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凡發過來的倆字,劉道源的腦袋有些懵了。他一共發給李凡十來張照片,咋就換回來倆字啊?這是不是也太不對等了?你多少也給咱多劃拉幾個字啊?這說得到底是哪個是假的啊?想打電話過去問問,可電話一撥,得,關機!
“這小兔崽子,現在牛氣了?方丹那老小子不定是怎麽被他給忽悠了,居然自己找人去滿世界找東西,還叫我給看,我如何懂得看啊?”劉道源氣得在那裏扔掉了手機,沖着愛瑪說道,“難道他就不知道找鑒證機構看看嗎?簡直是……”
“你啊!真是個笨腦筋!你也不看看現在是啥時節了,都在準備過年,誰去給他鑒證啊?正規的鑒證單位都謝絕接單了,匆忙搞出來的東西不靠譜!”愛瑪數落着自己的老公,“凡凡那倆字的意思其實很清楚啊,那就是告訴你全是假的!”
“啊?是這個意思嗎?你肯定以及确定”劉道源愣神的看着老婆愛瑪。
“你啥時候見過小老大幹過不靠譜的事情?你看這些眼花,可他是幹什麽的?這是他的專業,既然他就說了倆字,那就告訴你沒有能看中的,要有,他會放過?他是啥德性你不清楚?忘記你那輛摩托車是怎麽來的了?”愛瑪譏諷的說道。
“對啊!這小子是個不放過任何好東西的主,既然他都說是假的,那就是假的,得!我也這樣回複方丹,免得那老小子上當。”劉道源說道。
可是,劉道源的這個回信還是晚了點,方丹那邊竟然以15萬人民币的價錢把那個大概跟裝水果紙箱差不多大的青銅鼎給收了下來,在他看起來,這也太便宜了,便宜的讓他無法忍受那種“成功”的誘惑,更是讓他有一股得意的感覺。
這方丹不是初哥啊?怎麽就輕易的上了這個當呢?說起來,還真應了那句“淹死的都是會水”的俗語。首先,百夫長黑卡的服務等于是給來人背書了,他認爲,有百夫長黑卡服務系統的精心篩選,那些被介紹來的人怎麽也不會騙他吧?其次,他回來後,還到網上去浏覽了一下,特别注意了西方人關于青銅鼎的介紹。
怎麽看西方人的介紹呢?看中文他不會啊,隻能看西方網頁上的那些介紹,他是越看越像,同時,也了解到了在西方,這個東西的價值不菲。雖然中國早就禁止青銅器出境了,可是在混亂年代流落到國際市場的青銅器仍然有不少,這邊禁止出境後,更是進一步的使華夏古文化青銅器的價值飙升,一些早年間流落到海外的青銅器、青銅鼎等等,在紐約佳士得拍賣的價格幾乎都超過千萬美元。
更促使方丹下決心先買下來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來人把故事說的太圓了,什麽家祖乃是清王朝的三品大員啦,什麽在這一帶曆史上就有許多古代墓葬啦,什麽這個東西已經在相關部門報備啦,最後還言之鑿鑿的叮囑方丹,“此物斷不可出境,我家裏要不是因爲做股票賠錢了,是斷不會出讓先人遺物的……雲雲。”
有如此托底的信息,方丹犯了剛入行人最容易犯的錯誤,他信了,他認爲哪怕是在本地送拍,保本不是問題,放在哪個銀行保險櫃裏也是個樂啊?萬一自己搜集多了,難道自己就不能在這裏注冊一個拍賣公司?自己就不能上拍嗎?
如果僅僅是一件青銅鼎,那也就算是交個學費吧。可是方丹那羊牯的架勢,讓那些古玩界裏的專業“殺豬手”欲罷不能,于是,一個電話又招來了幾個,那故事講的,把個那個翻譯累壞了,許多古玩圈裏的專用名詞根本就翻譯不了。
什麽叫“殺豬”?這也是古玩圈裏的行話,就是遇到了棒槌,那些賣假貨的人就會把高仿的物件忽悠給對方,圈裏人管這樣的行爲叫做“殺豬”。
于是,方丹在後來,又花了一點小錢買了好幾幅古代文人畫,兩個瓷碗,在方丹看來,一共才花了不到三萬歐元,得了這麽多東西,心情大悅。
當方丹還在自己的豪華套房裏小心的摩梭着那個坎上去油光水滑的青銅鼎的時候,他接到了劉道源發過來的信息,劉道源也像李凡那樣,直接給了一個單詞,“false!”把個方丹看的也是莫名其妙。方丹可不是劉道源,拿起了電話直接打了過去,這劉道源也不是李凡,不夠膽直接關機,關了也沒有用,鬧不好方丹就直接打上門來了,電話一通,方丹就毫不客氣的問道,“什麽意思?”
“什麽什麽意思?這麽晚了,你不睡覺還不讓我睡覺啊?有話咱們明!”
“不可以!你現在必須給我解釋清楚啊,爲什麽我發給你的照片是假的?”
“照片難道不是假的嗎?”劉道源這是成心跟對方起膩了,“老小子,你吵我的瞌睡,那我就逗你玩,我看你老小子有多光棍!給你定的賓館還入不了你的法眼,還要自己去定更高級的酒店,其實,你現在住的酒店比我給你定的差多了!那價錢是因爲我是會員才拿到的優惠,實際上的價格比你現在住的要貴上20%!在這裏,賓館的檔次可是要比酒店高的!你如此心态,活該你上當倒黴。”
“我不是說照片是假的,我是說你否定了我看好的東西!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你的鑒定了,我已經都買下來了,簡直的太便宜了,才不到三萬歐元!你趕緊祝賀我吧,我也許心裏一高興就不計較你對我的無視了!”方丹得意洋洋的說。
“啊?老天!你的錢是真好哄啊,雖然不算多,不過以我的經驗,那些東西的價值怕是連十分之一都沒有!祝賀你第一次交易的失敗,晚安,我要睡了!”
缺德的劉道源說完就挂了電話,随即就把電話設置到了靜音上,還起身把家裏的有線電話全部拔掉了插頭,然後笑嘻嘻的摟着愛瑪去睡覺了。可是他還是低估了方丹的執拗,低估了方丹的爲人方式。一小時後,他家的大門鈴音不斷,方丹居然半夜裏抱着一堆東西站在劉海林這幢别墅的門口,大有不見人決不罷休之勢,弄的劉海林驚愕的差點報警。而劉道淵也忙不疊的跑去砸哥哥的房門。
“怎麽了這是?半夜你砸什麽們啊?”劉道源是剛剛睡着,這兩口子,沒别的,就是睡眠好,隻要公婆都在,那就是抱頭就睡,人剛睡着被弄醒,這心情……
“你快去瞅瞅吧,你從哪兒招來的這老頭?太沒有西方人的那種涵養了!這半夜三更不打招呼就來了,老爸正在客廳招呼人家呢。”弟弟的話語裏全是埋怨。
一聽是來的是老頭,劉道源用屁股想也知道是誰啊,頓時就來氣了,穿着睡衣就跑下樓,“方丹你個老小子!還要不要點臉面了?你這是非法入侵!”
“你少跟我扯淡!你不接我電話,本身是你違規在先,再說了,你曾經告訴我,在你們華人之間,真正的好朋友就是不打招呼,不需要對方同意就可以登門拜訪的,我這是入鄉随俗!現在,你必須跟我說清楚,我這些東西到底是哪裏假了?”說着,方丹字着放在地毯上的一堆東西,然後插着腰盯着劉道源。
“就爲這個事?”坐在旁邊的劉海林問道,“這也不用急在一時半會啊!”
“你兒子很不夠意思,他居然在我剛剛成交後才告訴我,這些東西是假的!”方丹吹胡子瞪眼的繼續說道,“我就是想問問他,這些東西到底是怎麽假,買錯了我不在乎,可要知道爲什麽就假了,我可是有翻譯的,是百夫長黑卡服務公司派來的專業翻譯,難道說百夫長的服務你們也懷疑嗎?這太不可思議了。”
“哦,這個不好說,我不是百夫長的客戶,我也沒享受過,不好評論!”劉海林在旁邊插科打诨的說道,“本來我的睡眠就很輕,今天被你打攪了,那好吧,我先過過眼看看,要是連我這裏都過不去……那你隻能認栽了!”
“怎麽?你懂得看這些古董?”方丹有些驚訝了,“你該不會哄我玩吧?”
“哄你有什麽意思?我又不缺錢,而且,我和我的小兒子都是國内黑卡的客戶,根據我的了解,國内黑卡可是不提供你說的那種服務的,這也就是你這種洋人,喜歡在這裏抖威風,實話告訴你,在西方的那一套到了本地,大多數不靈!”
劉海林說着話就用手扒拉地毯上的那些東西,一些畫都還是用畫匣子裝着的,不打開是看不見的,隻有那個還有點分量的青銅鼎是用藍布包着的,還露出了一角,劉海林拿眼睛一看就放棄了,然後轉身坐在沙發上,自顧自的去沖泡茶了。
這是怎麽了?怎麽看上一眼就不說話了?這也是劉海林這種老玩家的德性,對那些假貨看了後就是這樣,不會直通通的說是假的,都是婉轉的說“看不好”,他這也是久而久之習慣了。難道這老爺子也懂得看古董?說懂,那是擡舉他了,可李凡說的“全民收藏”的話可不是假話,像劉海林這個年紀的人,兜裏又有倆錢,他能不去淘換點寶貝自娛自樂嗎?那青銅鼎他一看就知道是假的,顔色不對。
“我說,老爸,您開口啊!對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可是一點不明白,那幾幅畫我還能白話一陣,這個鼎您老受累,趕緊把這癞子打發走,咱們好睡覺,明兒還有不少事情要去幹呢,要不,您陪他……不,讓他陪你聊一晚上天?”
劉道源這一口京片子,把個方丹又給說火了,“你們使用我能聽得懂的語言!”
“我兒子是讓我給你看看這個青銅鼎,我已經看過了,不對,我剛才已經表明了态度啊?古玩行裏,上眼不說話就是否定了!”劉海林慢慢說道,“那些字畫什麽的讓他看,我看不明白,他還叫你今晚陪我聊天喝茶,你幹不幹?”
“No!你不可以就這樣說,你得說出爲什麽不對!”方丹的執拗勁又上來了。
“爸,他是個洋鬼子!你的那一套他不明白,你就啥都别顧忌,透亮的跟他說明白,我先看看這幾幅字畫,等我是那照燈,唉!勞碌命,回來也不得閑!”
對劉道源這完全不顧忌方丹感受,滿嘴跑京片子的主,方丹也是憤怒至極了,可他卻覺得,人家這是沒拿他當外人,是故意調侃他,于是又把眼睛看着劉海林。
劉海林笑笑,給方丹倒了一杯茶才開口說道,“青銅器的材料是青銅,青銅是銅和錫或者是鉛的合金,你沒注意你那個青銅鼎的顔色太過黃了嗎?黃銅雖然出現也很早,可是,真正形成規模和常态生産可是在……我想想啊,歐洲好像是在13世紀左右,在華夏,大概是明朝嘉靖年間的事情,你這青銅鼎模仿的是西周時期的,對不起,那個時候還沒有可以如此冶煉和澆鑄的黃銅啊,雖然這裏面也加進去了一些錫和鉛,可整個用料的底子還是黃銅的,這瞞不過行家的眼睛。”
劉海林早年在荷蘭上大學學的就是工科,雖然後來回國搞了經濟種植等,可底子還在,加上他也加入了收藏大軍裏,手上沒啥好東西,可這鑒别青銅器最基本的知識還是門清,所以,他看上一眼就知道是假的。
正宗制造青銅器高仿品是需要用純銅勾兌一定比例的錫和鉛來做原料的,可是純銅的價錢要比市面上當垃圾回收的黃銅線便宜的可不是一星半點。純銅作爲工業原料是存在的,可作爲商品,也很難看到用純銅制作的,這裏不單單是個成本問題,還有一些技術上的原因,純銅的缺點是明顯的,必須加入其他合金才能“強強聯合”,否則,達不到使用的标準。這就如同黃金,高純度的黃金隻能作爲貨币存在銀行的金庫裏,根本不可能拿出來制造任何工藝品,因爲太軟,太沒有強度了,所有的工藝品,哪怕是給佛像塑造金身使用的塗抹物,都或多或少的要加進其他的元素,這就是貨币黃金與生産用黃金的區别。
這邊劉海林跟方丹将青銅器,那邊的劉道源也找來了照燈,打開那些畫匣子一看,他覺得自己去找照燈都是多餘,那些畫作全部都是僞作,有幾幅還是用複印機先勾勒了底稿,然後找人在上面塗抹了顔色,作爲搞美術出身的他,壓根都不用細看了,沒有一幅是能夠入眼的東西,他很無聊的把那幾幅畫又收了起來,有幾個他連畫都不用打開了,因爲那些畫用的裱糊技術和宣紙都是當代的,有的根本就是當下的,那裏面能有什麽好東西?難道不會有古畫新裱嗎?有,但是,即便是新裱也是要修舊如舊,離開這個原則,新裱毫無意義,古畫也變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