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頓借用的那句話實際上是一位著名的資本獵手的名言,這名獵手不僅狙擊了大英帝國的英鎊,還先後在世界其他地方截殺許多國家的貨币,靠着獵殺别國資産,自己先後賺了上百億美元,他的許多花被業内奉爲“神話”和座右銘。
鄭德勳笑了,“我當然記得那句話,可我還記得,他還有一句話,‘重要的不是判斷是錯還是對,而是在正确的時候要最大限度地發揮出力量來!’當下,我們實際上已經成功的打入了華人最有發展潛力之一的辰全集團,這個集團的成長性遠遠超出了我們的預期,就拿這次評估的數據來說,進一步證明這個企業的生财能力,面對這樣一個能大量産奶的奶牛,我們有什麽理由放棄呢?”
不能不說鄭德勳是巧舌如簧,這話被他反過來說還滿是那麽回事,是啊,有這樣一個非常好的成長性企業,哪怕就是隻有一點點股權,辦不了大事,可是,放在那裏的資金不也是每年可以分紅嗎?那個分紅可是遠比放貸利息收益高多了,嚴格說,如果僅僅是爲了牟利,鄭德勳已經赢了。不管辰全集團對那筆錢是否需要,作爲古董之一,每年獲得紅利是必然的,除非爲了那點小錢而舍棄大錢。
鄭德勳正是想明白了這一點,才敢回到紐約與這些幕後老闆“協商”的,從理論上說,他管理的這部分錢并沒有損失,而是可以常年生利的,這是投資基金最基本的一個原則,隻不過是少了在短期内賺大錢的機會,沒有達到預想的目标。
鄭德勳都想明白的事情,李凡和錢博平沒想明白嗎?那是不可能的。作爲一個蒸蒸日上的經濟環境,各地各行各業缺少資金的現象是一個常态。相對于市場來說,隻要發展,資金永遠是不夠用的,隻能是相對的集中資金投向緊急必須的,周轉快的,盈利大的行當和項目,用滾雪球的方式促進社會經濟的發展。這個事情做的好,經濟就高速發展,這個事情搞砸了,就出現經濟萎縮和經濟危機。
作爲一個小範圍内的辰全集團内部,資金可能是充裕的,可面向市場的時候,隻要想幹,資金同樣也是不充裕的,沒錢的時候量力而行,要是充裕了,那能不大踏步的投向市場嗎?而且,鄭德勳那筆錢最後能不能成爲股權還兩說呢。
鄭德勳在紐約施展自己的魅力,攪動三寸不爛之舌,還真是把幕後的資本給說動了,不僅答應繼續支持鄭德勳投行的業務,同時又向這家投行注資了新的資本。由于數額較大,在華爾街也引起了一次資本轉移的波瀾,弄的許多小證券公司紛紛倒閉,無疑,在華爾街資本市場上又出現了一次新的洗牌。
當鄭德勳從紐約“滿載而歸”,正準備雄心勃勃的進行第二輪博弈的時候,他的律師于湯姆卻是被法院約談,點出了評估報告上的“瑕疵”。
“按照和解協議上的條款,請你們正确的理解各種文件的含義,請你看看,這評估報告備注欄的這段話是個什麽意思?”調解員指着文件末尾一段小字,“如果我沒有理解錯,這份評估報告僅作爲公司内部股權變更的依據,不可以作爲司法文件證明,請問,你們沒有注意這一點嗎?或者是你們的理解不一樣?”
于湯姆傻眼了,他還真沒有注意到這段英文的表述。對于司法文件的表述,無論海内外,可不是一般意義上的“非禁則準”的解釋,而是“非表則無”的概念,啥意思?就是說,司法文件必須是丁是丁卯是卯,這個文件應對什麽就是什麽,沒有表述的就不能認爲是可以應對的。雙方在和解協議裏同意第三方國際評估機構進行資産評估,這沒有問題,可這第三方評估機構必須要有在華的業務能夠和核準的資質,否則,你再有名,出具的評估報告是不能作爲司法文件使用的。唐尼當然明白這個規定,所以,他在後面加上了那麽一句,“本報告作爲辰全集團内部股權變動依據”,其它的就沒有了。這裏玩的就是一般概念上的非禁則準,至于說能不能用于司法文件,沒說,能不能用于司法文件,要看當地法律。
唐尼就不怕鄭德勳找後賬嗎?不怕,他接鄭德勳發過來的訂單上并沒有注明所要的報告要适應于華夏的司法文件,這是鄭德勳下面辦事人員的漏洞。那鄭德勳難道就沒看出問題嗎?這個就不好說了,也許沒看,這種對外發出訂單的小事情他作爲公司的總經理未必事必躬親的都看,太小了。也許看了也裝着沒察覺,畢竟,提出那樣的要求,價錢可就不是原來談的那個了,起碼要翻倍。
唐尼所在的評估機構有沒有在華工作的權限呢?這個也是相對的,之所以要加錢,道理也很簡單,唐尼的公司會尋找有在華營業的評估公司合作,也可以找華人的評估公司合作甚至是委托給華人評估機構去做,他們拿回來覆蓋一個簽字即可,所以,唐尼是不在乎鄭德勳如何找後賬的,找也找不上。
面對調解員的問話,于湯姆還真是怎麽說都不對,說自己沒注意吧,太丢人了,太不專業了。說注意了,認爲是非禁則準吧,更是無法叫人信服。無論是哪一國的司法文件,都不可以如此模棱兩可的,出現了含有歧義的司法規定都要不斷的提出修正案進行修訂,何況這種企業送交的司法文件?調解員沒看出來那是一個說法,看出來了,能過關嗎?肯定不行,調解員将文件推回給于湯姆。
“請拿回去完善吧,反正執行和解協議這個程序階段并沒有時間限定,你們要想達到自己的目的,盡快的将文件完善。”調解員和藹的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看似安慰似得的有說了一句,“你是律師,專業律師,要把一些法律條款吃透,理解清楚,回去自己再查查,看看還有沒有其它遺漏的地方,我這就不送你了。”
于湯姆是誠惶誠恐的離開了,他第一時間就去找鄭德勳,因爲,評估報告卡住了,那紙和解協議就無法執行其它的款項,這是步驟,一環一環的相扣着,少了這最基礎的第一環,其它的就無從談起,而且,原來的司法限定全部解除,這邊的資金卻是鎖在辰全集團那邊拿不出來,白白的給對方占用,連利息都拿不到,你要是想去要利息,人家還說要收報關費呢!事情弄得不好就會長期的拖延,大筆資金成爲呆賬,這個損失可就不得了啦,那不是個小錢,産生的息差不大,這可是幾百億啊,長期沉澱在别人那裏,還一毛錢回報沒有,換誰誰不急啊?
“怎麽會這樣?難道你當時就沒看出來嗎?”鄭德勳聽了于湯姆的彙報後頓時勃然大怒,“你必須對這個事情負責,趕緊想辦法補救!否則,我,我……”
鄭德勳想了半天也沒想出懲罰和制裁于湯姆的辦法來,說道最後沒詞兒了。
律師行業的确是一個非常奇葩的行業,自打人類有了現代法律後,沒有這個行當不行,可是,這個行當裏有那麽些人還真算不上高大上,尤其是當這個行業成爲純商業性質的自食其力後,一些律師爲了生存,不得不滿世界去找官司,沒有官司想法子創造官司,要是這個世界都太平了,天下無賊了,他們就失業了。
作爲律師,無論碰上什麽案子,他們心裏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保護自己,越是有名氣的律師,越是獨立的,他可以當企業的法律顧問,可以去接不同企業個人的案子,但在法理上,他是獨立的。于湯姆在彙報前就把發生這個事情的前前後後都梳理了一遍,他第一時間自然是找唐尼詢問,爲什麽會在報告後面留上那一句,唐尼自然是有答對的,還把鄭德勳手下發來的訂單原件傳給了于湯姆,于湯姆一看就明白這裏面的貓膩了,所以,作爲律師,他疏忽的就是一個提醒的責任。
“我要是能夠負責,我絕不推脫,作爲這個案子的律師,在和解協議簽署後,我的工作實際上已經結束了。如果不是調解員找我,我是沒有權力和義務繼續這個事情的,案子結了,後面執行的事務,貴公司授權給我了嗎?我前來向你彙報也是盡點情義,把報告書拿回來送給你們也隻是一個郵差而已,你告訴我,我能在出現這個情況下負什麽責呢?”于湯姆此時可是要把話說清楚的,他不想背鍋。
“我現在重新聘用你繼續這個事情,你不能拒絕!你是我們聘用的常年法律顧問,在這點上,你必須盡心盡責!”鄭德勳霸氣的說道。
“對不起,我最近很忙,沒有時間幫到你,那麽多與私募基金的官司,難道叫我全都放下來嗎?我是法律顧問不錯,可這是法律問題嗎?是貴公司在這個問題上又出現了新的司法糾紛嗎?都不是,所以,我是有權拒絕就評估報告的事情繼續過問的。不過,我可以免費的爲你提個建議,再花點錢,盡早把漏洞補上,另外,尋找專業的合資企業運作律師,幫你們查查還有無漏洞。對經濟糾紛我有經驗,對這種有貸轉投的運作,我不熟悉,甚至從來沒有幹過,對不起!”
于湯姆說完,轉身離開了。不能不說,于湯姆是狡猾的,也是自私的,當然,對于商場上的這種勾心鬥角也是司空見慣的。于湯姆敏銳的感覺到後面的名堂可能還有很多,在談判的時候,那邊看上去是一步步後退,可現在認真回想起來,人家實際上是在逗自己玩,尤其是那個葉律師,最後簽字的猶豫就是裝出來的。
案子結了後,于湯姆一開始還沒怎麽去注意,作爲律師,案子了結後,他連整個過程的檔案都封存了。直到他看到評估報告的副本後,發現數額遠遠超過最早與鄭德勳一起探讨案子時的預估。鄭德勳想幹什麽,于湯姆是知道的,如果按照現在這個數額計算比例,鄭德勳原來的構想可能就無法實現了。
現在,于湯姆又被調解員給叫去說了一頓,他完全可以當場就不接受調解員的說法,說明自己的責任和義務已經終結。可于湯姆是華人啊,他可是知道,自己如果那樣表态,那在法院裏諸多經濟糾紛的案件還怎麽去辦?所以,他當時沒有說一個字,這就是他的狡猾。不要以爲他叫了個洋名就是洋人了,他甚至都不是外籍,因爲,在這裏,外籍是無法參加各種律師資格考試的,在這裏從業的律師,必須是華人。說到這裏,于湯姆能夠那樣的怼鄭德勳也就好理解了。
鄭德勳把于湯姆的話聽進去了,趕緊在上海尋找于湯姆說的專業律師,找來找去,最後竟然找到了葉天問的那家律師事務所,甚至還想叫葉天問來負責。
“不不,我不适合,根據我國的一些規定,在這種關聯業務中,我是要回避的,這也是國際通例,當然,這不影響我們事務所裏其他律師幫助你。我們的冉東照律師是這個業務裏的高手,你可以找他。”葉天問随即向鄭德勳推薦道。
葉天問是事後才明白那紙協議中的關竅,他本來拿着由對方起草的協議草案找過錢博平,錢博平也是看不懂,說了句等我一晚後,就沒回音了。而葉天問和于湯姆本身也是相熟的,雖然注冊地不在一個地方,可都是業内有點小名氣的律師,誰不知道誰啊?他還想去找于湯姆詢問一下,可是,又限于案件正在調解之中,雙方律師得回避,所以,也就沒有見面。案子終結後,兩人握手的時候,葉天問才用略帶譏諷的口吻對于湯姆說了句“你們赢了!你我都盡力了。”
可是當評估報告還沒有出來,辰全集團的法務部朋友就友情的向葉天問透露了一些數據,這個數據葉天問一看就知道,對方這次可能雞飛蛋打了。等到這些天又傳出了“評估報告不合法”的消息後,葉天問算是明白了,那筆錢會被辰全集團白白的占用至少半年以上,僅僅在利息上就能白白節省近三億,這樣的賺錢,簡直是匪夷所思。現在,鄭德勳又前來尋找懂得合資企業股權變更的律師,顯然,這又要掀起新一輪對弈了,不過,葉天問對鄭德勳不看好,外國人是不懂華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