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台子很小,看上去已經“破敗不堪”,盡管賣家爲了賣出去已經進行了清理,可還是難以顯示出這個茶幾的本色,主要是這茶幾上塗抹着一層油漆,而這些油漆已經斑駁了。對于不懂的人來說,這是什麽油漆不重要,可對李凡來說,他清楚的判斷出了那個小茶幾原來用的竟然是中國古代的生漆。
看似漫不經心的李凡走了過去,伸手一掂量,就知道自己的判斷沒有錯,這個小茶幾是用上好的陳年檀木做的,于是他開始與這個戴着氈帽的男人攀談起來。
“這個茶幾……不僅是太小了,還隻有一件,似乎應該還有其它的吧?”
“噢,這是我在地下室裏發現的,不知道放在那裏有多久了,你說的對,實際上跟它一起的還有兩把椅子,可那兩把椅子都已經損壞了,隻有這個東西還算是完整,如果你感興趣,請拿走吧。”那人吧嗒着嘴巴說道。
“壞的椅子難道不能修複嗎?如果在的話,我不介意一起買下來。”李凡說。
“嗯,我也嘗試過修理一下,可惜,這種木料太硬了,而且,我對修理這些東西不内行,找人來修……你知道的,人工費是很大的,對我來說不劃算啊。”
“的确,你說的有道理。”李凡點頭附和着賣家的觀點,“如果我想買回去修理,你這一套估計需要多少錢呢?我對這樣的家私很感興趣。”
那個人擡眼看了看李凡,然後認真的說道,“我實話告訴你,這一套家私不值錢,可是,你要想把它們運走花費就不低了,除非你自己親自去搬和親自開車來,我住的地方距離這裏可不近,今天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是我自己開車過來的,有一架舊鋼琴是剛剛被人買走了,我不可能專門爲你再跑一趟的,這都需要成本。”
“很好,你說吧,告訴我你家的地址,我自己去拿,或者你說個地方,我們在那裏碰面,我想要這一套舊家私。”李凡也不解釋,直通通的說道。
“那你要先付錢,我允許你到我家的地下室裏去搬動,但是,你必須先付錢。”
李凡想了想後掏出了二張200瑞郎的現鈔,遞給對方,“這些夠不夠?”
“你真是個慷慨的人,我非常感謝你,好吧,我住在迪爾斯多夫那邊,這是我的名片,我叫瓦格納,你盡管可以在明天中午來,認識你真的很高興!”
李凡笑眯眯的接過了名片,稍微一思索後說道,“我是路過這裏,明天可能就要離開這裏了,如果你不介意,我等會跟你一起回去可否?拿上東西我就走,爲了對你的熱情表示贊賞,我願意再加給你100瑞郎。當然,如果你不方便,我也可以放棄這次的獵奇采購,這東西對我來說……純屬是一次好奇的過程。”
瓦格納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眼前這個德語說的如此流暢的年輕人到底是個啥來頭?還有身邊的那個年輕的美女?難道說他們是一群敗家的二世祖?
瓦格納之所以要把地下室裏的東西清理幹淨,是因爲他想把地下室變成一個自己的實驗室,他自己本身是在蘇黎世大學裏任教的一名生物學講師,屬于教師隊伍裏的藍領階層,繁重的授課有他們,可要想自己研究點什麽,那是很難很難的,他得給已經成名的教授擔任助手若幹年,還得寫出具有分量的論文,最後被學校聘爲教授,這才有可能擁有自己的實驗室,或者,自己家财萬貫,有富有的資金來源,也許能夠自己建立起一個實驗室。沒有這些,哪怕就是有想法,要麽是無償的送給自己的老師,要麽就隻能束之高閣。
瓦格納不想那樣幹,他是著名的作曲家和指揮家的後代,他需要有自己發展的空間,需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實驗室。問題是,他與他的祖先幾乎一樣,年輕的時候一貧如洗,在豪富的瑞士,他不存在生存的危機,可卻還是入不敷出。
李凡擺出的樣子是一副“我想要你的東西,可我不會爲你的那點破爛耽誤行程,我甯可給你加點錢,也不想在這裏浪費時間。”這是一副典型公子哥做派。
“好吧!如果你能找到幫你運輸的汽車,我不會反對你跟我一起去,不過我建議你找一輛能多裝點的汽車,也許你還能看上其它東西呢!”瓦格納說道。
于是,李凡拿出手機,尋找附近的運輸車輛,别說,不好找,畢竟這裏的人周末都要休息,這下子可是把李凡給難住了。腦子裏甚至都在思索要不要去買一輛小貨車了,可這是周末,那些賣車的似乎也不開門啊。怎麽辦?李凡是真不想去找劉道源幫忙,他開來的那台車顯然是夠用的,可這一來自己單獨行動,還抓了一把,這叫劉道源怎麽想?就在李凡躊躇難受的時候,還是凱琳娜反應快。
“你搜索一下附近有沒有華人的小店鋪,然後……不就是個錢的問題嘛!”
嘿嘿,女人就是不一樣,學東西也跟男人不一樣,凱琳娜也像愛瑪那樣明顯對華人這種勤勞很有印象。有了凱琳娜的提示,李凡立即搜索附近的華人商店,很快就找到了一家,經過簡短的溝通,最後以300瑞郎的價錢租用了對方的一輛廂式小貨車。當對方把車子送來後,李凡又與對方進行了深入的“攀談”。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在這裏買了一套不值錢的舊家具,我想運回國内去,你們有沒有辦法幫忙?比如包裝啊,代理托運啥的?”李凡試探着問道。
“沒有任何問題,我們面上開的是商店,下面也給一些華僑做貨代的,隻要不是違禁品,都沒有問題,如果你趕時間,那也可以用空運的,關鍵是你要能付得起運費和我們的服務費,實話對你說,價錢比國内貴很多的,如果不趕時間,可以走陸海聯運。”前來送車的老王一口的廣普話,聽的李凡感覺挺親切的。
“哦,錢不是問題,你們報關是不是還需要一些手續啊,我這是在跳蚤市場買的,需要不需要去開一個什麽證明呢?”李凡還是小心謹慎的問道。
“沒有關系的,隻要你委托我們貨代,隻要你不是運送的違禁品,我們可以幫你把一切搞定,這是我的名片,我們24小時爲你服務!”老王樂呵呵的。
能不樂嗎?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到了誰,誰都高興。就連那個瓦格納也被李凡這股子勁給感動了,他幹脆收拾收拾東西,帶着李凡就先收攤了。
瓦格納這攤子上擺的東西基本上都沒啥價值的,一些有點年頭的牛皮包,幾個油畫像,還有一些鞋櫃啥的,根本就不值錢,對這些東西,瓦格納是想好了,能賣幾個錢算幾個錢,賣不掉他就打算扔進附近的垃圾回收站了。
如果是在國内,李凡很有可能一攬子把他的東西都收了,然後扔掉,可這是在國外,李凡可是不想去沒來由的找麻煩,别以爲這些洋鬼子沒心眼,當你這樣慷慨的時候,他們就會琢磨自己的東西裏是不是有啥值得注意的了,你這生意肯定就做不成了。所以,李凡不去管瓦格納的收拾,就連凱琳娜都沒有拿正眼去看那幾幅肖像畫,那顯然是一些街邊畫家的低劣之作,毫無價值。
在李凡前來之前,瓦格納已經賣掉了這次出來要賣掉的最大物件,一架用了60多年的鋼琴,這還是他父親小時學琴時用的,可惜,瓦格納志不在此,對那架小廠出的普通鋼琴一點情感也沒有,以500瑞郎賣掉了。
鋼琴,在我們這裏屬于高大上的,一般家庭裏不會有。可是在瑞士這樣的國家,尤其是在蘇黎世這樣的城市裏,幾乎家家都有,那是一種生活習慣和家庭裏的标配。因此,在歐洲,能夠生産鋼琴的廠家和手藝人并不算少數。
最早産生鋼琴的動因就是爲教堂唱詩班伴奏,是意大利人在18世紀初發明的,把原來需要吹響的琴弦改爲敲擊,鋼琴發明後,許多修道士修女不需要經過嚴苛的訓練和擁有多少技巧就可以演奏,成爲宗教場所唱詩班伴奏的主要樂器。
進入工業化時代以後,普通鋼琴的生産并沒有多少難度,并不像某些商家炒家吹噓的那樣,什麽如何如何啦,其實,鋼琴的共鳴箱要求與其他樂器的一般無二,好有好的做法,普通有普通的做法。從物理角度說,鋼琴是樂器裏最偷懶的樂器,指頭面對的是鍵盤而不是琴弦,由于共鳴箱的作用帶給了人們一些震撼的聲音感覺,比起其他樂器的演奏,在技巧上的難度絕對是一般般。如果不是幾位著名的鋼琴作曲家,比如莫紮特、貝多芬、肖邦等人弄出了專業的鋼琴曲,鋼琴還真是無法成爲樂器之王呢。其實想想也就能明白了,他們爲什麽要寫鋼琴曲呢?首先,那個年代的交響樂隊也在摸索中,直到十八世紀末期,現代交響樂才算是成型,交響樂這個名稱是我們華人給美化翻譯的,如果直譯,那就是“大家一起響”。另一個原因就是,那些著名的作曲家往往都是窮困潦倒,他們請不起宏大的樂隊來演奏他們的作品,所以,隻能寫簡單的鋼琴曲。這裏有一個特例,那就是斯特勞斯父子,他們不差錢,可他們的作品也是爲宮廷服務的,曲子是沒說的,可是仔細聽聽,那曲子裏有鋼琴嗎?有震撼的銅管樂嗎?有多少技術含量?多少思想性?不能說都沒有,可實在是太少了,這也是爲什麽斯特勞斯父子在音樂史上無法與貝多芬、肖邦、李斯特、柴可夫斯基等音樂人比肩的道理。
當然,鋼琴的發展到後來也出現了其他樂器無法模拟的特性,有人說,鋼琴之所以成爲樂器大家族中的“王者”,是人類精神文明及科技文明共同發展所賦于的,鋼琴作爲樂器的出現,是人類社會生活的需求,鋼琴的發展更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人類社會精神生活不斷發展的一個結果,反正,一個樂器被說的高大上的不得了,拿了個啥冠軍就可以滿世界的晃悠了,到底這東西是個啥?天知道。
去瓦格納靠近湖邊的家裏很順利,一個巴掌大的小城,非說距離不近,當李凡進入了地下室以後,他才發現,除了那一對已經松散了的椅子意外,還真是沒啥值得他去出手的,很顯然,這裏已經被不知道多少淘寶之人光顧了,現在留下來的東西都是幾十年前的一些日用品,甚至連個筆記油畫都沒有了。顯然,原來的幾幅油畫都在瓦格納的車上呢。李凡也不廢話,直接給了對方五百瑞郎,然後把東西搬到院子裏,找瓦格納要來沖洗車輛的水管子,将兩個完全散架的椅子沖洗幹淨,稍微擦幹後就扔進了廂式小貨車的後面了。
與瓦格納道别以後,李凡才上車向老王的那家店鋪開去,直到此時,凱琳娜才開口詢問,“你到底是淘到了什麽?是不是又是千年的紫檀木啊?”
“你猜對了一半,那的确的檀木,不過不是紫檀的,而是黃檀的。”李凡笑嘻嘻的接着說,“那是一套下棋用的家具,我們先拿的那個小方桌是放置棋盤的,而兩把椅子是給對弈人坐的,這套家具大概有一百多年曆史了,瓦格納的後裔怕是不知道這些家私的來曆,我猜想,應該是當年荷蘭或者英國也可能是法國的殖民者從東方帶回來的,上面用的油漆是中國的大漆。這東西在當年的一些紳士或者貴族家裏屬于小玩意,是給愛好下棋的人用的,看那個形式,不排除是具有一定比賽競标用,瓦格納這敗家子不識貨,就那樣扔在地下室裏,要是換成其他木材,那就不是散架,而早就腐敗的一塌糊塗了。今天可算是讨着寶了。”
“你是不是又想着用這木料做手串?能做多少副啊?”凱琳娜聽的眉開眼笑。
“喔,這次可不行,我仔細看了,這對椅子完全可以修複,散架是因爲當時加工的木工使用的是牛膠,而且那木匠大概是個一般的木匠,或者是不那麽認真給洋人幹活的木匠,反正是卯榫中間的尺寸略有不合,用的是傳統的牛皮膠,到了歐洲這麽多年,牛皮膠的分子早就變質腐爛了,這裏主要是工匠的工藝不到位,卯榫的接縫處沒有嚴格的用大漆和膩子封死,天知道是哪裏的工匠幹的,不過,這些到了石大慶那裏都可以解決,這就是一副上好的古董家具了,難得啊!”
“那,那能值多少錢啊?”凱琳娜問道。李凡一聽,差點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