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些被告提供的證據和證物沒有公示,在場的媒體沒有聽到和拍攝下來,桑德斯還多少有些可以打馬虎眼的時間和法子。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堂而皇之的公布在廣大媒體和旁聽者面前,這讓桑德斯怎麽弄?這不是讓自己掉坑裏嗎?
整個視頻沒有剪輯,一般來說都會很冗長的,可是,這是現場救人的時候,李凡自然不會拖沓,而是非常急迫的詢問患者,一環扣一環的按照标準的程序詢問和解釋,并且告知患者,已經引發了肺炎和肺氣腫,如果想要活命,使用抗生素是刻不容緩的,同時,也向撒切爾說明了不使用抗生素的後果和其它抗炎藥物的作用能力和起效的時間,前後也不過三分鍾,最後是在原告撒切爾的強烈要求下,給撒切爾注射了抗生素,并且提前做了過敏試驗,整個操作無懈可擊。
“辯護律師,你對提供的證據有什麽說明的嗎?”法官舔了舔有些幹涸的嘴唇,“或者你對現在的法庭舉證還有沒有什麽要求?我給你說話的機會。”
詹普仁站了起來,“謝謝法官大人,我對證據沒有什麽可以解釋的,盡管我們已經聘請國際知名醫生和醫療權威機構對這個證據做了鑒證,但是,爲了确保原告的訴訟權利,我們不反對由法庭出面申請對證據進行醫學鑒定和其它的司法鑒定,我們相信,我的委托人在這個案件中是無辜的,是被原告惡意冤枉的。”
“我反對!我的委托人絕無‘惡意’的動機,他不過是爲了維護自己的權力!”
桑德斯總算抓住了詹普仁話語裏的漏洞,馬上站起來舉手反對。
“被告律師的舉證,已經證明了事實的真相,爲了更加公平和準确,他們甚至願意接受更加權威的鑒證,而原告的目的是什麽?索賠三千萬英鎊,面對一個拯救過他生命的醫生,提出如此巨額的索賠,你能說這是善意還是說是合理?反對無效!”法官實在無法忍受桑德斯的胡攪蠻纏,直接否定了桑德斯的反對。“不過,我還是想聽聽你對這些證據的看法,你認爲需要不需要進一步進行鑒定?”
實際上,法官是在給桑德斯台階下,這個案子已經明了,整個事件的發生與被告無關,求救求醫也是原告主動的,原告和被告之間沒有利害關系,更沒有管轄和被管轄關系,根據英國法律,被告袖手旁觀都不算違法,頂多你說那人見死不救,在道德上人設上存在瑕疵,可你卻是無法去用法律審判人家。
證據顯示,被告在對話裏已經申明了,他沒有在A國的行醫資格,沒有在英國的行醫資格,一旦發生了醫療意外,他無法承擔責任,是原告和他的同事請求對方前來施救,是疾病造成的恐懼讓原告自己決定了使用抗生素,這與被告無關。
在醫療體系裏,本身世界上就存在着諸多的空白和說不清的地方。比如說,在南極,一個法國人患病了,受傷了,他去俄羅斯的營地尋求幫助,在這個時候,難道說還要去檢驗俄羅斯醫生有無在法國的行醫資格嗎?在特殊環境下,難道說還要一些本來是可以救治你的醫生去遵守各國的醫療制度,而放手不管嗎?
事實上,在英美法律體系裏,還就是如此的扯淡。比如說,如果你在街上碰到一個老人心衰倒下了,哪怕你完全懂得急救方法,你最好也被伸手,因爲,也許你能把那個老人給從死亡線上拉回來,可是你卻無法控制後面的官司訴訟,在美國,任何一個律師就可以說,“你沒有資質證明,如何可以确定你的救治是正确的?”無法确定你的行爲是合法和正确的,那麽帶來的後果就是不正常的,根據因果關系,你就有可能成爲被告,要對被施救的人或者他的家屬付出巨額賠償。
在美國,如果你沒有拿到各個州的行醫許可,你換個地方都無法行醫,這也就是爲什麽當初李湧去美國的時候,稀裏嘩啦的考了一大堆各種醫療資格證書,李凡從小就聽過父親講的這些西方扯淡的故事,他焉能在救治撒切爾的時候輕易的上當?他在動手之前幾乎把所有的漏洞和陷阱都想到了,全部都用視頻和錄音做了記錄,他的治療行動甚至可以用“被逼”來形容都不爲過。
“對被告律師提供的證據,我們保留進一步鑒定的權力……不過,我還是覺得被告的行爲是有違英國法律的,一個沒有在英國行醫執照的人,如何可以答應爲瀕危患者進行治療?如果發生了意外,患者死亡了,這個賬怎麽算?”
“太無恥了!太丢臉了!桑德斯是在踐踏人類最基本的道德!難道說看着撒切爾死去就算是合法了?請法庭讓這個沒有良心道德的律師滾出去!”
不知道是誰,猛然在旁聽席上站起來,大聲的斥責桑德斯,跟着,許多旁聽者,甚至一些媒體記者也都站起來了,他們七嘴八舌的吼叫起來,許多人都拿着自己的鞋子敲擊着旁聽席上的座椅和欄杆,場面頓時就有些失控了。
“肅靜!肅靜!”法官此時不得不大聲的呼喊起來,“請大家保持肅靜!”
不要以爲在會議上敲擊桌子、椅子是非法的,這也是英國人的一個傳統,英國人,或者說是歐洲白人幾乎都有這個習俗,在英國議院裏開會,如果反對派發怒了,最典型的就是拿着文明棍使勁的敲擊椅子,當年,赫魯曉夫在聯合國的會議上,急眼了,不也是脫下皮鞋使勁的敲擊桌面嗎?我們以爲那是無禮和下作的,實際上,西方人就是這德行,就像我們過去,如果要羞辱一個人的行爲,會用食指在臉上向下劃拉,嘴巴裏還會說“羞羞臉”,可惜,現如今的年輕人大多不知道這個民族的習俗了,他們差不多都西化了,都學會了那種豎手指頭了。
法官爲什麽不呼叫法警出來維持秩序呢?第一,這民事庭上法警就是個擺飾,也沒多少人,加上是個涉外的案件,沒準備。第二,桑德斯的話的确不妥,法官喊肅靜沒毛病,可要是喊“法警”,那就過了,保不齊就結束了他的法官生涯。
鬧哄哄的法庭再次成爲媒體的焦點和上了直播頭條,反觀,詹普仁和他身後的律師團卻是氣定神閑的坐在那裏,就像是在看一場免費的“莎士比亞話劇”。
巴甫洛夫一出來,就叫上了幾個在周圍工作的救險隊員,一起向隧道口附近的臨時指揮棚跑去,可是跑了幾步就氣喘籲籲,高原,可不是那麽容易使勁的。
戰鋒還在辦公室裏與馬老和陳老商談,猛然,一個隊員沖了進來。
“首長!那些記者正在毆打李教授呢,我們要不要去增援?他們太欺負人了!”
“什麽?這個小子,太不省心了!走,叫上幾個人一起過去,隻能拉架,不許還擊啊!這是命令!”戰鋒大聲的對部下說道,“二老先研究着,我一會回來!”
“你不用等了,那是唯一可以解決問題的辦法,我這裏剛剛收到學生發來的計算機模拟結果,我現在就傳給你!”陳老在那頭猛然站起來,大聲的說道。
“我們走。傳的東西等會回來再看!”戰鋒拿起自己的外套向外走去。
現場,混亂的可以,已經不是李凡被打了,他已經從下三路出溜出去,站在幾米外用手抹着鼻子裏流出來的鮮血,滿臉花,那麽冷的天氣,一些血珠都開始凍結了,可是臉上卻是沒有,因爲剛才的“活動”,渾身發熱,臉上的血漬一時半會凍不上,可樣子看着可是吓死人了,被李凡抹的幾乎蓋住了半個臉。
那邊,十幾個記者打在一團,相互報以老拳,都穿的多,打身上沒有啥效果,一個個的都是往腦袋上招呼,還有幾個躺在地上嚎叫着,樣子不僅是狼狽,而且很痛苦,整個局面搞的巴甫洛夫完全迷糊了,這到底是發什麽瘋?怎麽就如此了?
要不說李凡是個妖孽呢,這些記者來自各大媒體,有的是有名的,有的則是正準備有名的,他們一開始都是沖着李凡去的,可李凡是誰啊?他最善于的就是利用對方的動粗裝孫子的,自己絕對不會吃虧的。
如果李凡“奮起自衛”,就那幾個洋鬼子一個都跑不了,用不了幾下就得全都躺下,可李凡不會那樣幹,哪怕是有現場視頻記錄,最後自己也是很難說清楚,所以,他隻挨打不還手,暗中利用對方出拳出腳的沒章法,巧妙的暗中牽引,于是,那些勢大力沉的攻擊都招呼到他們自己身上去了,自己還用内力呼救。
這西方人是典型的熱血激動型的,自己被打了,能不急眼?
“你們特麽的瞎了?怎麽打我?”“我沒有啊?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你下這麽大力氣?”“我那是失誤,失誤懂不懂?你不也是打了我嗎?”“打了,怎麽樣?光挨打不還手啊?”“哎呦!你怎麽又打我……我靠!還打……”“不是我!”“我看着就是你!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昨天爲了争一架飛機,你就沒安好心!來,咱們較量較量……”“你們英國人真是讨厭!”
好嘛!這些人自己打起來了,誰強大就會被李凡用無意間提出的石頭給砸在腳踝的穴道上,誰想溜号就會被閃躲的李凡用後腦勺給撞得鼻涕眼淚一切流,誰穿的厚實,就會被李凡爲了“逃命”亂抓的給把衣服撕裂,哎喲!這場面……
“小李子!你怎麽樣?”戰鋒沖到現場,看到李凡滿臉是血,心裏頓時緊張起來,随即向自己的隊員大吼,“把小李子給我救出來,一定要救出來!”
很快,幾個特戰隊員憑着常年“挨打”的功底,硬是把李凡給“救”了出來,這李凡也是蠱滑的厲害,看到戰鋒後,張開嘴巴,像是要說話的樣子,跟着就是大口的吐血,然後兩眼一翻,咣咭,倒下了。戰鋒都沒來得及抱住他,是啊,能讓戰鋒抱住那還是李凡嗎?不把那幾個記者“冤枉死”,李凡就白混了!
“立即送衛生室!趕緊搶救!”戰鋒大吼道。随即,他站在那些還在互毆的記者旁邊,“你們,你們還要打到什麽時候?”媽呀!字正腔圓的英語啊!
巴甫洛夫傻了,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局面,他這半生裏參加過無數次緊急救援,從來沒有見過一群記者會在救援現場打架鬥毆的,這簡直是太丢臉了。可是他現在毫無辦法,他的身邊隻有兩名跟随的文職工作人員,根本無法處理這些不知道爲什麽就大打出手的記者,這還是西方文明嗎?還是值得炫耀的媒體?
搶救出了李凡,戰鋒就帶着自己的人離開了,因爲,他吼了那一嗓子後,那些記者壓根就不搭理他,繼續捉對對打,許多采訪用的話筒、攝像機、手機扔的哪兒哪兒都是。既然你們不理,那我們又不是維持秩序的警察,你們繼續吧。
“通知所有隊員提高警惕,大家先集中到我們的基地裏,請求國内派出直升機,把受傷的李教授先送回國内去救治!刻不容緩!”戰鋒對核心隊員說道。
此時,随隊前來的隊醫已經發現李凡在嘔吐了,作爲一般的醫生,都明白,這是嚴重腦震蕩引發的症狀,必須要送回内地去進行進一步的檢查,要做腦CT,萬一發生顱内出血,後果不堪設想。醫生焦慮的表情讓戰鋒也覺得事态嚴重。
“必須把這裏的情況上報,許多事情我們決定不了的。”随隊指導員小聲的在戰鋒耳邊說道,“外交無小事,我們是來救援的,可這個環境讓我們怎麽幹啊?”
無奈,戰鋒拿起了隻有他自己才有的紅色衛星電話,很不情願的按下了一個鍵,嚴格說,他這次的任務沒有搞好,挨批怕都是輕的。
“華夏救援隊重要成員李博士在救援現場被西方媒體記者群毆,目前正在返回國内的途中,傷情危殆!”一條短促的新聞稿從俄羅斯記者的手機上發了出去。
“華夏救援隊正與A國官員交涉,沒有安保措施的現場,他們無法進行救援,華夏救援隊在一場群毆中有人受重傷。同時,巴甫洛夫先生也表明,各國記者嚴重的幹擾了救援行動……”法新社記者也發出了自己的電文稿。“BBC記者這次表現的極其不專業和不道德,他們敗壞了記者的名譽和公德。”
“距離剩下的救援時間越來越短,可現在,救援行動不得不停了下來,這個責任是誰?就是你們這些未經允許胡亂進入的記者!”巴甫洛夫面對鏡頭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