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婕的怪異是她沒有想到一起過來的小屁孩居然還是個人物,自己在學校裏怎麽就對這個家夥沒有多少了解呢?看馬嵬曾的那表情,這幕後策劃的是他啊。
馬嵬曾的希冀是因爲他已經把李凡教給他的那些話都說了,再往下說……沒詞了啊,咋辦?還是讓他來對付領導合适,自己就是個做學問的書呆子。
領導那譏諷的含義就更明顯了,“你個小屁孩,以爲躲到這裏我就能放過呢嗎?不給老子把事情圓泛喽,當心我給你好果子吃!别以爲你有朱家清罩着我就不敢動你,說破大天去,你小子現在還是校隊裏的一個隊員兼教練,還是歸我管!”
“領導,老師,天氣不晚了,要不要出去宵個夜?難道你們的肚子不餓嗎?”
誰能想到他一進門就說了這一句?似乎還要配合似得,馬嵬曾的肚子裏還真的适時的發出了一聲“咕噜”的腸鳴音,把個本來還聽認真的幾個人都給弄笑了。
“我,我忘記吃晚飯了,我不是故意的。”馬嵬曾紅着臉尴尬的說道。
“好吧好吧,咱們出去找個地方宵夜,千萬可别去弄什麽特殊的啊!”副校長叫真的說道,“我這一到,各方的目光可都盯着哪,實話說,要不是出了這麽多幺蛾子,我是真不想來啊!中午到的,你們看,隻有到晚上才能跟你們開會!”
“嘻嘻,您是百忙之中出來訪貧問苦,意義重大啊!”李凡笑嘻嘻的說道。
“你們的佟領隊說你小子是個鬼精靈,還真是沒說錯你!好,你給我出個主意,看我怎麽才能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好,又能去那邊參加大運會的開幕式,點子出好了,我給你一個優良的評定,還可以……”猛然,領導發現自己也沒詞了,他想不出自己還能拿出什麽來獎勵眼前這個小屁孩了,他自己本來就是來化緣的。
“你隻要高擡貴手,下學期别叫我去校隊,我這就知足了,至于這邊的事情,小事一樁,重點不是在外,是在内。”李凡眨巴着眼睛看着領導,一點也不怯場。
“好!成交!”領導連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因爲他在Y大學裏最多到年底,過完年他就要調地方去主政一方了,換了人再調小屁孩進校隊那就不關他的事了。
“走走,咱們邊吃邊說。”李凡打開門,拉着馬嵬曾的胳膊,“馬老師,要不要先給你弄點糖水喝?你這也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以後可不能這樣。”
這說來,馬嵬曾是古代學系的教授,是李凡的老師,可實際上,倆人是亦師亦友,許多方面馬嵬曾還不如李凡呢,所以,倆人在一起很随便的。
“我這裏有顆糖,你先含着頂一下,别真的弄出毛病來,我這輔導員可是帶不了你這考古隊其他人!”張婕從自己的小包裏拿出了一顆奶糖,随即又對李凡瞪眼說道,“别拿那眼神看我,我這是有低血糖的毛病,包裏總會放上兩顆糖的。”
“我這是敬佩加尊重的眼神,張老師,不帶你這樣猜忌人的!馬老師很重要,得,您負責扶着他吧,怎麽說你們現在也是搭檔啊,再說了,這搭檔可不是臨時的,是長久的,你現在還不抓緊時間搞好關系?”小屁孩嘴巴賊溜,說完就跑了。
“哈哈哈……”領導被李凡的表演逗的哈哈大笑,随即也明白了李凡的用心良苦。馬嵬曾離婚了,單身,張婕,大齡剩女,單身。自己找他們開會,氣氛一直嚴肅,壓抑。這小子來了插科打诨,剛才那種陰霾的氛圍一掃而空,有點意思。
夏季,各地的夜市小食攤都是旺季,李凡早就讓錢博平包了一個還算幹淨的小餐館,其實就是當初給《汝瓷春秋》劇組做飯的那家的餐館,要求,弄點下酒的小菜,清爽可口,上啤酒不上白酒,最後來上一大盆燴面,誰愛吃就吃。
幹淨整潔的小店,房間裏空調開了個足。桌子上擺着的是拍黃瓜、炝花生米、撕碎的道口燒雞、切得比頭發絲還細的豬耳朵,爆炒的腰花和裏脊肉,一條糖醋黃河大鯉魚,外加一個皮蛋拌豆腐,不倫不類,可是宵夜卻是足夠。
錢博平殷勤的給倒上了啤酒,可領導就是不端杯子,眼睛狠狠的瞪着李凡。
“好了好了,我說,我說還不行嘛!”李凡做出一副投降認輸的樣子,“這位是我的表哥,是咱們學校工商管理系的在校學生,同時也是平濤文化公司的董事長,這次考古的出資就是從他那裏拿來的。所以,考古隊的錢不會有誰來追,在這裏的所有對外欠賬的事情讓他去辦就成了,保證不會有手尾留下!對内,您叫督查室的人把賈隊長帶回學校不就得了,何必要在本地去弄嘛,至于說在本地需要取證的事情,找我們考古那個地方的餘所長,他也跟我們熟,該追的一個跑不了,想訛我們的也一個都不能得逞,至于如何配合地方把工作做好,馬老師那份考古計劃裏多少點了一下,而後面的發展計劃我也向王副縣長建議了,相信他們會有興趣的,如此這樣,您覺得您明天上午開車去開幕式所在地還有問題嗎?”
“啊?”領導眨巴着眼睛想了一陣,猛然拿過那杯啤酒一口喝幹,心說,“這個小屁孩真是個妖孽啊,這一切怕都是他在後面算計着呢,叫自己來就是履行一個手續,把那個傻瓜賈春生給帶回去,讓馬嵬曾和張婕正式上位,自己來前還在發愁這攤子不好收拾,其實人家早就都布好局了,就等着自己象征性的來揭幕!”
這邊主管校長幾乎就等于是吃了小屁孩和朱家清聯手玩的一個窩心腳,還說不出什麽來,人家都是爲了學校,爲了自己好嘛。可要是心胸不夠寬廣的人就會挑理挑刺了,“既然你們都有了預案爲什麽不提前告訴我?”這也是平常人們在生活裏最容易碰到的問話,尤其是夫妻鬧矛盾的時候,這樣的龃龉幾乎每天都在上演。可主管校長不是那樣的人,他稍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要是自己早就知道有這樣的布局,那他在與當地人談話與賈春生他們開會的時候,能夠演的像現在這樣真實嗎?朱家清和小屁孩就是要自己本色演出,讓各方面都知道學校的重視,讓賈春生知道犯事情的分量,否則,後面接下來的工作就不會那麽順利的被各方接受。這就如同談交易的時候,各方爲了保護低價都會預先擡一個高價,然後裝着十分爲難的“讓利”“退縮”,最後不得不接受雙方“妥協”的結果,其實,最後的那個定價雙方心裏都是門清的,但是,商業的規律就是這樣,大家都得演。
“李凡,你這是不是也太不地道了?合着你們早就有安排,卻還要把領導給忽悠過來,難道說你們這些預案就不可以先告訴領導嗎?你這不等于是讓領導白白的跑了一趟嗎?”副校長沒有計較,可那表情張婕是看出來了,她此時出來說話,第一是有給領導拍馬屁的嫌疑,第二,她也是想借此給領導下台階。
李凡被張婕這直通通的指責弄的有些别扭,開口問道,“在今天以前,我連參加你們會議的資格都沒有,就是一個大頭兵,你叫我如何提前告訴誰啊?就算是我對你說了,你信嗎?至于領導是不是白跑了,那是你說了算的嗎?人家領導都不在乎,你這樣說是個啥意思?怕領導不重視呢?怕你今後沒威信?”
要知道,李凡最膩味拿人墊背去拍領導馬屁的,偏偏張婕今天犯忌,觸碰了他的逆鱗,這話說的尖酸刻薄,其内涵卻是很令人琢磨的。張婕頓時也被李凡給頂了個大窩脖,倒是馬嵬曾在旁邊使勁給李凡使眼色,甚至拉了拉李凡的胳膊
眼看着這倆人要嗆嗆起來,領導很大度的開口了,“小張啊,作爲領導幹部,心胸不會那麽狹窄,處理這樣的事情是需要鋪墊的,如果沒有這種鋪墊,那麽我們在處理的時候就可能會出現一些意外和達不到目的,如果我早就知道李凡他們在下面做的這些鋪墊,你認爲我還會來嗎?如果學校裏的領導一早知道有這個鋪墊,那這個事情還會專門開會研究嗎?這個事情要是以小家子氣來度之,你說的那個理由成立,可我們是小家子人嗎?在工作中,一切要以動機和結果爲衡量标準,切忌夾雜個人情緒和計較其中過程中的一些小事情。李凡他作爲一個普通工作人員,預先做了安排和布置,爲學校解難,給大家找台階,如果這樣還要诘難人家,那麽今後誰還會在關鍵的時候挺身而出,誰會幫你?”
“這個事情吧,我覺得張老師的話也是可以理解的,張婕老師怎麽說也是個女同志嘛,作爲女同志本身就喜歡計較這些細節,這我都習慣了。”馬嵬曾笨嘴笨舌的開口了,竟然是替張婕說話,把個領導給看懵了,“李凡啊,你可别怪我批評你啊,現在,你好歹也是個助理了,不是一般工作人員了,要團結,團結很重要是不是?賈教授這個方面做的差點,他要是早點團結了你,那他的那個錯誤可能就能避免,是不是?對張婕老師你要尊重,啊,尊重,就像尊重我一樣……”
說到後來,把連李凡也給磨叽的蒙圈了,幹脆把杯子一舉,“爲了團結喝酒!”
“馬老師,你說的是個啥意思啊?我怎麽聽着特别扭呢?”張婕疑惑的說道。
“别扭就對了!”領導像是醒過夢來的大聲說道,“哈哈!沒想到啊,在這個小小的考古隊裏,還能有這樣有趣的事情,哎呀!是我小看了當下的年輕人了,我現在心情很好,非常好,還真是那句名言說得對啊,這個世界是你們的,你們是早上**點鍾的太陽!張婕、馬嵬曾,你們倆喝不喝?不喝你們就吃菜吃面,吃完了滾回去把今後的工作計劃碰一碰,讓李凡和小錢同學在這裏陪我喝就行!明天上午,張婕和李凡,你們倆跟我一起去參加開幕式,完了後你們再回來!”
領導到底是領導,馬上就判明了場上的情況,尤其是李凡那句“爲了團結喝酒”話說完後,這一開始的疑惑就算是坐實了,無他,張婕工作經驗不夠,跟小屁孩鬥心眼非吃虧不可,可現在,小屁孩就是看在馬老師的面子上也得退讓三舍,而那個“團結”說的肯定不是包括小屁孩在内的團結,而是說的馬嵬曾和張婕。
錢博平也是明白了,捂着嘴在旁邊直樂,不了解的一定認爲他是在校李凡,可李凡從他的眼神裏就看出來了,那是在笑馬嵬曾想親近張婕,可手法拙劣。
李凡裝着大義凜然的認輸和錢博平小醜般的在旁邊陪襯,再加上領導的“諄諄教導”,還硬是把馬嵬曾那種幾近明确表态的表白給粉飾的極其自然了。什麽叫“就像尊重我一樣”?這八字沒一撇哪,就那自己做樣闆?讓自己的學生擡轎子?可這個轎子李凡也好,錢博平也罷,能不擡嗎?敢不擡嗎?
領導既然發話了,大家頓時在飯桌上各自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喝的喝,吃的吃。馬嵬曾和張婕的确都是不喝酒的人,馬嵬曾甚至連晚飯都沒吃,拖到現在肯定是要先吃東西不喝酒了,此時的張婕倒是很關心他了,給他盛夾了一大碗燴面遞過去,還把那撕好的雞肉絲和盤子裏的鯉魚肉也都夾到他面前的小碟子裏,就這還不算,用眼神看着馬嵬曾,意思是“你還想吃什麽?”馬嵬曾邊吃邊點頭,說,“夠了夠了!”說着說着還眯縫起眼睛看着張婕笑嘻嘻的樣子。
這舉動讓旁人怎麽看?張婕心裏大概是感激剛才馬嵬曾的那“仗義執言”,可她腦門上又沒有直接寫出來,誰不覺得這是她對馬嵬曾的表白“投桃報李”呢?爲了不打攪這倆人碰撞出來的火花,或者說怕這點火花熄滅了,領導也好,李凡錢博平也罷,都在桌子另一邊呼呼的灌酒,甚至都不說話了。
“好了好了,我吃完了,那個張老師啊,要不你打個包回去吃?咱們在這裏他們這酒喝不好的,你辛苦一天了,也該回去休息了,來,我陪你回去……”
哎喲!李凡跟馬嵬曾認識都二年了,從來沒有見過馬老師還能如此的溫柔體貼呢,這是不是也發展的太快了?自己以前咋就沒有發現馬老師還能這樣啊?
兩人一出去,别說李凡了,就連領導也覺得這個速度太快了,沒開口,用手指着出去的兩人背影,那個意思就是想聽聽李凡對這個事情的解讀。
“也許,人家倆人早就暗生情愫了,隻不過沒有暴露出來而已,現如今人家不是搭檔了嘛,老幺,你一向很敏感,咋這次失靈了?”錢博平先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