、四大名旦的師父們,呵呵,回去啊,可是有得研究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那這物件可是有一百多年了,這顔色怎麽還保存的如此鮮豔啊?”說着話劉道源就拿起一個泥人就想用指甲摳摳,被李凡一把給奪了過去,“你特麽是想搞破壞啊?這物件就是因爲放在地下室裏,加上這個地方屬于高緯度,空氣中的濕度不高不低,溫度也是不高不低,換個地方早玩完了!”
“那,那你給小鬼頭玩就不怕了?”劉道源似乎有些不服氣的問道。
“你懂個屁,讓小家夥盤玩些日子,又是在這個季節,很快那物事的表面上就會出現一層包漿了,而這種包漿的盤玩最好的就是童子雞和少女的手!”李凡對劉道源嗤之以鼻,“你可真是不學無術,太丢人了!知道爲什麽在過去,第一茬龍井采摘的時候要用不滿十六歲的少女了吧?要的就是那種最天然的摩挲!”
“那個你也信?有許多專家都說,那就是一個噱頭,是爲了讨好皇上和官宦搞出來的概念,他們做過試驗,覺得喝起來差不多的……”劉道源還沒說完,腦袋上就被李凡拿一根沒用過的筷子敲打了一下,“你個糊塗蛋!那些專家的鬼話你也信?你也不想想,孩童的體内化學分泌與成人的是一樣的嗎?茶葉的頭茬嫩芽與後來瘋長的葉片是一樣的嗎?爲什麽香椿的春芽隻有一茬?你連這起碼的生物發展規律都不懂,還奢談什麽專家言專家語的?你這腦子,真是沒救了!”
被李凡如此一說,在場的三個人全都呆住了,小李晖,麻溜的把每個泥人撫摸了一遍後小心的放進木匣子,劉道源則是幹笑着眨巴眼睛,心裏在琢磨,明年春茶下來,是不是花點銀子,讓當地學校的學生幫忙,大不了向學校裏贊助一點。而鍾翔之則是驚愕的用崇拜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小老大”,乖乖,咋才碰見啊,要是早幾年碰見,是不是也能光頭跟着月亮走,沾點光呢?鍾家當年不就是如此?
一頓打邊爐足足的吃了三個多小時,那鍋裏的清湯到底加了多少次已經不記得了,各種海鮮羊肉也燙了不少,小李晖早就歪在旁邊的沙發上睡着了,懷裏還抱着那個木匣子……而李凡和劉道源仍然在那裏又一口沒一口的喝着小酒。鍾翔之作爲“主人”,一會忙活送點這個,一會叫夥計跑過來更換盤碟,反正,他今天心裏很是爽利,這是那種“又找到組織”了的感覺,果然,李凡當着劉道源的面就給鍾翔之布置後面的工作了,還是非常重要的工作,弄得鍾翔之感覺很莊重。
“老劉啊,我看這北歐一帶的掏老宅子的夥計你就交給鍾翔之去搞算了,他在這裏時間長,多少有些人脈,而且,他在語言上有優勢,爲了方便他幹活,你先給他撥過去五百萬歐元,不夠的話,你考慮一下再撥!”說着話,李凡看向鍾翔之,“不知道鍾大哥是否願意?沒跟你商量就這樣安排,你不會生氣吧?”
“怎麽會?鍾家和李家是什麽關系?我們可是有家訓的!”鍾翔之趕緊解釋,“我就是把這個店關了,也要把小老大的事情辦好,至于錢嘛,我覺得不用急着給我,我自己還有點積蓄,大概有一百多萬歐元,應該是可以抵擋一陣了。”
“哈哈哈……”劉道源大聲笑了起來,“一旦碰到大物件,你那點錢也就是能給個預付款的,在這裏啊我要說你兩句,第一,你這個店是不可以關的,這是身份的一個掩護,第二,掏老宅子的主要目的,那就是我們很早就定下來的,要把咱們祖宗的好玩意找回去,至于說賺錢嘛,那就是捎帶手的事情。”
“什麽叫捎帶手啊?這個我不明。”鍾翔之說地道白話沒問題,可說官話就有些别扭,更别提一些北方俏皮話了,“不關店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了,行,我讓我太太來打理,實在不行,叫她那個在潮州的弟弟過來幫手,那小子早就想來了。”
“嘻嘻,捎帶手的意思就是順便的意思,是我們事先目标的副産品。”劉道源解釋道,“不過跟着小老大,每次的副産品都有點大,哈哈哈……這次我們又發了,小老大,在那堆破爛裏,我又發現了好幾箱上世紀五十年代産的威士忌,還是蘇格蘭産的呢,想必也是因爲包裝不夠華麗而賣不動,這才下架放到倉庫裏。”
說着話,劉道源拿出手機調出了照片發給了李凡,李凡拿眼一看就笑了,“這也就是瞞哄你這樣的冤大頭,這些酒是當時美國商人向這邊傾銷的勾兌酒,隻不過美國威士忌的名氣沒有蘇格蘭的大,這才冒牌過來的,你看這行字,這不是告訴你了嘛,這批酒是在美國灌裝的,爲了這行字,怕是還編出不少故事呢!”
“哦?我還真信了,以爲在哪裏灌裝不重要呢。”劉道源又露怯了。
“這個典故你去查,查到了,這批酒就可以送拍,查不出來……做個化驗,如果不是用甲醇勾兌的,就可以拿出來品嘗,放了這麽多年,應該味道不錯了。”李凡指點着棒槌劉道源,對這個家夥,李凡也是一點轍都沒有,總是浮于表面。
二戰結束後,美國大量的向歐洲傾銷自己的各類商品,而這個時間足足有十年,直到歐洲實在忍不下去了,才在1957年成立了歐洲共同體,從那以後,歐洲的經濟才算是真正的恢複和發展了,在這之前,那就是美國傾銷的一個大市場。
美國把歐洲當成大市場,這似乎好像不劃算吧?歐洲畢竟沒有資源啊。要是這樣簡單的想問題,那就正中當時的馬歇爾計劃的下懷了。歐洲是沒有多少資源,可是歐洲都是一些老牌殖民主義國家,就連戰敗國德國,當時在非洲也是有殖民地的,一戰失敗後,德國在實際上的殖民地被歐洲各國瓜分,那麽這些老牌殖民地國家的資源就得向美國開放了,有些就直接的轉手給美國了。靠這一手,美國在戰後迅速的積累了财富,要不然,在六十年代,它拿什麽去搞登月計劃?
“好了,這裏的事情你跟鍾大哥協商,我估摸着,在北歐的一些老宅裏應該是有一些物事的,二戰期間,北歐有的國家就沒參戰,有的雖然也參戰了,可受到的傷害非常小,所以,一些物事會流動到那些地方,另外,五十年代初的時候,我們也與這些國家很快恢複商貿,所以,應該會有些東西的,你們去掃掃看吧。”李凡接着就站了起來,“我得帶兒子回去休息了,明天一大早我就離開了,老劉,後面的事情你多操心,不懂的就打場外求助電話,這段時間對你開放!”
就在這時,鍾翔之的電話響了起來,“二弟,那張文稿是安徒生的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