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可真是沒看出來啊,你這小年輕對這些東西如此精道啊!”
“嘻嘻,您老忘記他自己剛才是如何介紹自己的啦?他可是古代學系的高材生,又是我們學校裏泰鬥級人物朱老目前唯一在本專業内的碩博連讀研究生,他說了半的都是他自己的專業,我原來搞的文玩手串啥的都是靠他給我指點和找貨源,要不然,我也走不到今天!”江濤适時的把一個香噴噴的馬屁送上。
“哈!上次我的那個好朋友爲我過生日送了個手串,說是極品崖柏的,是不是從你那裏拿來的?”姜禱銘猛然想起自己去年拿到的手串,從身後的一個架子上拿了一個盒子出來,“我找人看了看,都說東西不錯,值個一兩萬呢!”
李凡接過來一看,還真就是當時在學校裏賣出去的第一批崖柏手串的一個,隻不過這個手串似乎沒有怎麽盤玩,略顯得有些生澀,該出的油光沒有出來。
“姜老師,我想您家裏不會缺少金絲絨吧?如果您想在這個手串上刻上自己喜歡的字,我也可以幫您刻上,不過我刻的字達不到水平,如果您自己能刻就最好了,刻完以後我先幫您武盤一下,然後您再戴着這個手串,慢慢的就能盤熟了。”
“你會雕刻?哎喲!這可是遇到行家了,我早就想學,照着一些書上教的弄了好幾次了,都不成,工具倒是買了不少,你等等,我拿給你!”姜禱銘高興的站了起來,轉身就去書架下面的櫃子裏去找,不一會拿來了一個精緻的大漆木盒子,裏面有各種刀具和用于雕刻的工具。“你就把我的名字雕刻在上面好了,一個珠子上雕一個字,就在葫蘆珠下面那三個珠子上雕,雕壞了也不怕,有小江在這裏,我不擔心他賠不了我的手串,說不定還能給我一個更好的呢!”
“哈哈……”江濤大聲笑了起來,“您老要是想要,隻管開口就是了,用不着這樣拐彎抹角的,現在店裏應該還有紫檀和陰沉木的,都是好東西。”
“嘻嘻,你說的那些都是價格不菲的,你認爲我挂在手上好看嗎?”姜禱銘話裏有話的說道,“能有一個崖柏的就不錯,内行的明白,外行的也能明白!”
李凡倒是沒有去理他們這兩個人的“鬥嘴”,拿過刻刀袋挑了一把刀,比劃了一下,然後就把珠子捏在手上,也沒見他怎麽動,不一會就把三個字刻好了,用的還是古篆體。然後把珠子拿給了姜禱銘,并做了一個小小的解釋。
“您的名字不用在三個珠子上刻,一顆珠子上就足矣了。這也是業内的一個小秘密和小行規,如果是要刻警句啥的是每顆珠子上刻一個字,如果僅僅是刻自己的名字,一般都是刻在主珠上,您先看看我刻的行不?如果您不喜歡,我讓江老闆再給您拿一個跟這個差不多的手串來補償您!”說着李凡把刻好的手串遞給姜禱銘,“等會我拿金絲絨幫您武盤一下,這個新刻痕就看不出來了。”
姜禱銘可是學習書法的,楷、行、草、隸都有涉獵,唯獨這古篆體他搞不定,所以,他的刻印本事就基本沒法學,除了一般使用的私章和公文章,誰在刻印上用四大書法啊,尤其是書畫的落款印和治印的字,那都是使用古篆體或者變形篆體的字,而要想學會古篆體,沒有幾年的臨摹和仔細的揣摩,根本做不到。
“好!真沒想到你還能寫篆體,看來你的書法也應該有些造詣!來來來,咱們去那邊的案子上手談幾張如何?看你刻的這古篆體,我也有些技癢啊!”
還真是老夫聊發少年狂,姜禱銘起身大步流星走到書案前,江濤和錢博平連忙跟過去幫助鋪好宣紙和收拾硯台毛筆,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李凡才從自己帶來的背囊你拿出了一方“澄泥硯”,他恭恭敬敬的放在了書案上。
“姜老師,知道您喜好書法,過來也沒啥好帶的,元旦的時候去五台山那邊踅摸了幾方硯台,算是還可以吧,送您一方,算是個雅意吧!”李凡笑着說。
“這,這是什麽硯台?怎麽還在五台山那邊踅摸到的?對硯台我不是很懂。”
“哦,這是澄泥硯,是用河泥燒制的。”李凡指着硯台繼續說,“在華北一帶沒有石頭,古代學子要想讀書寫字,沒硯台也不行。于是,我們的祖先就發明了用上好的河泥來燒制硯台,這個技法至少有二千年了。到清代,古法生産的工藝已經失傳,可最近一些愛好者還是深入研究古代技法,參照古籍裏的說明,基本上複制了古澄泥硯的制造技法。這一方硯台是仿古的,其功效還不錯,您不妨試試?我看您用的是一方是産于東北的‘松花禦硯’,如果是古硯還行,可您這是一方是最近産的觀賞硯,看着很漂亮,倒上墨汁寫字也行,就是……隻要用古墨去研磨,問題就來了,不一定好使,這也是現代制硯者不注重研磨功能所緻的。”
“還有如此講究啊?我這還真是第一次聽說,實話說啊,我這裏有古墨,可我一次都沒有使用過,我覺得現在這墨水就挺不錯的,平日裏寫字都是用墨水。”江濤嗎說着還從文案下面的小工具櫃子裏找出了一個小小的紙盒遞給了李凡,“你看看這個墨錠行不行啊?也是别人送的,要是行,咱們今天玩一把?”
不能不說人老成精,這姜禱銘還真是想測測李凡剛才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那個墨塊也是他的一個朋友好多年前送給他的,他壓根就沒怎麽去看。
“呵呵,這還真是塊好東西呢!”李凡打開盒子後說道,“盒子是解放後用手糊的,可這裏面的墨錠還是整兒八本的徽墨呢,是老字号胡開文的松煙墨。大概是解放前幾年生産的,解放後才拿出來包裝出售的,算是個好東西。”
“這個能研磨嗎?你試試看,我學習學習!”姜禱銘面露欣喜的說道。
于是,李凡先把原來的那放松花硯清洗幹淨,倒上點清水,開始研磨起來,磨了好幾分鍾,也沒出來多少墨,硯台裏的清水顔色不過是深了些,可要是用來寫字還不行。李凡仔細看了看後還是搖搖頭,表示這硯台是真不能研磨。
“太滑了,做這硯台的石頭太過細密了,加上人爲的強化抛光,基本上吃不住墨錠了,很難研磨出能寫字的墨汁來。姜老師,咱們換一個硯台試試。”
李凡說完把那方澄泥硯清洗幹淨,也倒上了清水,然後就在裏面均勻的研磨起來,不一會,硯台裏的墨汁已經很濃厚了,李凡放下了墨錠,示意可以使用了。
看着研磨出來的墨汁,姜禱銘的眼珠子一亮,那種油汪汪的亮光和淡淡的清香讓他第一次感到了驚奇,思索片刻,拿起毛筆在鋪好的紙上開始揮毫寫字。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姜禱銘寫的是明朝楊慎著名的《臨江仙》,用的是行草的章法,一氣呵成,看上去甚是潇灑灑脫。
“好!這幅字寫的好!寫出了原作的意境!”李凡不由自主的叫了起來。
這不是李凡拍馬屁,而是姜禱銘今天特别的有情緒,加上使用新墨新硯,又有一個小屁孩在旁邊的“刺激”,興緻所到,一氣呵成,自己都感覺很得勁。
“哈哈……這首臨江仙我可是寫過好多次了,都沒有今天寫的這樣率性和流暢!看來,寫字也是需要一定的場景的!我今天是感覺到那種情緒了!”
“這首臨江仙是明朝文學家楊慎的佳作,其實,這是他寫的彈詞《二十一史彈詞》第三段的開頭詞,原本的标題是‘說秦漢’,具體的彈詞内容海了去了。後來,清初毛宗崗父子在編撰羅貫中《三國演義》的時候,那這首臨江仙放在了全書的前面,大家還以爲這是羅貫中寫的。”李凡對旁邊的江濤和錢博平解釋道,“原來的書名叫《曆代史略十段錦詞話》,是最早評彈的詞本,當時的評彈就是用三弦、琵琶伴奏的說唱曲藝,與現在流行在蘇杭一帶的彈詞差不多……”
這邊李凡在給兩個棒槌解釋,那邊的姜禱銘卻也是在認真的聽着。
“楊慎這個人我查過,他好像是被貶的官員,流放地我不記得了。”姜禱銘插話說道,“好像他一生中主要是搞文學創作了,并沒有具體的擔任什麽官職。”
“何止沒有官職啊,嘉靖二年被廷仗後就沒官了,不過他可是考過狀元的,後來被流放到永昌衛,就是現在的雲南保山,明朝那個時候,保山可是荒蠻之地啊。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他開始了文學創作。這個《曆代史略十段錦詞話》可是洋洋灑灑好幾萬言呢,那幾首詩詞都是每次開篇的提拔而已。楊慎一生中遇到五次國家大赦,可都沒他的份,60歲後悄悄的回了老家,還是被人揭發,給遣送回了流放地,最後還是死在了永昌衛。嘉靖死後,他才得到了平反,不過他的文學創作的确太厲害了,他的那個《曆代史略十段錦詞話》算是現代評彈的鼻祖了。”
此時的姜禱銘完全相信眼前這個學生是“大行家”了,他作爲一名資深演員,可以說博學且雜學,可說起楊慎的事情來還真是沒有李凡說的清楚。
說話間,姜禱銘寫的字墨迹已幹,而現在展現出來的感覺跟那些用工業法生産的墨水比起來可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尤其是那閃爍着的亮光,把個姜禱銘給震了,他練字寫字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今天這個情況。
如果說一些藝人練習書法,這不在少數,可他們真正能夠接觸到業内行家的機會不多,就是接觸到了,也不會有誰認真的去“指點”他們。大部分都會說“好”,都會說着吉祥話,當然,還有人會吹捧,給冠以什麽什麽體的當代第幾人的頭銜,如果說沒有自知之明的話,往往在做節目的時候說出一些贻笑大方的話來,反正大家看他們也就是一個“樂”,有誰去跟他們叫真呢?
姜禱銘的書法的确得到了Y大學文學系某位大神的指點,可那也就是一般般的指點,最多是看了他的字後,提醒他要注意啥啥的,也不會真的去掃姜禱銘的面子,畢竟術業有專攻嘛,論演藝,人家是大拿,能認真學習寫字已屬不易。
今天,李凡并沒有指點姜禱銘,他也不夠資格去指點啊,他的那一手字就像他打球一樣,也是野路子,壓根就沒拜過師學過藝,可是他今天就用一方硯台和一塊墨錠就讓姜禱銘見識了什麽是書法藝術的正宗。
“小李同學,看來你一定是個中高手,來一幅如何?”姜禱銘突然想看看李凡的書法水平,“篆體字就不要寫了,其它的你随便寫,我看看你的功力如何?”
不能不說姜禱銘這純屬是老小孩的秉性了,不排除有惡作劇的性質。
“我書法不行的,純屬野路子,沒有正經八本的學過。”李凡笑笑說道,“我要是寫的不好,你看不過眼,請姜老師隻管暴打,我隻能是亂畫獻醜了……”
說着話,李凡找了一根羊毫中筆,想了想後用楷書寫下了這樣一段話,“天下之道說到極緻,無非是老百姓的柴米油鹽。人生冷暖議到盡頭不過男女老少間的一個情字。”落款他寫上了“十八子問學之得”。然後放下了毛筆嘻嘻傻笑。
“你這,你這純屬糊弄老師嘛,寫楷書還不如用電腦打出來呢!”錢博平第一個嘲笑起表弟來,“不過你這兩句話說的有點意思,诶?老幺,你不是不相信愛情嗎?怎麽最後也寫上了一個‘情’字啊?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喲!”
“表哥,你這是歪批啊,我啥時候說過不相信愛情啊?再說了,我這裏的情字隻能理解爲是愛情嗎?我看你啊,腦袋瓜子還是簡單了點!”李凡不屑的說道。
“真正的至理名言啊!我活了這麽大的歲數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直白的對人世間的物質和思維的诠釋。小李啊,我明白你爲什麽用正楷寫這段話了!好!很叫人啓迪,這幅字就送我好不好?還有啊,你這字!寫的是好字啊!是典型的顔筋柳骨,楷書我也練過,最後還是不成,你在書法上下的功夫不淺!看上去,你這野路子可是比我這正規路子厲害多了!相信你的行書和草書也應該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