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薛萬錦頓時語塞,石大慶這個條件看似很公平,可其實極其不公平。“你是内行,肯定把我最好的東西給挑走,可我,我是外行啊!這太不公平了!”
“那也簡單啊,通過拍賣公司競拍,讓市場來定價,到時候,大家就公平了。”
薛萬錦直到此時才發現,圍繞在李凡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是傻瓜。這石大慶看似憨憨的,可你瞧人家這話說的多内行啊,這幾乎讓他無話可說。
薛萬錦正生着悶氣,趙嘉耀卻是悄悄的向他伸出了大拇哥,頓時,薛萬錦的腦袋一下子就清靈了。合着這小子是在暗示自己聯手去給方丹下套啊!
方丹拿着自己的那個腰牌仔細的看着,越看越覺得是好東西。沒法不好,上等的藍田玉,經過精細的加工,把那些經過機器加工的痕迹全部掩去,再經過高手的文盤,使玉質更加均勻溫潤,手感更好。尤其是那些雕刻,全都是微細不對稱雕刻,不是老玩家,一定會以爲是一塊上等的古代漢玉。
方丹根本不懂得漢語,薛萬錦在旁邊跟石大慶說什麽他是一點都不知道,不過以他的猜度,估計是薛老闆也想要,人家不給。這進一步證明了人家送的是好東西,對此,方丹心裏可是樂開了花。
“這是工藝品,是可以随意出境的,不知道我這些東西送到海外拍賣行不行?有沒有這個機會呢?”憨直的石大慶仍然是一臉人畜無害的微笑着,“如果有那樣的機會,我想這些藝術品的拍賣價格應該不錯,當然,我會委托劉道源先生的。”
怎麽又是劉道源?方丹聽了石大慶的話以後眉毛皺了起來。
“向你解釋一下,劉道源是我們這些朋友的總代理,這不是最近才定下來的,而是已經有幾年了,去年他在法蘭克福組織藝術品展博會,如果沒有我們這些朋友在國内給他幫忙,你覺得他能找的到那麽多精美的工藝品嗎?”謝偉長見方丹的臉色不好,連忙出面解釋,“我們華人與你們不太一樣,我們這裏比較講關系,關系不熟悉的人很難大面積鋪開的去做生意。就以您爲例,您現在是薛老闆介紹過來的,我們看在薛老闆的面子上盛情接待,該做的我們都做了,不該做的……喏,石先生還送了您一塊非常難得的美玉腰牌,實話說,我們已經把面子給足了。”
其實西方人也講關系,但是,西方人的關系與華人的關系還是有區别的。
在華人裏真正的關系是很難打破的,尤其是多少代的傳承,大家相交都是爲對方着想,都是怕對方吃虧。這就出現了相互讓利,相互降價的怪現象。不要以爲這是天方夜譚,其實,在我們的交往中,經常會在小小不言的事情上這樣做,比如,熟人去修車,這邊問,多少錢?那邊說,你随便給。結果就是,給的錢一定比正常收費多。當年亞洲賭王去澳門拿下拍照,霍老大就直接說,你隻管去搞,有事情我跟你一起頂。兩人都是香港風雲人物,都有過這樣那樣的扯皮,甚至家庭内部也扯,可誰見過霍何兩家有過扯皮?别說見了,連聽都沒有聽過。
現如今,一些西方厚黑的東西傳進來,那些東西的實質就是急功近利,就是爲了自身的利益不擇手段,這與華人的處事理念是格格不入的。華人講究什麽呢?華人講究的是,十分運氣用七分,留下三分給子孫。孝道,以孝治天下,核心的思想是什麽呢?是傳承,是延續。正像金大俠在小說裏寫的,江湖恩怨想報仇,又沒能力,咋辦?那就是好好的活着,活得比仇家長,看着仇家先死,自己也就大仇得報了。老蔣先走了,讓多少原來的老冤家覺得索然無趣了?個人如此,民族又何嘗不是如此?當年的匈奴、鮮卑、突厥、契丹、女直等民族都去了哪裏?
西方人講究的關系說白了就是利益共同體,有共同的利益就有共同的關系,反之,則一切都等于零。西方人也會說,你們東方人不也是講究利益嗎?是的,沒錯,華夏自古都是講究實際利益的,問題是,華夏講究的是長治久安的利益,而西方人,直到二次大戰快結束的時候,他們才考慮要搞一個可以維持世界和平的組織出來,才想到珍惜和平。在這之前,西方人進化了那麽久,啥時候想過這個?長期的相互戰争,到底是爲了利益還是爲了宗教?
說起戰争來,華夏這邊也是很有意思的。自打有文字記載以來,但凡是針對外辱的戰争,都是血流成河,都是屍山血海。而自身内部朝廷更替的時候,雖然也是刀光劍影,可往往就像過家家那樣,死傷點人,然後就……登基了,唐代隋朝,隋炀帝還在揚州樂呵呢。本民族裏,誰當不是當啊,隻要對老百姓好,都認。
可是外族入侵就血腥了,元初,人口從過億驟減到不出六千萬,清初的時候,也搞了嘉定三屠揚州十日。更不要說抗戰了,我華夏傷亡三千五百萬左右。
晚上,石大慶在自己家裏招待大家一次吃飯,沒法子,小地方,大年初一的很難去找個合适的餐館,這已經不是錢不錢的問題,而是沒有提前預定,人家就是有人,可到哪兒去找各種食材呢?從家裏拿過去不行嗎?行啊?可那還不如把廚子請回家裏呢!石大慶玩的就是這套,把幾個高級廚子請到家裏幫忙,不說給工資,隻說是給過年的“紅包”,給誰都不能少了。
晚上,一行人就住在了石大慶爲他們包下來的一處私人溫泉裏。
說這溫泉現在怎麽哪兒那兒都有啊?沒錯,溫泉的開發已經從自然流出發展到人工勘探,鑽井,然後在人工利用了。現在各地溫泉如同雨後春筍般的出現,靠的就是科技的力量,靠的就是老天爺的恩賜。而在北方湧現出大量的溫泉也得益于國家的南水北調,得益于地下水位的升高,這些才是真正的水到渠成。
這個小型的溫泉别墅就在秦燕妮的老家,靠近平原邊緣的山旮旯裏,事實上這裏的挂的牌子并不是溫泉,而僅僅是把地下熱水抽上來自用,極大的解決了冬季取暖,洗澡用水等問題,據說,這也是謝偉長幫忙搞的。
小别墅的房間也不過七八間,來的人剛好夠住。最豪華的兩套給了方丹和薛萬錦兩口子,房間内的裝修看似樸實,可檔次并不低。尤其是那些根雕式的家具,讓方丹是大開眼界,他認爲,這是到了藝術的殿堂,老頭子毫不客氣的把單人出來的趙嘉耀給叫到自己的房間裏陪伴他。而謝偉長已經回家去了,人家的媳婦也大着肚子呢。至于石大慶嘛,帶着秦燕妮舒坦的當着主人,原來,這别墅鄉村小旅館就是他送給秦燕妮娘家的,平時是秦燕妮娘家人在經營,而這過年就沒人來了,還是秦燕妮昨天打了電話,今天上午自己跑過來清理了一下。
碩大的客廳裏,溫暖如春,能夠一眼就看到後院那個溫泉池。後院溫泉池算是個半露天的,頂上有玻璃,四周也有圍牆,但頂棚與圍牆卻并不是連接起來的。畢竟,一旦池水蒸騰起熱氣,得有地方宣洩,用排風扇?那太煞風景了,呼呼作響很倒胃口的。就在頂棚與圍牆之間留下縫隙,那蒸汽就可以飄逸出去了,而那玻璃也是有斜度的,保證凝固的水滴按照角度流淌到一邊的排水槽裏……
“這個地方可是真不錯!我沒有想到,在一個農村還有如此高雅的地方!”
方丹高興的躺在池子邊上的躺椅上,他剛剛在溫泉池子裏泡得渾身發紅。
“這樣的小旅社,在山裏有很多,越往裏面走,各種稀奇的事情越多。你看到的那些根雕,其實就是當地山上挖下來的,每年都有更替的。”趙嘉耀坐在池子裏,手裏端着一杯紅酒,正在那裏滋潤着,“現在,我們的日子過的很好,也很有味道,我要是你啊,趕緊到這邊來,比起你們那裏,這裏可是安逸的很。”
“安逸?安逸能有錢賺嗎?”方丹很狡猾,他聽出了趙嘉耀的話音。
“當然,尤其是您這樣高端的人物,高端的行業,用這裏人的話說,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咱們不用去想那麽久,可搞一次活動,管上半年還是問題不大的。”說到這裏,趙嘉耀用手四周一劃拉,“你看到這裏好像都是藝術品,可你并不知道,這裏其實很一般,在這周圍還有許多高端的别墅,在全國就更多了。我們的祖先也像你們的祖先一樣喜歡想事,不過有一點你們大概沒有像我們這樣去想,那就是化腐朽爲神奇,在石大慶那裏的根雕,有些是埋藏在河道裏幾百年的,我們叫陰沉木,挖掘出來後,不加工,還是黑木頭一根,可經過加工,您也看到了,就石大慶那裏的東西,你随便拿一件回去拍賣,價格都是天價。”
聽了趙嘉耀的話,方丹在那裏沉思了好一會,其間還找來了雪茄,給自己倒上了紅酒,就着雪茄喝紅酒,或者是就着紅酒抽雪茄,反正老頭子在想事。
方丹不說話,趙嘉耀也就懶得去多說了,自己起身去沖洗,然後穿上浴袍,從房間的小酒吧裏找來了不少零食。他可沒有方丹那本事,可以就着雪茄抽煙,他連煙都不抽,可這幹喝也不是事,于是那些零食成了趙嘉耀的下酒菜。
“你怎麽不繼續勸我了?我還在等着你的下文呢!”方丹冷不丁的開口了。
“我有勸您嗎?”趙嘉耀裝傻道,“我是指你來到這邊養老,這邊很舒服的。”
“我這樣的人是不能養老的,我的父親告訴我,要想活得長久一些,就要不停的給自己找事幹,否則,人就像不動用的機械,會生鏽的,會僵化的!”
方丹望着頭頂上的玻璃,他發現,外面居然飄起了鵝毛般大小的雪花。
不要以爲雪花很大,雪就一定下的很大,恰恰相反,雪花越大,說明空氣中的上下氣流相對穩定,否則雪花也無法積蓄到那麽“大個”,而文人騷客的煮酒賞雪,吟詩作賦,就是在這樣的雪景下才行。如果是漫天的大雪,連人影都看不清,亦或是像砂糖一樣的雪珠子鋪天蓋地,再伴以凜冽的西北風,别說賞雪了,趕緊找個被窩暖和暖和吧!正所謂下雪不冷化雪冷,下雪時,如果沒有風,那真是一美景,像方丹他們今天看到這樣的雪景,那也是難得一見的。
當年鄭闆橋寫的那首《詠雪》就很真實的描述了這種雪景,“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千片萬片無數片,飛入梅花總不見”這首絕句據說是鄭闆橋在一群賞雪的酸腐文人的擠兌下脫口而出。
後世有人解讀這首絕句,說這詩的前兩句是虛寫,後兩句是實寫,虛實相映融鑄出了清新的意境。還有人說,這是以前三句的平庸鋪墊,讓人在低谷徘徊,而到了結尾第四句,卻以動靜相宜的深邃意境,一下子将全詩從低谷推向奇峰。
就在方丹在那裏看着雪花的時候,這趙嘉耀也不知道是怎麽來了靈感,竟然用英文模仿着歐洲話劇裏的口吻,一下下的念起來了,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找了點雅潤的單詞,弄的方丹在旁邊一愣一愣的。
“哎呀!趙!你還是個詩人?對應外面的雪景,你這詩太美了。”
“這個可不是我寫的,我是把一首古詩翻譯了一下,湊合吧。”趙嘉耀得意笑着,“我不過是把意思翻譯了,找幾個押韻的數字單詞而已,語法……瞎來。”
“噢!不,我能聽懂,很好!”方丹很認真的說着,“我到K城的時候,一個客串的導遊跟我說,你們這裏是全民收藏,我去核實了,他說的對。今天,你又讓我見識了一下,你們都是有藝術靈感的,我不得不承認,你們真是太好了。”
“哇塞!被你老頭給誇的受不了啦!我得喝一大口!”趙嘉耀誇張的說道。
“不過,我還是想不明白,以你說的,你們這裏到處都可以化腐朽爲神奇,到處都是藝術品,那我們到哪裏去找那麽打的市場來消化這裏的藝術品?”說到這裏,方丹指指旁邊那個大型的根雕茶幾,“你看這個,多麽精美,可也隻能在這裏,要是把這樣的東西送到拍賣會上,後面不知道要有多少根雕送拍!”
“啊?不是你這樣理解的,這裏的東西并不是高端的,而且有瑕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