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單純的從經營的角度上看,劉道源送拍的這幅水印畫是賠錢的,想想看,委托榮寶齋制作這個水印畫的成本并不低,劉道源又僅僅是隻制作了五幅,然後現場毀掉了那套模版,加上各種皮費,劉道源這前後也撘進去了千把萬了。
有人說了,你有這個錢,幹嘛不請原作者再畫上一幅?這就是外行說話了。
書畫家的創作爲什麽有高有低?有的是精品有的是垃圾?畫家這個行當是需要創作激情的,沒有這個創作的沖動,畫出來的東西就少了些許靈氣,無論是多麽高明的畫家,自己都清楚,哪幾幅畫是自己有限的幾幅力作,其餘的,他們都會微微一笑不做聲的。《狼吞虎咽》就是凱琳娜看着自己倆孩子餓急眼了,大快朵頤而引發的創作沖動,随即一揮而就,你回頭再讓她去畫上一幅,不是不行,但絕對沒有這一幅的神韻和味道,這就是畫家作品裏的可遇不可求的原因。
也許是需要一個拍賣的低平階段,緊跟着瓷盤出現的就是劉道源送拍的《狼吞虎咽》水印版。爲了讓購買者知情,大屏幕上播放着畫作的原作和水印版的對比,播放了劉道源親自銷毀模版的視頻,然後,拍賣師才緩緩的叫價。
在方丹看來,水印版的與真迹幾乎沒有區别,他也是想拿劉道源的這幅畫試水,因爲他和托馬斯倆人也玩了這個。似乎老天要安慰他,拍賣師的話語剛落,台下的魏東琴就舉牌了,跟着王銳也舉牌,因爲,他們太喜歡這幅畫了,畫中的孩子太率真了,而且,他們也知道這水印版的畫作其實也是價值不菲的。
如何衡量這水印版與真迹的價格差距呢?比如說,早年徐悲鴻就制作了不少水印版的奔馬,這在榮寶齋都是有記錄的,根據工藝水平和複制的數量,很容易就能推算出與真迹之間的價格差距,真迹是100,有40幅水印版,那麽水印版的價格就是四十分之一,可到了現在,真迹已經見不到,或者價格已經上千萬了,那這個四十分之一也不便宜了。劉道源正是利用這個計算方式,向社會公開了《狼吞虎咽》這幅畫的保有量,與原作一起也不過隻有六幅,這純粹是吊足了收藏者的胃口,你買不買吧?不買,将來肯定是沒有,而且價格還會一路上揚,這就好比是企業正在發行原始股,原始股誰不要啊?不要才是真正的沙雕!
不要說魏東琴他們舉牌,就是不舉,在場的一些華人也會舉牌,芈凡是一個神秘的畫家,他的畫作本身就很稀少,現如今有人出了水印版,才五幅,這等于是告訴大家,這畫隻會升值不會貶值的。更不要說佩蘭家族的人了,在他們家族裏,瑪索的畫是第一位,而芈凡的畫就是第二,因爲瑪索說了,隻要家族裏搜集到一幅芈凡的畫作,她就免費向家族提供兩幅自己的畫作,如此賺錢的買賣,家族裏的人當然不傻了,眼前這幅水印版起拍價才10萬歐元,灑灑水嘛。
方丹是怎麽也沒有想到,一幅水印版,在短短的五分鍾裏就被叫到了80萬歐元,而且還在繼續的往上叫,競拍的可不是幾個人,似乎大家都對那畫有興趣。
說,華人喜歡那畫說得過去,怎麽一些歐洲人也跟着起哄呢?這就是拍賣場上的漣漪效應,佩蘭家族參合進去了,其他的白人收藏家是傻瓜嗎?佩蘭家族如此競拍必然有其道理,那麽自己拿下了,反過來不是可以與佩蘭家族私下裏進行交易?誰都知道,在裏爾的佩蘭家族博物館裏可是有不少好東西,如果競拍下來這幅畫,回頭再去與佩蘭家族進行交易,這個效應就說不清楚了。
劉道源在房間裏樂翻了,僅僅一幅水印畫就已經足夠他收回投資了,他對未來幾年的價格一點也不擔心了。同時,他也對自己的眼光更有信心了,在繪畫上,自己雖然畫的不咋地,可這看畫的水平還真是過得去。那畫最後拍出了111萬。
“别得意了,把那個青花瓷大盤安全的送回國内才是真正的完成任務,在這之前,禁止你洩漏那個瓷盤的一切真實資料!切切!”就在劉道源得意的時候,他的平闆電腦上跳出了這樣一行字,“那個瓷盤絕對不許在歐洲做熱釋光鑒定,不許做其他的鑒定,你要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的保護它,你親自送回來!”
得!看來劉道源這次還真是“任重而道遠”啊,劉道源吧嗒着嘴巴開始安排回程的機票了,他雖然看不出來這個瓷盤有多牛,可從李凡的口氣裏就聽出來了。
“我不覺得那些華人有多精明啊,我看他們買去的東西都不怎麽樣啊!”
陪着方丹在控制室裏坐着的是蘇富比拍賣公司的一個文學研究專家,山米爾。希爾。山米爾這次來是因爲方丹這次搞的春拍裏有大量的書籍書稿和筆記之類的,除了杜美的那本日記外,還有一堆打包送拍的狄更斯散落在法國的文稿,其實,都是狄更斯在歐洲居住時的随筆,有些已經破損的無法辨認,就是這一堆東西,最後也賣出了17萬歐元,對此,山米爾是滿意的。花錢不多,沒有超出預算,回去整理一下後,再包裝一下,造勢一下,幾年後就可以成爲拍賣的重頭戲。
蘇富比與其他拍賣公司是有很大區别的,這是一個以拍賣書籍文稿之類爲重點的拍賣公司,當然喽,各種畫作也都屬于這個範疇内,所以,蘇富比可是拍出許多天價的書籍、畫作、文稿等等。爲什麽蘇富比能做到這些?這就是因爲,蘇富比是世上唯一擁有英國文學研究專家的拍賣公司,有13名全職專家,在這個領域裏,蘇富比可是積累了百年的鑒定研究的經驗,隻要被蘇富比選中的這類物品,那一定能賣出很好的價格,同時,這些“破爛”也就進一步升值了。
“你是從什麽地方得出這個結論的?千萬不要小看了華人,他們的精明往往是在你不知不覺中體現的,許多東西我們看不懂,可等到揭盅的時候,我們也無能爲力了,對于這一點,我是深信不疑啊!”方丹并不認同山米爾的話。
“那個青銅器在我看來,那就是後世仿制的,當然,年頭可能有個幾百年,可到了鐵器時代後,青銅器就不值錢了,這些,難道你不清楚嗎?”山米爾一副博學的樣子,“還有那個破裂的大瓷盤,在我看來,那是華夏晚清時候的仿制品,是弄出來打算忽悠當時在華夏的歐洲人的,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一些收藏家對華夏的瓷器情有獨鍾,一些華夏人爲了滿足歐洲人的願望,可是做了不少赝品。”
山米爾說的這個事情還真是一個曆史上的一個特殊的事情。
早在宋代,華夏的瓷器就已經通過海運不斷的向海外出口,隻不過那個時候的歐洲還處于荒蠻時代,不僅是社會的結構不穩定,大多數普通百姓的生活也十分的貧困。而當時經營瓷器出口的主要是阿拉伯商人,銷往的地方主要是在阿拉伯半島和地中海一帶,還有一部分就是銷往波斯。嚴格的說,這個時期出口的瓷器是非常粗糙的低檔次日用品,南海一号出水的上萬件瓷器基本都是如此。
精美瓷器的出口主要是在明末清初,明朝,從一開始就禁海,片闆不得下海。即便是鄭和下西洋的事迹也是一個特例,原因是啥咱們這裏不贅述了,就是在永樂年間,明朝也沒有恢複洪武取締的“市舶司”,鄭和下西洋的行動結束後,一切都恢複原狀,畢竟,耗費太大,也沒有給朝廷帶來實在的利益。
真正精美瓷器出口是發生在乾隆初年。乾隆初年可謂是滿清王朝國力最強盛的時候,不要說康熙時期的發展,僅僅是雍正遺留給乾隆就是一大筆可觀的銀子,據史書記載,足足有六千多萬兩白銀,是個啥概念呢?乾隆初年的物價,三兩銀子可以蓋一間大瓦房,供一個八口之家活一年的。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江南市舶司和兩廣市舶司先後開市,大量的精美瓷器開市流入西方。
精美瓷器能夠進入歐洲,也是當地市場的需要,文藝複興以後,歐洲的經濟、科學和工業大踏步的發展,人們也開始有錢享受精美的物品了。可是,滿清朝廷卻是不會完全順着來,當時,精美瓷器仍然是以供給皇室和皇城爲主的,民窯瓷器在等級和檔次上是無法與官窯比的。你民窯就是有本事做得比官窯好,你也不敢啊,那叫逾制,叫僭越,被抓住了,輕則納入官窯體系,搞得你去當低下的工匠,重則發配關外三千裏,這就形成了景德鎮當地瓷器生産的“一枝獨秀”局面。
說起來,江南著名的窯口可是不少,唐代的就不說了,僅僅在北宋就有五大名窯,即便是在明代,江南的泉州窯、龍泉窯、越窯、醴陵窯、佛山窯等等,可是到了清代,各地的窯口都還在,可是燒制的瓷器卻是不堪入目了,不是做不出好東西,而是不敢做。那真的就沒有好東西嗎?也不是,有,都去做外銷了。
靠近沿海一帶的窯口,在恢複了市舶司的海運碼頭後,就開始大量的生産符合外銷特點的精美瓷器,這些出口海外的瓷器玩的就是“山高皇帝遠”,隻要是出去了,朝廷就沒法查證,隻要在花飾和銘文上不犯忌就成,這也是歐洲能夠搜集到的外銷海外瓷在造型和花飾上與内銷有很大區别的原因。
可是,這個局面爲此的時間并不長,大量的東方瓷器流入歐洲,使歐洲的白銀被搜刮一空,因爲華人不要西方的東西,隻要銀子。于是,馬可波羅這些人到東方來,一方面是遊曆,另一方面就是來學習的。馬可波羅回國後不久,在歐洲就有人開始仿制東方的瓷器,其中一個叫法蘭西斯科的意大利人最著名,其仿制的瓷器已經很接近東方瓷器了,隻不過還是不過關,最後以失敗告終。
法蘭西斯科失敗後,帶給歐洲人一個啓示,他們開始大規模的仿制瓷器,技術上無法解決,就派人到華夏來刺探,打着的旗号就是“傳教士”。
别以爲傳教士是單純來傳教的,他們當時到華夏來,最大的任務就是學習華夏的科學技術,根據現存的西方史籍記載,西方科技的爆發是在17世紀,在這之前,西方沒有任何一個科學巨匠誕生,那些古希臘的亞裏士多德、蘇格拉底、柏拉圖等等,其實都是“傳說”,是沒有史料和任何考古證據的。而在明代中後葉,歐洲派了大量的“傳教士”到華夏,根本的目的就是來“偷學”的。
1698年,一個叫昂特雷柯萊的法國傳教士到達了景德鎮,在景德鎮,他利用傳教和建立陶工聖公會的機會,從一些陶工那裏獲得了生産瓷器的秘密,還向歐洲寄回去了各種瓷土的樣品,經過近百年的努力,歐洲終于在拿破侖的年代仿制出了高端的瓷器,于是,華夏的外銷瓷一落千丈,幾十年後,鴉片戰争開始了。
西洋人仗着船堅炮利,砸開了大清國的國門,随後的都是華夏的屈辱,英法聯軍打進了皇城,燒了圓明園,幹嘛要燒?就是爲了毀屍滅迹,因爲,那裏極其精美的瓷器被英法聯軍搶劫一空,這些人回國後,把搶劫來的瓷器都賣出了好價錢,也在歐洲興起了一股到東方尋寶的風潮。庚子年,八國聯軍更是肆無忌憚的在皇城和天津一帶搜羅精美的瓷器,就是戰後,一些在華夏的外國人,也是對華夏瓷器情有獨鍾,幾乎是你賣他就收,于是,一群制造赝品的行家裏手在清末民初的特殊背景下,大肆燒制了許多赝品,山米爾說的就是這一段的事情。
滿清倒台後,官窯基本上不存在了,可是那些工匠要吃飯,要養家,怎麽辦?有人要明朝青花瓷,那還不簡單?開窯燒就是了。新窯口,火氣重咋辦?沒關系,放兩年也無妨,找小姑娘拿個抹布使勁的摩挲一個月也成,總之,那個沒有人管的時代裏,生産出了各種各樣的精美瓷器,仿哪個朝代的都有。
山米爾說那個青銅器也是仿造的,其實說的是宋代也有一段時間出現了大量的民間銅器,他認爲那些都是假的,華人買去就是典型的沙雕行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