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怎麽這樣啊?”那女的也許是說累了,也許是覺得自己的目的沒有達到,猛然也變了臉,“你就不能耐心的聽我把事情講完嗎?真是的!”
“你講了半天并不是我想要知道的啊,我就想看看自己的賬單,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我的信用卡上越還錢欠賬卻是越多?這難道不可以嗎?”
“我看你就是不想聽我講了,真是氣死人了!草!”那女的雙掌拍着桌子。
李凡和江濤到達這個小縣城的時候已經是天亮了,一路上,兩人輪換着開車,到了縣城,立即馬不停蹄的向江濤說的那個街道派出所趕去。那裏的大部分人還沒有上班,啥也問不出來,于是,李凡拉着江濤找了個早點鋪子進去吃早飯。
江濤本來還想給攝制組的副導演和現場制片打電話的,後來一想啊,還是不用打了。他這個總制片,其實并不去現場管理。按照李凡的意思,要充分的相信姜老師的能力,因此,在劇組裏也就派了一個現場制片,說是現場制片,其實也就是個現場出納員,姜老師說要花啥錢他就要掏錢支付。好在姜禱銘并不是那種亂花錢的主,成個修建攝影棚的費用并不比去專業影視中心租一個場地貴多少。
八點半,吃過早飯的李凡和江濤準時到了派出所,說明了自己的來意。接待的警官馬上就查出了對外聯絡的通訊記錄,一個姓郭的副所長出來接待了他們。
“本來沒有多大的事情,可是你們這個長輩太倔太豪橫了,硬是不肯給人家道歉,我們也沒有辦法,請你們來也是想讓你們給他做做工作,能夠和解是最好!”接着,郭所長把發生的事情大體的說了一遍,“現在,我們第一個程序就是進行調解,這本來沒有啥事的,雙方都有點責任,因爲另一方是女同志,你們理解吧?如果調解不了,那我們也就隻能依照程序一步步的走下去……”
鏡頭回到昨天,那個女的先發火,然後還口吐穢言,姜禱銘當然不幹了,當場就站了起來,“你怎麽罵人呢?還發脾氣,誰給你的這個權利?”
“是你先不尊重我的,怎麽了?”那女的瞪着眼睛看着姜禱銘,說完還挺挺胸脯,滿臉的不屑,那意思分明是“我罵你了,你能把我怎麽地吧!”
“你給我道歉!必須道歉!”姜禱銘大聲說道,“否則,我替你父母教訓你。”
“我給你道個毛線!就沒見過你這樣的!草!”
得,又一句,頓時把姜禱銘給氣的暴怒了,伸手就給了那女經理一個嘴巴。跟着就要拿起屁股底下的椅子砸桌子……此時,銀行裏突然沖出來了幾個人,分别把姜禱銘和那個女的給抱住了,跟着來了一個主管模樣的男人,他仔細的詢問了姜禱銘是要辦啥事後,倒是很快就幫姜禱銘把問題給解決了。
原來啊,那個商業銀行下屬的某個機構在網上放貸,專門盯着有些身家的人。姜禱銘本來就是該行的“優質客戶”,自然就找上門了。按照規矩來說,這些放貸和還貸都是正常的,雖然在放貸的時候隐瞞了利息偏高這個事實,可也沒有超出國家允許放貸利率的限額,這都屬于正常。問題就在還款的時候是打包在信用額度一起的,并且沒有預先告知如果某一期的分期沒有全款還款,那麽由此産生的利息就會轉入到另一個放款科目裏,說是不影響信用額度,可實際上,利息産生後是要吃掉額度的。這是一種隐性的“利滾利”,更可恨的是,每個月短信提示的還款金額裏還故意标明一個“最低還款額”,如果用戶不了解,按照這個最低還款額還款,那麽你的欠賬就會越來越多。姜禱銘就是掉進這個陷阱裏了。
姜禱銘明白了情況後,一次性的把所有的“應還款額”都還了。可沒過一會,短信又來了一個還款額,說是下個月的還款額,于是,又通過銀行的内部人員打電話找到了信用卡客服那邊,了解到還欠多少,姜禱銘再次一次性付清。
就在姜禱銘辦完了這些準備離開的時候,來了兩名警官,說那個女的報警了,說自己遭到了客戶的毆打,請求警方介入。于是,雙方被帶到了派出所裏。
“我不管你爲什麽動手,你打人就不對!”派出所的警察對姜禱銘說,“他罵你,你可以去投訴她,你可以罵回她,但是你不能動手。現在,要對你進行糾紛調查,你不能離開派出所,暫時先去暫留室等待我們的調查結果!”
老姜被警察的話給弄懵了?“你的意思是狗咬了我一口,我得咬回去?用棍子打是不行的?發生糾紛是雙方的事情,憑什麽你們拘留我一個人?”
“我說了,是暫留調查,不是拘留,那是個女同志,已經去醫院驗傷了!最後我們還要看驗傷的結果。”那個警察擺出一副教訓人的樣子,“老同志,不要火氣那麽大,遇事要冷靜,沖動帶來的是不好的後果。對此,你要有思想準備。”
“要是我指着你的鼻子罵你,你也可以去投訴我嗎?去哪裏投訴?我罵你,你會忍着不動手嗎?難道你這輩子就沒有沖動的時候嗎?”姜禱銘可不是白給的,大聲質問那個辦案的警察,“他們是靠我們這些客戶生存的,我上門要求服務,他們卻把我給送到派出所裏關起來,這還有沒有天理了?我抗議你們如此辦案!”
鬥嘴皮子,那警察顯然是不行了,隻能闆起面孔,“你在這裏瞎嚷嚷啥?到了這裏你還不老實?先到關押房裏冷靜冷靜!你們幾個把他帶下去!”
就這樣,姜禱銘竟然被送進了關押房。在這裏,他的所有私人物品全部被沒收,還換上了在裏面每個人都穿的黃色衣服,把個老頭子氣的胡子直哆嗦,可是在這裏他能跟誰去說?在這裏工作的大多是輔警,他們隻負責看管這些被調查的人,其他的什麽也管不了。跟他們去訴說什麽一點用都沒有,人家也不聽啊。
姜禱銘走進關押房裏,這裏還有另外四個人,不過隻有二個穿的衣服跟他一樣是黃色的,另外一個是身穿紫紅色的,還有一個是穿着的深紅色的。反正是無聊,姜禱銘就跟這些人聊了起來。這一聊才知道,不同顔色的衣服代表着不同的性質,穿黃色的都是屬于糾紛一類的,倆穿黃色衣服的鄰裏矛盾。穿紫紅色的是涉嫌“詐騙”,他本人說是欠了一筆賬沒有還錢。至于那個穿着深紅色的年輕人是盜竊犯,偷了人家的現金,被當場抓住了。深紅色的人與其他顔色的不一樣,那是簽發了拘捕令的。而這邊的幾個都是啥都沒有簽的“暫時滞留”等待調查。
銀行的那個女的去了醫院,想找醫生給開出一個“受傷”證明,可是醫生卻笑了,然後拿過一面鏡子,“你自己看看,連紅都沒有紅,你叫我如何給你開受傷的證明啊?口腔裏也沒有損傷,你讓我開出一個受傷的證明,好歹是不是也該有個啥見血的地方啊?要不你出去給自己打兩下?你呀,别想那些有的沒的。”
那個女經理也是心知肚明,那一嘴吧其實打的根本不重,自己還圍着一個羊絨的圍脖,再加上帶着一副寬邊的玳瑁眼睛,這些東西都幫她擋了一下,可以說,想要醫院裏幫她開出“輕傷證明”是有難度的,除非自己自殘,還要給醫生送上一個“大大的紅包”。可萬一那個官司鬧大了呢?自己就笃定能勝嗎?女經理心裏一點底都沒有,她很清楚,整個過程在銀行的監控裏可是全都有視頻錄像的。
派出所那個郭副所長也是這個女人的熟人,這女人也不是沒有動腦筋找郭所長商量,想出一口氣,把那個該死的不上道的老家夥關上幾天。可郭所長也不是傻瓜啊,直接就拒絕了。憑什麽啊?人家可是從大地方來的人,萬一要是身後有人,那不是捅了馬蜂窩?我跟你熟是不錯,按照程序辦也不會有問題,可你叫我幫你弄個假案,那不是拿老子的前程跟你冒險嗎?不幹,完全沒必要幹。
外面在掰扯,被關在裏面的姜禱銘也被一個小年輕叫了出去“調查”,問起姜禱銘的職業,姜禱銘打了馬虎眼,隻說自己“半退休”了。這也是實情。姜禱銘已經年近六十,在手續上馬上就要辦退休手續了。警方問他聯系人,他想了半天才把江濤的電話号碼說了出來。然後那個調查的小警察就開始“批評”起來。
“不管怎麽說,你動手打人就是不對!就得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
“打了一巴掌承擔多大的法律責任?來,你給我科普一下。”姜禱銘此時已經完全冷靜,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我騎電單車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就爲了去銀行打人?我是他們的客戶,他們張口就可以罵人,還先發火,你爲什麽不問問她爲什麽要那樣呢?我甚至懷疑她這是另一種類型的碰瓷!”
“碰瓷?什麽碰瓷?她怎麽碰瓷了?”警察都被姜禱銘給說懵了。
“故意用語言刺激我,逼着我動手啊,這樣好掩蓋她想釣魚的目的啊。”
“釣魚?什麽釣魚啊?這怎麽又扯上了釣魚了?老同志,你說話要負責任!”
“什麽叫釣魚?這個你難道不明白嗎?就是用誘餌來騙取更大的收益,比方說,他們用……”姜禱銘滔滔不絕的把自己受到的委屈說了差不多半個多小時。
問詢他的那個警官簡直是無語了,他經手過無數個各種各樣的民事糾紛。處理過許許多多的大小鬥毆案件,就是連姜禱銘說的碰瓷事件也是經曆過,可類似姜禱銘說的這些,還是第一次碰到。不過他還是不想把問題複雜化。
“你扯了這麽半天與本次糾紛有啥關系啊?請你不要胡扯亂扯好不好?”
“首先,這是有關系的,任何事物都要講究因果關系,沒有這個因,怎麽會有後面的果?第二,我跟你說了這些相關的,你都認爲是胡扯,那麽,當你聽到真正的胡扯,繞開你想知道的本質,你都不舒服了,那她跟我胡扯理财産品的時候,我能舒服嗎?我讓她給我解決問題,可是她卻要跟我東扯西拉,想讓我繼續的在他們設下的那個理财産品圈套裏上當,這能說是沒有利益的‘碰瓷’嗎?”
“老人家,你看這樣好不好,你給她道個歉,我們再去做做她的工作,這個事情就算了啦,行不行啊?”辦事的警察幹脆也不跟姜禱銘争論,直接提出辦法。
“她要先給我道歉,他侮辱了我,還讓我穿上了這樣一身,還真是我人生第一次啊,來,警官,用你們的手機給我拍個照留念如何?”姜禱銘又突發奇想了。
在這樣的背景下,警察原本以爲可以很容易處理的事情被拖下來了,不得不給姜禱銘留下的那個聯絡号碼打電話,他們希望姜禱銘的家人能夠通情達理一些。
坐在派出所的接待室裏,李凡終于耐心的把事情聽完了。江濤看着對方,試探的問了一句,“現在我們到了,你們派出所打算如何處理呢?”
“如果老同志仍然堅持他的意見,那我們也隻能按照程序秉公執法了。”郭所長面色嚴肅的繼續說道,“我們希望你們能夠去勸解老人,讓他認清形勢,不要一意孤行,做出了事情就要認,頑抗下去是沒有好結果的……”
“郭所長,你這話說過了吧?你這是針對已經定性的嫌疑犯的話,如果是那樣,請你們補齊手續,我們也去請律師。”李凡突然攔住了郭所長的話頭。
郭所長被李凡說的一愣,随即馬上笑了,“不好意思,是我習慣了,對不起!不過你們還是勸勸他,能夠息事甯人最好,不就是一點小糾紛嗎?不要把事情鬧大了,鬧大了對雙方都不好,你們說是不是?而且,人家是女人嘛!”
“嗯,這樣的解釋還說得過去,不過有一點我要告訴你,事情鬧大了,最後不好的恐怕并不僅僅是他們雙方,包括你們在内,同樣是不好的。他的身份證肯定在你們的手上,他之所以現在如此低調,就是在給你們機會和面子,你們難道真的不知道他是誰嗎?真的希望事情按照你們說的那個套路去辦?至少,我現在就看到了一個不公平的地方,你們完全沒有注意和顧及到,這是不對的!”
“什麽不公平?你指責我們可是要有證據的!”郭所長強忍怒氣沉聲說道。
“既然争吵的是雙方,爲什麽隻暫留一人,而另一人在外面?”李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