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問我一個當老闆的爲什麽會在這裏幹活?其實,回答起來是很簡單的,首先,我這次到美國來,不是來度假,不是來商談生意,而是來打官司的,你們都知道,這場官司讓我的生活全都亂了,對方通過訴訟保全,将我的一切都凍結了,我可以說是個有錢的窮光蛋。你們會問,不是說和解了嗎?難道說和解了,就不能獲得補償和解封嗎?是的,我得到了補償,數量還不少,可是,你們是知道的,那個和解協議可是昨天,也就是平安夜前夕達成的,請問,哪一家銀行在這個時候能夠迅速的轉賬?哪一個法院可以立即就出具解封令,讓我的一切全都恢複到以前的狀态?嚴格說,這一切的恢複要等到新年假期結束,對方玩的就是這個時間差,而我,很不幸的成爲了一個很窩囊很憋屈很尴尬和很貧窮的富人。”
方丹家裏可是典型的猶太商人傳承,這種套話那是張嘴就來,他說的也是一個事實,在西方,許多人都會利用節假日的特殊性,或者推搪一些業務,或者延遲交付一筆資金,比如,自己的賬上明明是空頭,沒有錢,卻是敢在節日的檔口開出支票,等到節日結束,自己的賬上進錢了,空頭支票也就順理成章的成了有效支票,對于一些商家來說,這是一種“成熟”的表現。一些銀行也會要求客戶在月底結算日之前入賬或者不動賬,過了這一天才放開,所以,方丹說的情況大家是相信的,同時也是理解的,更是對方丹碰到的遭遇“深表同情”。是啊,誰碰上這樣的倒黴官司都不舒服,這也告訴大家,在結交生意夥伴的時候要小心。
“你們也許會說,我既然有那麽多看得見的财富,難道就無法去通融一下嗎?這不是一個通融的問題,我得要臉面,我已經有40多年沒有因爲私人的事情找人開口借錢了。其次,那就是我還能自食其力,我還可以用自己的工作換取自己的收益,做這一行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陌生,既然有人可以給我機會,我不會放棄。更重要的一點,這個店裏的小老闆也是猶太人,是他在幫助我。”
你瞧瞧,方丹說的多圓滑?有這老東西在這裏忽悠,一些想買不想買的顧客也開始掏錢包了,反正是來買聖誕禮物的,在哪兒買不是買啊?買誰的不是買啊?結果就是,聖誕這一天,洛倫索這個攤位的生意比其他的要好了好幾倍,這就是絕對專業的和業餘之間的水平差距,方丹的許多手法把洛倫索給降服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賓主移位了,到了第二天,這個店鋪就是方丹說了算了,洛倫索徹底的成爲了店鋪裏跑腿的小弟,要不是這小子那優良的執行力,方丹怕是要走了。
在外面逛到下午四點多,各個洋廟會就都要關張了,哦,不對,一些遊樂場和娛樂場所還在營業,跳蚤市場是不營業了,李凡帶着倆孩子回家了。
後來,李凡又幫着倆小東西買了幾根二戰期間的德軍軍用皮帶,幾串裝飾用的寶石項鏈,反正都不貴,拿回來拾搗拾搗,倆小東西就可以送給母親那邊的表哥表姐了,而那幾條皮帶是送給他們舅舅的新年禮物,倍有面子。
說起這德軍的皮帶來,這可是很有講究的,在歐洲的二手市場上,這些東西也不少賣,當然,還有賣蘇軍皮帶、英軍皮帶的,注意,沒有美軍皮帶,一是美軍參戰晚,二是美軍當時很寒酸的使用的是帆布腰帶,平時,美軍也不穿禮服啊,美軍的普通軍服上可是不紮這玩意的。隻有傳統的歐洲軍隊,那是都要紮。
在德軍的皮腰帶裏也是很有講究的,德國是個階級分明的社會,各級軍官的東西是不一樣的,而李凡幫他們淘到的就是幾條校官的皮腰帶,更重要的是,這些皮腰帶全部都是1940年以前的,這就不簡單了。
看個腰帶,李凡能看出生産年代來?這是不是也太匪夷所思了?當然,單純的去看,任誰也看不出來,可是李凡學的就是這個啊,他很清楚,1940年以前,德國的國力很強大,物資也還算豐富,尤其是當時德國實際上管制着東歐一些國家,除了烏克蘭以外,東歐的那幾個小國當時都是圍着德國轉的小弟,用上好的牛皮加工出來的各種裝具是很普遍的。到了1941年以後,德國面臨着東西兩線作戰,國力和資源迅速枯竭,乃至到了後來,一些腰帶使用的材料就變成了其他材料,最後竟然是塑料,也就是所謂的“人造革”。德國在資源匮乏的時候,可是玩出了不少花樣的,什麽人造奶油等等。通過對皮革的鑒定,李凡自然能看出皮腰帶的年代,還有另外一個秘密,那就是德軍早些時候加工出來的腰帶扣要比後來的重,材料厚實,到了後來,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減配,原因還是資源匮乏了。
看着孩子們大包小包的回來了,劉道源眼珠子都看不見了,他知道,這一趟出去,那不是給他花錢的,是給他賺錢和省錢的,東西越多,說明效果越好。
“趕緊把這倆倒黴孩子帶走,哎喲喂,我可是累壞了!太煩人了。”一進門,李凡就倒在沙發上抱屈,“你說你們兩口子啊,一到逢年過節,就把這倆倒黴孩子甩給我,還完全的不動腦子,我說,你們就不能從現在起就培養他們的興趣?”
“培養個啥啊?沒那天性,培養也是瞎培養,由着他們吧!”劉道源恬不知恥的說道,“您喝茶,家裏的事情我們都做了,這晚飯可是我老婆親自下廚的,按照菜譜上說的,可是做了好幾個硬菜,到時候,你再把今天的撿漏給我們白話白話呗,讓我們這些大棒槌都過過瘾,我們是搞不來的,可是看你弄也開心啊!”
聽着劉道源這不要臉的話,李凡也是無奈,他很清楚,這劉家的幾代人啊,那是賴在李家身邊了。他們不是真的喜歡古玩古董,也不是真的喜歡滿世界去淘寶,他們喜歡的是“瑪尼”,就說這劉道源吧,這兩年來,可是玩了不少花樣了,可是除了對繪畫那方面還有點啥啥感覺外,其他方面還是個一竅不通的棒槌,說起來他明白,可看到了就傻眼。那倆孩子更甚,就喜歡跟在李凡後面去撿漏,可讓他們學點這鑒寶的知識……幹脆打死他們算了,壓根沒興趣,就爲了逃到寶貝後顯擺,爲了給自己弄幾個零花錢,還真是随他們父母的根。
“這是什麽?你買幾根皮腰帶回來幹嘛?”劉道源翻看東西時問兒子。
“外行了不是!這是德國二戰前期配發給校官的皮腰帶,您瞅瞅這皮帶扣上的鷹徽,這可是使用的貴金屬合金材料,隻要使用點合适的清洗劑,這是可以擦洗的像新的一樣,還有這皮帶上的鋼印,瞧瞧,你見過幾個這樣的?”劉大小竟然給自己的老爸科普起來了,“咱們把這東西送給舅舅,當成新年禮物不行嗎?”
劉道源被兒子科普的眼暈,拿過皮帶仔細的看了起來,還别說,這幾根皮帶還真是與那個年代的皮帶不一樣,他懷疑這是後世仿作的。
“不對吧?在那個年代的軍用皮帶不是這樣的吧?我記得一些照片上都是插扣要帶,就是那種四四方方的,講究的是兩根小插棍,不講究的就隻有一根。”說着話劉道源打開了電腦,搜索出了那個年代的一些軍人照片,“你來看,我說的對不對?你們這個十有八九是後世仿制的,那個時候哪裏有這種皮帶扣?”
劉大小蒙圈了,轉向李凡,“大哥哥,我爸說你買的這些皮帶是仿制的。”
“他懂個屁!”李凡喝着茶水,“咱們今天買的這個皮帶扣叫自動鎖扣式皮帶,非常方便使用,可以縮短結紮時候的時間,在德軍早期的時候就裝備了,你們可以去查那個時期德軍軍隊列隊行進的照片!你老爸就是個榆木疙瘩腦袋!”
“誰說的?你看,這張不是希特勒當年的照片嗎?他紮在皮大衣上的腰帶使用的就是插扣要帶,難道說,作爲國家元首還不用?你這次算是打眼了!”劉道源說着,還真的找出一張二戰時期的老照片,把劉大小也給弄得懷疑起來。
“說你是榆木疙瘩腦袋你還不服氣!這張照片是不假,可是你也不想想,作爲一個國家的統帥,他需要在公衆面前保持什麽?第一是節儉,第二是樸素,他又不需要去應付緊急集合,緊急出動。”李凡說着,走到劉道源那邊的電腦上敲擊了幾下,“你看看這些士兵的照片,看看他們的腰上紮的是什麽腰帶!”
“哇!酷!”劉大小看着那一排排的士兵,還有走在旁邊的軍官,他們紮的腰帶就是自己手上拿着的那種,頓時滿臉開花,“老爸!事實證明,你是真不行!”
“滾犢子!哪有兒子說老爸不行的?真是熊孩子!”劉道源發火了,遮臉。
“好了好了!你們幾個去洗洗,準備吃飯了!”戴着廚師帽,穿着圍裙的愛瑪出來解圍了,“我說劉道源,你到現如今還沒弄明白啊?小老大是學啥的?人家能走眼?你出去看看,是不是月亮從西邊升起來的?真是沒個眼力見!”
劉道源剛才還覺得老婆出來給自己台階下,挺感激的,可後面的話,哪裏是給他台階下啊,整個就是揭瘡疤的寒碜人嘛,還捎帶手的鄙視了自己一把。
晚飯是祥和的,也是快樂的,愛瑪做的東西還算是合格,按照菜譜做的,整整忙活了一下午,能有這個成績就算是不錯了,大家意思着喝了點葡萄酒,飯後,李凡就把倆小東西叫到一起,讓他們把買的裝飾鏈和手串拿出來。
“老劉啊,你過來,我給你交待一下,這倆東西還是值倆錢的。”李凡說着。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凡對打小說了那手串的來曆,沒說小小那個裝飾鏈的事情,小小這一下午都不開心,她也不說話,反正心裏就是别扭,可現在,李凡第一個就把她的裝飾鏈拿了起來,對着劉道源說起來了,說的劉道源再次傻缺了。
“這個裝飾鏈上的幾顆綠色的寶石可不是普通的馬來玉,而是玻璃種滿翠的,就是因爲太細膩了,制作加工的工匠不相信這東西是真的,所以才混入到其他的玻璃裏面做在這普通的裝飾鏈上了,這東西應該有些年頭了,産地大概是在泰國,不知道是哪個遊客從泰國帶回來的,今天才花了幾十美元就拿下了。”
劉道源傻了,真是不知道這運氣咋就這樣照顧小老大,呆呆的看着那幾顆翠綠的寶石,在他看來,還真的是像極了“玻璃”,如果他在小攤上看到這東西,他甯可相信這是玻璃,絕對不會相信這是翡翠,可是李凡就能看出差異來。
“你在國内認識不少工匠,叫他們把這幾顆翡翠摳下來,然後可以給小小做一對漂亮的耳墜,大一點的,你可以跟愛瑪一人做一個戒指,要是論起價來,這個水種和顔色的,沒有個幾百萬你拿不下來,回去慢慢的搞吧。”李凡說完轉頭又從大小那裏要過那串手串,“這是六祖寺裏的物件,用的材料也很特殊,是廣東産的沉香木,應該是布施給一個大施主的,也不知道怎麽流落到了這裏,由于年代太久了,這沉香木已經聞不到味道了,你如果耐心點,戴在手上慢慢的摩挲盤玩一些日子,也許能把裏面的香味給激活,那樣的話,這串手珠就不得了啦!”
劉大小的這串手珠由于空放的時間太久了,如果是普通的或者是不是那麽高級的木材,早就開裂爛掉了,可是這沉香木的卻是沒有,如果不是因爲這手珠壓手,李凡也不會細看,如果沒有那幾個刻字,李凡也不會花那麽多錢買回來。
有李凡這樣一說,劉道源可就要“瘋”了,春拍的時候,他可是見識到石大慶賣出的那些手串的價錢,雖然現在有些半殘了,可是他覺得盤得回來。
說,這麽些寶貝怎麽就趁機在普通的地攤上呢?這種事情還真别說,尤其是在美國的社會裏,太容易出現了。在經濟危機出現時,在戰亂頻發的地區,許多好東西其實也在蒙難,無人指點就隻能混迹于普通的物事裏,滿世界的漂流,遇不到能看出來的,就還得繼續如此,要不怎麽有那句成語“慧眼識珠”呢?
“大哥哥,你那塊手表呢?說說手表的故事呗!”劉小小萌萌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