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什麽事情?”佟建華稀裏糊塗的睜開眼睛,“什麽氣你?誰啊?”
“你看看比賽!你這是從哪裏找來的一群人跑來打我的臉?太陰險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我不都是跟你說好了的嗎。”佟建華此時已經清醒,看到場上的局面也是大吃一驚,“你們是不是留手了?要不你就是讓青年隊上了,我這來的還隻有幾個隊員,不是全部,你看,那個周南就沒有上。我要是出去找人幫忙,你覺得就一個電話能叫來?要是提前準備,那我得花多大的精力和多少錢啊?實話告訴吧,他們都是我們學校的學生,隻不過除了大個子以外,其他人的專業都不錯,人家是打死也不會去職業隊的,在校隊裏也就是玩玩。”
厲步麻被佟建華的話給噎的說不上話來,愣愣的看着佟建華。
“怎麽樣,我向你推薦的那個大個子水平還滿意吧?那可是我們經過三年認真調教訓練出來的,要不是學校是個特殊的地方,我還舍不得給你們哪!唉,今年我們是留不住了,還有一年他就要畢業,早晚也是别人的。現在,南虎隊、金融隊等好幾個隊的球探都在找我們,要不是看在咱倆曾經有過那麽一段香火情,你以爲我會上趕着跑來找你啊?你啊!現在嘚瑟的都不識好人心了!”
啊?這佟建華與厲步麻還有香火情?嘿嘿,還真有。當年,厲步麻就是佟建華所在部隊裏的籃球隊員,有段時間,佟建華被臨時調到體工隊裏擔任軍事教官,那個時候佟建華就認識了厲步麻。部隊的體工隊與地方球隊是不一樣的,在當年,幾乎每個軍都有半業餘的球隊,每個軍區都有專業的球隊,不管你是哪個級别的隊員,首先你必須是個軍人,軍隊的所有文工團、體工隊每年都要進行一定時間的軍事訓練,至少得學會踢正步吧,佟建華就是在那個時候臨時抽到體工隊去的。
厲步麻别的方面都沒啥問題,唯獨對踢正步有些困難,總是走不好。那個時候的人,能有一米九就算是不得了的大個子了,厲步麻也就是因爲大個子被特招入伍的,自然也就沒有經過新兵連的訓練,所以,無論是在服從性上還是在基本隊列的掌握上,都不行。沒法子,佟建華不得不經常跟他“套近乎,吃小竈”,經過佟建華耐心的訓練,厲步麻不僅是進步了,還成爲軍區閱兵時的旗手。
說起這踢正步來,任誰都會說走的最好最美最具有震撼的就是儀仗隊了。事實也是這樣,可爲什麽其他人無論怎麽練都無法超越儀仗隊呢?僅僅是專業和業餘的區别嗎?其實啊,這裏還有一個客觀的原因,那就是儀仗隊員的身高優勢。
正步的要求是:兩腳向正前方踢出約75厘米,腿要繃直,腳尖下壓,腳掌與地面平行,離地面約25厘米……請注意,這裏規定的很死,也就是每一腳踢是75厘米,這個75厘米是以站立腿爲起點,另一條腿落下爲終點來計算的。
這裏說明一下,我們一般認爲兩腿走路時交換擡腿認爲是一步,其實這是不對的。在古代,這叫“跬”(讀kui三聲),一步是指的一條腿從踏下到再次擡起落下的距離,有人在翻譯古籍的時候,認爲現代人的步伐沒有古人大,其實是把計量單位搞錯了。兩腿交叉的距離叫“跬”,單腿的起落叫“步”。
75厘米對于大個子來說根本不算什麽,也就是擡擡腿而已,可要是對小個子來說呢?是不是得使勁的踢出去?身高不足1。6的人,這一腳踢出去能不能達到75厘米都兩說着。儀仗隊員身高至少在1。88米以上,他們整齊劃一,都是大長腿,那種天生帶來的優勢,一般人如何能比?這也是爲什麽後來厲步麻成爲旗手走在隊伍前面的一個優勢。那是不是身材越高就越能走好正步呢?也不是,超過二米的人就不合适了,你讓身高2。26的大個子走個正步看看?75厘米,那不是讓他在散步嗎?他一步跨出去差不多都超過一米了,你讓他憋着走75厘米?
後來厲步麻轉業到了地方,也是憑着一手好籃球技術,帶領當時的鋼廠球隊大殺四方,混的風生水起。而他擔任球隊領隊後,更是把從部隊學來的管理手段和做思想工作結合起來,雖然沒有在全國出類拔萃,可也是中上遊的水平。這些成就其實都得益于他在部隊體工隊裏幾年積累起來的帶兵經驗和軍人氣質。後來,鋼廠隊轉爲了職業隊,他從最初的主教練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成爲鋼鐵籃球俱樂部的總經理,不能不說,與他的爲人和能力分不開。
好像就是要給厲步麻臉色看,第二節,雷敏換上了所有主力,并且在場邊大聲的訓斥隊員,這幾乎與打正規比賽一樣的急嗤白咧。很明顯,Y校隊來的這幾個人帶給雷敏的壓力一點也不比參加聯賽小,而那些職業球員現在才醒過夢來。
洪城這邊卻是雲淡風輕,第二節,他把李凡換了下來,把邊宮甫換了上去。可以說,洪城已經憋着“放水”的心思了。别以爲小屁孩在場上的作用他不知道,那個邢大個其實就是小屁孩親手帶出來的,而且,今天邢大個的表現也讓洪城吃了一驚。看來平時,這個邢大個并沒有拿出全力來打比賽,是留着後手呢。
邢大個今天的确是被刺激起來了,大家都給他喂球,都在給他創造機會,這讓邢魯平非常的感激和興奮,他無以回報,隻能在球場上拿出全力來打。
按理說,Y校隊這些兔崽子玩的這套把戲很容易就被看穿了,對付的法子也很簡單,放開其他人,把邢大個的所有傳球接球路線封死,邢大個這裏就不好辦。難道說鋼鐵隊的場上球員就沒有看出來和發現嗎?他們沒看出來,那場外的教練是瞎子和白癡嗎?都不是,問題在于,就算是你看出來了,教練也布置了,落實起來卻是很難很難的,甚至是根本就沒有辦法在球場上落實和實現。
這是爲什麽呢?道理很簡單,放眼他們遇到的所有對手和進行過的所有訓練,哪裏有如此打球的?場上四名隊員專給一名大個子喂球,還變着法的打掩護,給大個子造成各種進攻機會。哪個球隊能夠定出如此獨特的戰術?當他們按照教練的指示去封堵邢大個的時候,剩下的對手全都是空門,他們甚至都已經站在三秒區附近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都會下意識的去補防,有一個去補防的就有另一個空擋,最後,繞了一圈這球還是到了大個子手上,還是由邢大個結束進攻。
比賽中,李凡已經讓馬國棟多次突破到了籃下裝着要扣籃了,對方不得不上來封堵,邢魯平也跟着沖向籃下,那架勢好像就是去搶前場籃闆的,可等到最後的那一瞬間,馬國棟的球卻會反勾着塞到了邢大個手上,邢大個順手就是一個扣籃。很明顯,馬國棟的所有進攻套路都是假的,都是爲了吸引對手上來的後拉出空擋,而防守隊員習慣性的防守意識也促成了這樣的戰術不僅是馬國棟玩,其他隊員也跟着玩,就連耿浩在籃下拿到了球做出了要暴扣的樣子,引得對方中鋒挑起封堵,結果,耿浩在最後一刹那就跟邢魯平玩起了空中接力,偏轉上身,從對方腋窩下将球傳給了邢魯平,邢大個不負衆望的一個暴扣結束進攻。
……亂,鋼鐵隊的球員在場上全都亂了,他們在球場上幾乎無所适從,他們的中鋒被邢魯平給虐的找不到北了,急的直跺腳。鋼鐵隊的後衛也有些蒙圈。
如果說防守如此還說得過去,那鋼鐵隊的進攻怎麽也打不出來呢?這可是職業隊啊。如果是一般的球隊,鋼鐵隊的打法沒有問題,可是碰上了李凡帶領的這群玩野路子的就完全歇菜了。一開始,Y校隊這群牲口就打全場緊逼,李凡和馬國棟都是身負武功的“地哩簰子”,那種沖刺的速度和搶斷的兇狠讓鋼鐵隊的球員完全不适應,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這些小個子給把球掏走。好不容易把球打進了三秒區,把球塞給了他們的中鋒仝強,可等到仝強準備投籃的時候,不是被強壯的邢魯平給蓋了帽,就是被隐藏在附近的李凡或者耿浩等人把球給掃飛。這球打的是越來越别扭,越來越沒有章法。上半場結束的時候,比分已經是45比23了。
“南南,這個中鋒的技戰術水平不低啊!我原來以爲你們球隊是業餘的,沒想到你們的實力很強大啊!就是我帶的那個隊過來也不是對手。”坐在角落裏看球的大周小聲問兒子,“要是你上去了,有沒有他強大?我知道你的力氣可能不夠,腳步也沒有他靈活,我覺得你應該向他這個方向努力,練好了,你比他還猛!”
“切!他在我們球隊是替補中鋒,我現在打的比他猛多了。”周南不屑的笑了,“我總算明白小師父的安排了,比起臨場經驗我不如他,所以小師傅讓我在校隊裏再呆上一年,而且現在總是讓我首發,就是爲了積累臨場經驗。”
“如果你們兩個中鋒一起上,玩雙塔戰術,那你們不是在聯賽裏無敵了?”
“我們上一個就足夠了。以我們隊目前的水平,跟職業隊一線隊打也許還有點難度,可是打二線的球隊不難。你是不知道啊,我的那個小師傅很厲害的,他今天連一成的功力都沒有拿出來,真要是發威,他一個人可以打我和那個大個子兩個,我們在隊内鬥牛過,我輸了一箱啤酒呢!”周南用無限敬佩的口吻說道。
“啊?你的那個小師父有這麽厲害,那他爲什麽不去打職業隊呢?”
“人家是啥人啊,打球就是爲了一個樂趣,不想我們啊,除了打球沒有别的本事。給你的那個玉牌就是人家從新疆淘換來的,花了還不到一百塊,可你看看現在,那玉牌可是價值連城,有了這本事的人還會去打職業隊嗎?”
“乖乖!那他賺錢不就像是在地上撿錢?難怪他毫不在乎的就給了你。”
“不是給我,是給你。他擔心你覺得學校工資不高會不來,特别拿出那塊玉牌讓你免除後顧之憂!反正,小師父是很會賺錢的,他那腦子不是我們能比的。”
“這孩子還真是好心腸啊,其實,隻要給我固定的編制指标,我不會在乎工資高低的,這些年在外面,多少有些家底的。”周南爸爸讪笑着又說道,“他說我的後顧之憂是指的什麽啊?隻要有了正式的編制,我哪裏還有後顧之憂?”
“這個……你不是給我找了個後媽嗎,如果沒有了高工資,還不是擔心你的後院起火?那個可不是我們願意看到的,有了這玉牌,相信後媽那裏你就好交代了。”周南眼神閃躲的不敢直視父親,而大周則顯得很是尴尬了。
事實上,大周還真是面臨這樣的問題,他找的續弦曾經也是個籃球運動員,隻不過在青年隊裏死活沒有打出來,遇到了大周後就一直跟着大周混日子。十年前還跟大周生了個女兒。這高個的父母生下來的孩子自然也是高個,不到十歲的女娃娃已經身高接近一米七了。續弦不願意自己的女兒走他們的路,覺得打籃球對抗性太強了,很辛苦也很危險,加上當下流行女排,就把女兒送到所在省城的少體校排球班去了。實話說,這也是大周的一個比較大的經濟負擔。
中場休息的時候,大周走到洪城那裏,在佟建華的介紹下算是認識了。洪城沒有想到大周會來看比賽,顯得略有些意外。而大周見識了Y校隊的厲害以後顯得對洪城格外的敬重,在大周看來,能夠把一些學生訓練成這樣,那是有本事的。
對後面的比賽,厲步麻覺得已經沒有懸念了,多虧采取了保密措施,他現在算是明白了,佟建華要求的保密是爲了給鋼鐵隊遮臉,這要是消息透露出去,讓鋼鐵隊這些人還怎麽出去見人?還怎麽好意思說自己是職業隊?
“我就不明白了,你們有這麽好的隊員,怎麽不往職業隊上發展呢?”厲步麻幹脆也不看球了,拉着佟建華走出了訓練館,“這五個人都給我留下成不?”
“呵呵,不行啊,不是我不給,是除了那個大個子以外,其他隊員都對打職業隊沒興趣。人家都是有自己專業的,将來都是要幹自己的事情的。”佟建華說。
“難道他們不想趁年輕就把後半生的錢賺到手嗎?”厲步麻奇怪的問道。
“賺錢?隻有沒有别的本事,隻有一把力氣的人才打職業隊啊!”佟建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