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直接提出這個計劃,讓縣裏的一些其他機構情何以堪?可是,李凡的這個策劃書卻又是環環相扣,互相有機的聯系在一起,拿掉其中任何一項,都會給最後的結果造成無法預計的影響,而且,如果沒有這樣的綜合多方位效應,你就是說出天花來,國内的資本也不會伸手。國内資本雖然在功能性上與外國資本有區别,可是資本畢竟還是資本,它的天然屬性決定了必須在運作中增殖,不能增殖或者大範圍增殖的項目,資本對項目就沒興趣,就不可能投入,與制度沒關系。
思來想去,吳廣德搞了二個計劃書,一份是經過壓縮的,對其他關聯項目僅僅是點到爲止,而另一個計劃書就是李凡提出的,吳廣德增加了更多的細節設計,增加了引進資金的可行性分析,是一個規模龐大,邏輯清晰的綜合發展策劃書。
吳廣德如此幹,也有考驗一把手眼光的打算,如果一把手敏銳的發現了第一個計劃書裏的“不足”,沒有提出進行綜合發展的延伸,從而進一步追問自己的時候,他就可以把另一份計劃書拿出來了,給對方一個更大的想象空間。
僅僅二天後,在下班之前,一把手叫秘書打電話把吳廣德叫過去彙報工作。
在這兩天裏,吳廣德實際上隻睡了4個多小時,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讓人們看着都害怕,吳廣德本來想今天下班後回到宿舍裏好好的補補覺,可是,一把手秘書的電話把他想補覺的想法徹底的撕碎了,一把手這個時間叫自己過去,沒有幾個小時是離不開的,這也是爲什麽一把手在快要下班的時候叫自己過去的原因。
不管是哪個地方的機關,要讨論問題的時候往往都是下午下班後,一般人員都離開了,作爲負責人都喜歡在沒有人打攪,沒有日常瑣碎事務幹擾的環境下讨論和研究叫人頭疼的事情,爲什麽一些人喜歡抽煙喝茶,如此辦公,離不開啊。
縣一級的一把手,實際上承擔着承上啓下的重任,工作可以說是最忙碌的,隻要經曆過了這樣的曆程,應付其它工作就順手多了,所以,在許多人的履曆裏這一條很重要,少了這一個經曆,上面在選拔的時候就會覺得有欠缺。如果是百萬人口以上的大縣裏幹,實話說,與國外的一些小國規模也相差無幾了。
“你這兩天熬夜了?”看着吳廣德憔悴的面胧,一把手微笑着問道,“隻要解決了眼下的問題,我答應你,給你放大假,讓你好好的休息休息,可是現在還不行啊我的同志哥,目前我們面臨的壓力太大了,你得幫我分擔分擔。”
一把手有嘴說吳廣德,他自己其實面胧也好不到哪裏去,他說的壓力可不是假的,上面的,下面的,橫向的,來自四面八方。一把手也知道抽煙不好,可是,幹的這個工作壓根就戒不了,不是沒戒過,可都沒有辦法堅持,看着不抽煙的吳廣德,他是既羨慕又妒忌。他不知道的是,吳廣德不抽煙,可是喝濃茶的劑量足以超過一把手抽煙,實際上,這也是個非常不好的習慣,濃茶喝過量,一樣傷身。
“老闆,我知道你找我爲了啥,計劃書我弄完了,熬了兩天,你先看看,我在沙發上打個盹,一會就行。”吳廣德開門見山的說出了自己的要求,“另外,我已經叫了外賣了,等會讓樓下值班的送上來,我估計今晚還得叫宵夜的。”
“哦?這麽說你已經把方案弄好了?需要現場跟我解釋?我原來想的是讓你放下東西就讓你回去休息的,看來,你是有預見啊,那行,你現在沙發上睡一會,我看看你搞的這個東西。”說着話,一把手接過了吳廣德遞上的一沓文件。
吳廣德已經不管不顧了,随即斜靠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合上了雙眼,不到一分鍾就已經發出了輕輕的呼噜聲,看來,他是真的困極了。這人啊,想着做事的時候還能堅持,一旦事情做完了,也想完了後,那困勁上來就是無法阻擋的。
可是吳廣德注定又要熬一個通宵了。一把手翻看文件的時候就已經腦洞大開了,不自覺的就點上了香煙,開始還想一目十行的看,可越是看越是得不斷的往回翻,來回看,半個小時後,他不得不把吳廣德給叫醒了,他感覺這東西不行。
“小吳啊,你這個策劃好像許多事情都是蜻蜓點水啊,這可不是你的工作風格啊,我覺得,你是不是在糊弄我啊?”一把手走到沙發前,使勁的踢了熟睡中的吳廣德,“把原來的項目擴大,增補高規格的污水處理和有害氣體排放處理項目,這個錢從哪裏來?誰來投資?難道要我們縣裏自己投資?可是我們縣裏的财政收入才多少啊?你在裏面建議貸款,用每年的财政收入的一部分做抵押和擔保,可是,誰會貸給我們?這樣的還款有多長時間?難道說讓子孫後的幾代人去還?”
一把手的口氣很嚴厲,似乎對剛才批準吳廣德在沙發上睡覺很後悔。
吳廣德瞬間就醒了過來,畢竟是打籃球的,反應的速度很快,他馬上坐正甚至,用雙手揉揉眼睛。,然後呲牙對一把手一笑,“您别生氣啊,有話好好說嘛!”
“我等了好幾天,就等來這個東西?”一把手抖動着手裏拿着的文件,“看上去四平八穩,可是這個方案是哄鬼的東西,表決好通過,上面也好交代,可真正要落實,怕是要到我孫子輩吧!你小子啥時候也學會了這種似是而非的惡習?”
吳廣德再次裂開嘴笑了,他認爲,一把手通過了他暗地裏布置的這次考試,那個文件,對于一些缺少專業知識的人來說,對于一些得過且過的老油條來說,絕對是可以糊弄過去的,可對于有責任心的有眼光的人來說,發現其中貓膩是一點都不難,而一把手顯然是看出來了,還批評吳廣德玩似是而非的把戲。
“老大,你能肯定自己願意爲發展和建設這個不上不下的縣而放手幹嗎?”
“你什麽意思?難道說你認爲我到這裏來也是混日子的?”一把手目光犀利起來,“如果是那樣,我能隐忍本地人玩的那些把戲,最後把他們一鍋端嗎?實話告訴你,我祖籍就是這裏的,我在七八歲之前就生活在這裏的山區裏,當年,我父母爲什麽背井離鄉的離開?不就是因爲這裏窮嗎?我這次回來,就是想改變這裏的貧窮,改變這裏鄉親們的生存空間,你知道嗎?現在,還有不少村裏的人在外出打工,他們隻要能在外面站住腳,他們就不會再回來了,能怪他們嗎?”
說道後來,一把手顯然是動了感情,眼眶有些發紅。吳廣德知道不能繼續玩下去了,趕緊一把拽過自己的公文包,從裏面又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文件。
“老大,說好了啊,策劃我是搞完了,現在需要的是你的魄力,隻要按照這個策劃書上的步驟來,投資也好,工礦企業也罷,都不是問題,咱們這裏,其實有着豐厚的自然資源,這裏人祖祖輩輩都是拿着金碗在讨飯吃,隻要把這個綜合開發的事情搞上去了,時間不用長,三五年之内,這裏就會大變樣,咱們縣的财政收入會打着滾的往上翻,最後,申請縣升市也不是不可能的,就看您的魄力了。”
一把手的眼神反複的變化,他明白了,眼前這個年輕人不愧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肚子裏是真的有貨的,隻是,這小子居然敢考驗自己,這令一把手心裏不快,可換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沒有通過考驗,那人家是不會拿出後面的文件的,人家這也是爲了自保啊,自己當年走進官場的時候,不也是如此嗎?
想明白了這些,一把手也就釋然了,他接過新的文件,而那舊的也沒有扔下,隻不過放進了辦公桌上的文件镂裏,吳廣德玩的花樣,他恐怕也是要玩的。
這次就不一樣了,吳廣德是根本就沒時間睡覺了,也睡不着了,一把手是不斷的詢問各種問題,不斷是讓吳廣德解釋各個行業之間的因果關系,搞得一把手是一邊看一邊跟吳廣德掰扯,時不時的還冒出一兩句外行話,兩人在辦公室裏這通折騰啊,就連門衛送外賣竅門都沒有聽見,後來聲音重了,一把手發火了。
“誰這麽沒規矩?我的門是可以随便敲的嗎?立即走開!”
“别啊!是我叫的外賣,您等一會,我去拿進來,咱們邊吃邊說!”武館的趕緊的跑到外面,雙手合十的向值班的道歉,“不好意思,回頭我請你吃飯!”
值班的門衛笑笑,這樣的事情他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一些老大們忙厲害了都這樣,要說,這基層的幹部是真不容易,有時還真的是廢寝忘食物我兩忘的,
“哎喲!我也是的,都到了飯點了,這要是簡單的事情,咱們可以去食堂裏邊吃邊聊,可這……”一把手看着攤滿桌面的文件紙,苦笑的搖頭。
“這樣的事情,咱們可不能随便就公開啊,得有點神秘感。,您的幾個副手和班子裏的人,懂經濟和建設的人沒幾個,不是怕他們洩密,而是他們萬一曲解了,消息傳到縣城的犄角旮旯裏,這本地人的腦洞都不小的,咱們還是小心點的好,您說是不是?”吳廣德用手撓着稀疏的前額,“規劃的面太大了,幾乎包括了方方面面,許多機構的人會有想法的,如果沒有一個自上而下的支持力度,一些工作就不好做了,所以,咱們還是先蔫呼的關門過幹瘾的好!”
“哎呀!小吳啊,你小子還真是有做官的潛質,你說的有道理,你先跟我把這個事情掰扯清楚,回頭我去上面找領導彙報,你說的對,不先把上面的工作做通,咱們再怎麽想搞也是白搭……”一把手說到這裏,思維又跳躍了,“這個,小吳啊,這裏有個一個重點,不算遠景,光是在工業區建設環保體系的投資就不低啊,你這上面測算的投資是12億,這個錢從哪裏來啊?人家爲什麽要投?”
“關于投資的來源,我在後面的章節裏做了闡述,您可以看看。”吳廣德翻開策劃書的目錄,在上面點了一下,随即又說道,“環保是我們縣今後發展的瓶頸,在資金來源上,我個人認爲,治理環保的經費,單純依賴投資是不對的,在這個方面,國家是有政策有規定的,因此,這部分的撥款我們必須争取。”
“對!這一點我們不能疏忽!”一把手的眼睛一亮,肯定的點點頭。
“第二,環保系統受益的不僅僅是工礦企業,同時也是居民和百姓,這種全員受益就不應該是無償的,誰受益,誰就要付出,在這點上,把原來環保局收繳的費用進行整合和規範,不能讓一些人拿着這個錢去發工資發福利,必須專款專用,收支兩條線,這裏就又涉及到了縣财政系統的整合,所以說,老大,我其實是在給你出難題啊,你夠膽去挑戰舊的習慣和舊的認識嗎?”吳廣德壞笑着。
“你繼續說,隻要出以公心,隻要是爲了發展,什麽習慣和認識都得讓路!”
“第三,環保治理後,還是有産出的,那些清理出來的東西是可以再利用的,這也是一筆不薄的收入,第四,我在綜合治理的欄目裏也對未來的一些處理方式做了初步的設想,在這點上,我們要緊跟當今科技的發展,必要的時候要跟上,第五,在本地大力推動……”好嘛,吳廣德算是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的開噴。
一把手似乎是對吳廣德耍自己的報複,他都沒有提醒吳廣德,自己拿過外賣,打開就吃了起來,原來,一把手中午就是湊合吃了點點心,現在早餓了。等到吳廣德發現一把手在那裏狼吞虎咽的時候,自己的餓勁也勾起來了……于是,倆人沒羞沒臊的就在辦公室裏呼啦呼啦的吃了起來,相互一看,都差點把嘴笑噴了。
倆人整整的掰扯了一晚上,中間,倆人還跑出去吃了一頓宵夜,回來後繼續讨論,可以說,這倆人的行動,讓縣裏的一些人猜測了好幾天,可這幾天,一把手不僅沒有召開會議,甚至把原定好的班子會議也推後了,在與老領導電話聯系後,在一個周末的晚上,以回家探親爲借口,直接溜達到了省裏。
這越級的上報,還真是有些犯忌,可不越級也不行啊。縣裏的一些人倒台,牽扯出了市裏的一些關鍵人物,雖然還不至于折戟沉沙,可調整是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