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貝爾接到法院的傳票後,簡直是欲哭無淚啊,自己是來談事的,怎麽到後來竟然搞成了這個樣子?面對傳票,他不得不尋找在華的代理律師,可他又不能就這樣出去随便找,隻能繼續找領事館的人幫忙,由領事館的律師出面。
“這是對我們的敲詐!律師先生,請你一定要做無罪辯護!”一見到律師,坎貝爾就開噴了,“我到這裏來是爲了與這裏的一些公司合作的,是友好的使者,怎麽就攪合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裏?這裏簡直是太黑暗了!我一定要應訴!”
律師是個華人,在華夏,非華人是不可以考律師的,同樣,海外其它國家的律師資質在這裏也是不管用的,就是領事館雇傭的律師,也是華人,也都是在律師協會裏備案的人,同樣的,我們在美國遇到官司,要找的也必須是當地律師。
“坎貝爾先生,這個案子本身不複雜啊,而且,關于你們報警的案件結論也已經有了,你的那個秘書艾迪,眼下最後如何處理還需要等待你的态度。”中年律師一邊說着一邊用手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鏡,“這次法院發過來的傳票是一件民事訴訟案子,由于你們……過早的找了記者,弄出了影響,對方打名譽官司也很正常,這還是在這裏,要是在美國,您這次可能就要大放血了。所以,我建議您還是答應調解,跟對方協商一個妥善的處理方式,您要我做無罪辯護……這不是一碼事,人家并沒有控告你有罪啊,隻是一些違規的行爲,屬于典型的民事。”
說着話,律師把一份份的文件擺在坎貝爾面前的桌子上,那些文件裏,有在西方各大媒體上的評論截圖,有美國大媒體的熱點報道,一些激烈過分的詞句還被特意用紅筆圈了出來,更重要的是,有些媒體還登載了候某的照片,連馬賽克都沒有打,這個情況就比較嚴重了。在這些媒體報道中,尤其以CNN的報道格外的激烈,而寫稿子的記者就是被艾迪叫過來的駐華記者,這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這裏的一些證據顯示,CNN的一些報道是出格了,如果對方在美國尋找律師出面與CNN打名譽官司,CNN肯定會輸,大把的美國律師是喜歡在知名企業身上撕下一塊肉來的,候某隻要簽字,怕是連訴訟費都不用付,就會有美國律師願意代理,而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您有沒有被牽連,一旦有,根據我對美國法律的了解,至少是個連帶責任,恐怕到時候,CNN出了大頭後,回過頭來就要跟你繼續掰扯了,我不清楚,你們找的那個記者到底是怎麽回事,該回避的都不回避,完全遺漏了把柄給對方捏住,這樣的結果,您恐怕破财都是輕的。”
律師把文件擺給坎貝爾看,就是要向他解釋這裏面的利害關系,作爲領事館的律師,他心裏很清楚,不管是誰告誰,他都得先把美國人搞定,以他在這裏工作多年的經驗,美國人太霸道,太高傲和嚣張了。這次的事情,明明是自己内部出了問題,卻是先把鍋甩給了幫忙的華人,如果那個候某不是事先對美國人有一定的認識,不是事先就準備了後手,這次,他還真是會掉進坑裏出不來。
候某的确是了解美國人,不要說艾迪是他的同學,在上學的時候就鬧出不少糗事,都是候某幫助給遮掩了,就是艾迪畢業離開後,對候某也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架勢,在推特上的留言也是呼來喝去。候某是那種典型的有氣量的華人,對于這些小小不言的事情都不計較,可遇到了大事,他是甯可信老母豬上樹也不會信艾迪能夠擺平那種偷雞摸狗的事情,事先,他就反複的勸告艾迪不要這樣幹,可是艾迪堅持,艾迪認爲他們請來吃飯的人都是土老冒,不會明白真假。可是候某知道啊,候某甚至警告艾迪,當今的華人可不是原來的那樣,結果,艾迪還要堅持,最後,把自己也牽連進去了,如果不是他事先就保留了錄像錄音,保留了各種單據,候某自己就麻煩大了,至少是個欺詐罪,根據标的的金額,最後被判個七八年那是起步,欺詐罪是七年起步,數額越大,判刑的時間就越長。
候某,在燕城本身就做的是各種禮品的貿易生意,并且,還以網絡銷售爲主,客人主要是海外的,現在,被坎貝爾他們這樣一搞,這名聲就出問題了,手上有些客戶直接要退貨,要候某解釋清楚,弄的候某惹了一身臭屎,要不然,以華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秉性,他才懶得去跟坎貝爾他們掰扯呢,現在好了,不掰扯也不行了,候某的律師在拿到所有的證據之後,可是信心滿滿的要打赢這場官司,并且建議一步步的來,先拖住坎貝爾,然後再委托紐約的律師,找CNN的麻煩。
當今的社會上,隻有律師才會“唯恐大家不扯皮”,隻有大家扯皮多了,他們的生意才會好起來,要是所有的律師都無所事事了,那可真是天下太平了。在美國,律師的數量怕是最多的,占行業的比例也是最高的,那裏的律師,隻要聞到了有機可乘的味道,就會積極的加入進來。像候某這樣的名譽索賠官司,在技術含量上并沒有多少,隻要證據在手,對方對半就會以“調解”而收場,無非是花點錢買個平安,買個和解收場。類似CNN這樣的媒體,碰上這樣的事情可不少,一旦發現不可能勝訴,就會妥協,而那惹事的一串人,什麽記者啦,責任編輯啦,有後台的自己掏點錢了事,沒錢的,隻能被公司炒鱿魚,這也是爲什麽一些西方的“名記”們經常跳槽的原因之一,不知道的認爲他們是換個窗口透氣,業内人士基本上都門兒清,隻要看那記者換了地方後的工資高低就清楚了,被挖的肯定是工資大漲,而因故被開了的,換地方後的工資往往是大打折扣的。于是,有些記者爲了自己的名聲,要求工資保密,方便以後再出事的時候換地方。
看了資料,坎貝爾還真是頭大了。可以說,要不是自己到這邊來出差,這樣低端的事務是用不着他操心的,在大都會裏,有專門的部門負責這些,可這次,不僅事情沒有辦成,還惹出了一身的麻煩,現在,他是一天都不想在這裏呆了。
“我現在想回美國,我希望你能盡快的把這個事情辦妥,辦完了我立即返回美國,至于艾迪貪污的事情,我隻能回到美國去再追究他了,根據這個數額,他至少要在監獄裏呆上一年了。不過,他有沒有可能逃逸啊?”坎貝爾說道。
“目前,您好像一時半會離不開啊,除非……你繳納充足的訴訟擔保,也就是說,你付出超過對方索取賠償金額的保證金,也許法院能允許你離開這裏。”
“這個我是明白的,對方索要多少賠償呢?”坎貝爾對這樣官司倒還不外行,“可是我的保證金要交到哪裏呢?交給你代管可否?我覺得,不應該有很多吧?”
“不不,保證金肯定不能交給我,得交到法院指定的賬号裏。”律師解釋道,随即又低頭看看訴狀後說道,“對方索賠的金額可是不低啊,折合成美元,差不多需要80多萬,根據一些訴訟的規定,還要考慮到訴訟費用等,恐怕要交百萬。”
“什麽?”坎貝爾騰的一聲站了起來,大聲的喊叫起來,“我一年的工資也不過是……反正沒那麽多,這是不可以接受的,絕對不能接受!”
在美國,一般博物館工作人員的工資并不算高,隻是略微比平均工資高一點而已,根據統計,平均年薪也就是在6。5萬美元左右,其中,作爲首席執行官,也就是我們說的館長,工資也就是在15萬美元左右。可這個待遇往往是一些州立博物館的工資,也就是說,是具有公立性質的,這樣的博物館人員工資不僅透明,而且也是被限定的,否則,納稅人就不幹了,就會遭到質疑了。
可是大都會博物館就不一樣了,從它建立的那一天起,就不是公立的,甚至可以說是在收藏文化的大傘下從事商業行爲的特殊行當。在曆史上,大都會也不是沒有通過館藏的交換和互送展品而撈錢,尤其是在二戰時期,大批歐洲的文物性藏品流入到了這裏,有的是捐獻了,有的則是托管,你送進來是一個價,可等你再想拿走的時候就不是那個價了,許多交易都是私下秘密進行的,天知道,戰後大都會紅火的時候撈了多少錢。而坎貝爾能夠成爲這個博物館的館長,工薪待遇自然不能以其它公立博物館的水平來衡量了。事實上,大都會早在百年前就與華爾街的資本融合在一起了,諸多藏品也都是那些華爾街的金融家們“無償捐獻”的,不捐獻不行啊,不捐獻,就要納稅,就要在各項遺産清單裏顯現出來。
律師看着坎貝爾的态度,也無奈的聳聳肩,那意思是,“你随便吧,隻要你認爲可以繼續糾纏在這裏,我無所謂啊,無非是出庭去掰扯呗。”
郁悶的坎貝爾心情壞透了,到了晚上,他約領事館裏的商務參贊吉布森出來喝酒,說白了,他還是想讓吉布森通過外交渠道去疏通一下,讓自己盡快的離開這裏,實話說,他已經接到了普特南的“最後通牒”,普特南對坎貝爾在燕城的工作“非常不滿意”,在燕城的這大半個月完全是在做“無用功”,作爲大都會的主要業務負責人,坎貝爾必須盡快回到紐約“述職”。至于坎貝爾在燕城遇到的麻煩,普特南才不會去管,自己搞出的事情必須自己去平,這也是美國慣例。
“幫我想個辦法,我現在需要你的友誼,别忘記了,我可是你父親的好朋友啊!”坎貝爾在酒吧裏對吉布森說道,“我真是搞不懂,到了這裏後,我爲什麽那麽倒黴,事情出了,可這能怪我嗎?我完全是按照國際社會公認的價值觀在做事,按照交易的價值規律在做事,可爲什麽我卻在這裏屢屢碰壁呢?”
“坎貝爾大叔,我不得不說,這次是你自己搞砸了,即便是在美國,你做的也是不對的。”吉布森倒是沒慣着坎貝爾,用美國人的習慣直接反駁道,“首先,你在選擇自己秘書上就過于草率了,即便他還在試用期,可你怎麽就放心大膽的帶着他出來?你看看,他的存在帶給你多少麻煩?雖然他會說漢語,可是在骨子裏,他還是個美國式的自以爲是的傻瓜,是個總想投機上位的小人物,你把他帶在身邊,那就等于是帶着一顆定時炸彈,即便在這樣問題上沒有出事,他一定會在其它方面給你惹禍,這不是個概率問題,而是他的秉性決定了這種趨勢。”
吉布森的話讓坎貝爾瞠目結舌,仔細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
“其次,這裏是燕城,不是紐約,在紐約,你有衆多朋友,有許多人能理解你,幫助你,在這裏,你兩眼一抹黑,做事要低調和小心,可是你卻拿着在紐約的心性,動不動就召開新聞發布會,動不動就報警,結果呢?全部适得其反,事實證明,你在這裏使用的招數全都是臭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壞手段。”
坎貝爾被吉布森給說的滿臉凝霜,心情更加惡劣了,他憤憤的說道,“我找你是讓你幫助我的,可不是來聽你對我的指責的,你必須給我想個辦法!”
“辦法當然有了,而且也不複雜,隻不過……你的臉面會不太好看,甚至會影響到你今後的退休金等,可這是最好和最低的損失了,到了該止損的時候了。”吉布森說完,使勁的喝下了小杯子裏的威士忌,“低頭向那個受到影響的華人商人認錯,相應的賠償他的損失,但是,要設定一個條件,那就是對方在了結這個官司後,不得再去美國對其它單位和個人發起訴訟,這是一個前提條件,否則,一旦被國内的那些律師們知道了,你應該清楚他們有多厲害,清楚他們能對你敲骨吸髓!另外,你前來要辦的事情,不要繼續糾纏要對方付錢了,那是不可能的,華人可不是你理解的那樣,他們面對恩将仇報的人是嗤之以鼻的,你在這裏已經無法完成預想的事情了,我告訴你,讓原來跟你們聯絡很多的布魯斯來辦,隻要你把這邊的事情辦成了,董事局那邊的一切指責就都不存在了,是不是這個理?”
事情被吉布森說透了,坎貝爾點點頭,雖然心裏還是氣不順,可也隻能認了。
“至于那個艾迪的事情,隻要他退出白拿的錢,你就放他一馬好了,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