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長畫的收藏是有講究的,都是卷起來,不管是豎着的風格還是橫幅的風格,而卷畫的時候,橫幅是先從右向左,就是從頭向尾卷,而豎版的則是從下往上卷。在打開畫作時候,一眼就能看見畫的主題,而橫幅就需要你有些耐心的從尾看到頭,尤其是長幅的巨作,打開時平放在長桌上,然後慢慢的從右向左打開。
方丹找到畫作,打開了畫的尾部,都不用去拿放大鏡看了,光是那淡淡的印油香味就告訴他,人家這畫的落款是用原作者的印章,蘸着印油蓋上去的。
“這華人怎麽就這麽多名堂啊?唉!當時怎麽就沒注意呢?我沒有注意,那些前來雕版的木刻工人怎麽也不注意?這肯定是故意的,肯定的!”方丹在自己的收藏室裏來回的踱步,嘴巴裏不停的說着,“我一定要追索這些工人的責任!想蒙我的錢可沒那麽容易,這簡直是太陰毒了,一個小小的陷阱就把我給坑了!”
巴黎秋拍最後還是“順利”的結束了,一大批華夏古玩被那些華人給拍走,其中有不少看上去不起眼的瓷器,還有一些沒有題跋和落款的畫作,幾件破破爛爛的家具,可就是這些東西,華人也是趨之若鹜,把那幾個拍賣師都鬧糊塗了。
幾件破家具的上拍也是經曆了一番折騰的,前面的劇本與那個馬首差不多,可後面的劇本就不一樣了。這些破家具基本上都是從荷蘭、德國的一些衰落貴族的城堡裏找到的,這些家具不是沒有經過評估,在曆史上也多次想拿出來拍賣,可是,這些家具并不是歐洲曆史上那些傳統的家具模式,也不具備“悠久”的曆史,基本上都是一戰前夕,一些出去冒險的人從東方采購回來的,尤其是使用的油漆居然還是東方華夏的“大漆”,這在西方拍賣市場上幾乎就找不到“共鳴”。誰會花大錢去買這既沒有曆史傳承,又沒有曆史人物背書的“破爛家私”呢?
其實,這些家私與李凡幾年前在香港發現的那些破爛家私是一樣的。
20世紀初的時候,許多西方人到東方冒險撈錢,其中最積極的就是荷蘭人和德國人,這兩個國家在海外沒有多少殖民地,一個是熱衷于當“海上馬車夫”,一個是建國太晚,想出去占地的時候,發現已經無地可占了。大規模工業化的結果就是使大批的農民失去了土地,成爲無業無産者,要不,怎麽會出現老馬的那個理論呢?其中,就有相當一部分人到東方去探險,去謀求自己的财富。
在西方人殖民亞洲的時候,我們都知道有個“東印度公司”,這是英國人于1600年建立的,就是這個公司最後殖民了印度。幾乎是在同時,1602年,荷蘭也成立了一個“東印度公司”,而且是具有明确的官方背景的,而這個公司所占領和統轄的就是現在的印尼。這個公司在200年後解散,解散的原因就是法國大革命把荷蘭給占了,可是這個東印度公司卻搖身一變成立了“巴達維亞共和國”,徹底的成了當地的政權,直到二戰後,才形成當今的格局。
别小看這個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它經營的350多年裏,帶給歐洲和南亞的影響不可小觑,而那些破舊家具就是從那裏加工後運回歐洲的,使用的木材都是産于當地的紫檀、鐵木、烏木和用于加工制作地闆的柚木。一般的建築木材可以直接運回歐洲再加工,可對于紫檀、烏木這類木材,運回歐洲就是災難,因爲,歐洲的木匠不知道該如何加工這些木材,能夠加工這些木材的人都是“藝術家”。
歐洲的發展曆史,決定了其家具發展曆史的畸形,嚴格說,歐洲的家具史就是一個專爲貴族服務的曆史,在保存下來的古家具上我們都可以看到,琳琅滿目的雕刻,不是神話故事,就是宗教典故,總之,那可不是普通木匠能幹的。
那這些家具在當地是誰做的?自然是華人了。華人下南洋有好幾百年的曆史,許多手藝人在東南亞一帶謀生,他們帶去了大量的華夏技術,而華人木匠也很懂得使用各種木材,用紫檀、鐵木和烏木加工的東西也不一樣,鐵木可以做床,做餐桌椅子等等,紫檀也可以加工出很精美的大床等,可是烏木就不行了,但是,用烏木制作的書桌或者棋桌,那個感覺就不一樣了。
正是這些來自東方的家具,在歐洲的舊貨市場上賣不起價來,也才有了到方丹的秋拍會上的機會,起拍的底價都不高,方丹拗不過劉道源,一律都給了2萬歐元的底價,可是,這些東西競拍後,基本上都是在20萬以上才最後成交。把個方丹給跌碎了一地的眼鏡,他是真的搞不懂,那些破爛家具有值得收藏的。
秋拍結束了,方丹很沮喪,他給托馬斯打電話,讓他去追索那些前來“打工”的,爲什麽在制版前不仔細的研究原作?這個責任必須要有人負責。
托馬斯如何答對啊?他自己也傻了,不僅那幅畫要他掏錢吃下來,而且,那個責任賴不了别人啊,當時,人家那些雕工們都提出了,不僅有書面的說明,還有當時讨論的視頻,他托馬斯根本就無法去甩鍋啊?如果這是國家間的事情,那托馬斯肯定會面對記者沒完沒了的胡說八道,可他這個算啥?就是記者來問,他也是不敢随便冒泡啊,冒的越多,他的那點事情就曝光越多,曝光越多,他的那些水印畫不就成了廢紙一堆了嗎?現在,至少還有了一次“成功”的拍賣,忽悠華人不行,那忽悠白人行不行?在歐洲不行了,那去美洲行不行?
事情到了這一步,托馬斯也不敢向方丹隐瞞了,他向方丹坦白了自己的幹的事情,坦白了責任找不到那些雕工,嚴格說,托馬斯是貪小便宜吃了大虧。
方丹得知了真相後無語,他是真的搞不明白了,這到底是爲什麽?可是,他必須還要趕到華夏去,因爲,在那裏,還有一場重要的秋拍要舉辦啊,他沒時間在巴黎跟那個倒黴催的托馬斯瞎白話。不過,西方人做事是夠絕的,一道令下,托馬斯做出來的那些水印版畫全部被方丹封存在“加工廠”的倉庫裏,并且禁止托馬斯進入那個莊園了。至此,托馬斯算是雞飛蛋打,可他還無話可說。
别以爲方丹就是憑托馬斯一說就投資入夥了,在幹之前,兩人還是簽署了相當嚴苛的合約的,其中一條就是,一旦投資失敗,所有的産品全部歸方丹所有。
這個條款并不是方丹強調要的,而是西方類似如此這樣的合作協議裏的一個常規條款,人家投資項目,最後失敗了,項目裏的所有産出物就歸投資方了,除非投資方聲言放棄,這是慣例,也是爲投資人做的最低保底。
在類似的合作活動中,很少有投資方最後幹得如此絕的,因爲,失敗後留下來的東西往往是一錢不值,比如,某護膚品品牌,投資加工護膚産品,最後倒閉了,倉庫裏的護膚産品堆積如山,别說銷售了,就是拿出來送人都沒人要,因爲,已經被驗證存在傷害皮膚的風險,這樣的東西,誰要誰倒黴,因爲你還得花上一筆錢去進行銷毀,如果是在非洲、南亞等地,這個費用也許能接受,可如果是在歐洲,這筆費用可就不得了啦,那是可以讓許多人徹底破産的。
這次的“偷雞”讓托馬斯可是蝕了好把米,雖然大頭是方丹承擔了,可是聘請工人和購買一些設備的錢可是他自己掏的,還有,最後還在拍賣會上當了一次冤大頭。吃了這麽大的一個虧,托馬斯就認了嗎?托馬斯是不想認的,可是,在明面上他還真是沒啥辦法,這個膿包無法捅破,一旦捅破,他在圈裏就沒飯吃了。可是就如此吃個悶虧嗎?關鍵是,他還不知道這後面到底是誰在策劃這個事情。
不管是方丹還是托馬斯,他們都認爲這後面是有人故意組織和策劃針對他們的,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爲了搞清這後面的人物,托馬斯可是“拼”了,他再次去了華夏,他想把這後面的人物找出來,爲此,他還帶了幾個“私家偵探”過去,可是,他們越是查就越是糊塗,許多事情根本就對不上。
方丹也是不服氣,可是他沒有那個閑心去管,巴黎秋拍的第三天,他就登上了東去的飛機。這次要在燕城舉辦的秋拍,方丹可是把劉道源給抓的死死的,因爲,劉道源手上有不少東西要帶回去送拍,有些還是臨時加塞進去的。
“我的水印版《仿富春山居圖》項目徹底的失敗了,我總覺得這後面是有人在策劃針對我,可是我手上沒有證據,那麽簡單的漏洞,居然,居然……”
方丹說不下去了,因爲,他猛然想起,如果當時自己重視了,難道說那個印章就可以從原作者那裏“請來”嗎?他連原作者是誰都不清楚,就去搞水印畫,這不明擺着是自己找倒黴嗎?按照這個邏輯,那個項目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這能怪誰?怪自己白癡,怪托馬斯貪婪,怪自己太輕信自己的能力了。
“你的那些水印版啊……我說不好,也許,可能,你先放上一段時間吧!”
劉道源一上飛機就打瞌睡,秋拍,帶不了妻兒,孩子要上學,妻子要照看孩子,他這次回燕城也就隻能是自己一個人了。對方丹那軸子話他早就煩了,隻能随口支應着方丹,給方丹留下了無限的想象空間,愛咋想就去想。
其實,劉道源是知道如何幫方丹解套的,隻要把芈凡那枚印章要出來,把那些水印畫一蓋……這些畫也就要重新被評估了,而且,這個水印畫上有兩枚印章,一枚是印刷的,是電腦刻印的,另一枚是真迹,正好對應,而這水印畫的故事也能成爲傳奇,嘿嘿,再找人抄抄,賣高價不行,賣個合适的中等價格很難嗎?
劉道源想的是挺美的,可這一切都得李凡點頭才行啊,可現在到哪兒去找?
李凡在道觀當地展開了自己的“遊曆”,凱琳娜覺得這裏的秋色更美,于是,又在那個平台上開始了長時間的素描,倆個不着調的年輕夫妻這樣玩,那孩子咋辦?沒關系啦,錢博平在當地一口氣幫他們請了倆保姆,其中一個還是有着正式執照的“月嫂”呢,這倆人跟着凱琳娜,孩子就交給她們去管了。
短短的幾天時間,李凡基本上把廟裏的那幾枚銅錢的來曆摸清楚了。那是這裏擴建的時候,挖開了幾個二次葬的土罐,裏面除了骨殖之外,往往還會有幾枚銅錢,前後一共出土了21枚,大部分都鏽蝕的無法辨認,被當時的項目負責人給扔了。剩下了四枚,被那個接待李凡的道士給編結成一個吉祥扣,他雖然不知道那個銅錢有多金貴,可是卻也明白,那個銅錢應該可以當成法器挂出來忽悠人。
爲什麽要在道家節日裏挂出來?道理其實很簡單,隻有節假日香客才多嘛,平時人少,挂出來給誰看?不光是道家如此,其他的寺廟等基本也是如此。
李凡是知道,那21枚銅錢肯定是從三個土陶罐裏找到的,應該是全真教的七星随伴的含義,至于說爲什麽會出現“六铢錢”,這個事情也好解釋。這裏是江南,是南朝陳朝的所在地,那些元代的道士,可謂是是魚龍混雜,幹什麽的都有,要不然,在盜墓界裏咋會有“搬山道人”呢?雖然他們對外說是“爲丹不爲财”,可實際幹起來,誰知道呢?在元代,距離南北朝時期也不過幾百年,碰上了前朝的錢币,難道說他們就可以裝瞎子看不見?不貪不拿?可能嗎?
古錢币有個特點,那就是,當朝也可以使用前朝的貨币,隻要是市場認。比如說,漢初的時候,使用的就是秦半兩,直到漢武帝的時候才首創五铢錢。到了隋唐時期,當時市面上使用的各種錢币很多,不僅有前朝的五铢錢、六铢錢,還有其他割據政權鑄造的銅錢,直到唐高祖李淵發行了開元通寶後,其它的銅錢也沒有完全杜絕。到了宋代,銅錢更是多到爛在倉庫裏,而偏遠地區使用的銅錢也是五花八門,而到了元代,蒙元更是扯了,幹脆發行交鈔,沒銅錢了,你朝廷不讓用銅錢,老百姓不認啊,于是,在元代,民間大量使用的就是前朝的各種銅錢。
那幾枚六铢錢也許就是被修建這個廟的道人帶上來的,不排除他們爲了自己身後而提前準備的。難道說就隻有這四枚嗎?李凡不死心,滿山的轉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