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大個一看自己闖禍了,下意識的就要拿挂在旁邊的毛巾去擦拭,被李凡一掌拍開,“你,你真想毀掉我的畫啊?不用管他,這是陳年的生宣,等一會水漬自己幹了就好了,好彩我拿的是純淨水,要是可樂和茶水什麽的,那就完蛋了!”
“我說,你小子的手勁怎麽這麽大?”邢大個揉着被李凡打的生疼的胳膊。
“誰叫你那麽莽撞的?不就是獲得一次最佳嘛,你看你……”突然,李凡定在那裏不動了,愣愣的看着眼前這幅畫,随即拿出了手機一通狂拍。
“怎麽了?你還要留下證據跟我扯皮啊?告訴你,我可是窮光蛋,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你小子是不是太那個不講究了?不就是一幅畫嘛!”邢大個唠叨着。
“好了好了,老大,幫個忙,把邢大個帶出去,一個小時以内不許回來!老子這次可能發了,嘿嘿!邢大個,我不找你賠,多謝你這一撞啊,回頭給你工錢!”此時的小屁孩已經樂不可支了,因爲,他看到了畫裏的秘密。
原來在噴灑的畫面上,一塊用濃墨潑灑的石頭上隐約的透出了兩行太具有特點的行草,能夠依稀看出的就是“綠天留過客蕉野聞雨聲”,而這正是當年齊璜在廣西欽州郭府做幕賓時的寫照,同時也是齊璜早年詩集裏的二句。
把兩個棒槌趕走了以後,李凡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去球隊小食堂找來一個手提噴霧器,然後把噴霧器裏灌滿了清水,對整幅畫全噴了一遍,然後用照燈從畫的側後方進行照射,這一照還真是讓小屁孩有了新的發現。那塊遮蓋住二行字的山石明顯是後塗抹上去的,與對應兩行字的遠景香蕉樹和若隐若現的民居不是同一時間畫上的。這就像是在牆上抹膩子,先抹的後抹的是有差異的。
上面的發現基本上驗證了李凡早些時候對這幅畫做的推斷,以前沒有物證來佐證自己的推斷,而現在,知道隐藏在畫裏的這二行字足以證明,這幅畫是當年齊璜臨摹八大山人、徐渭等人的畫後的習作,隻不過還不夠成熟。這也是爲什麽這幅畫裏,齊氏畫風已有七八分的成熟和意境,卻總還差一點的原因。作者由于自己不滿意,這才把已經題好的詩句用重墨給覆蓋了,這個解釋應該是成立的。
以當時齊璜在郭府的地位和身份,他自然不會濫竽充數,把自己都認爲不好的畫作随便拿出來貨于人,不留落款,不寫題跋就可以理解了。當然,也不排除他爲了某些原因,随手塗鴉,把沒有落款和題跋的習作送給郭府的夫人、小妾或者官家這類人,更有可能是替郭葆生代筆,留下空白讓郭葆生去題跋落款蓋印。但,不管怎麽去解釋,這幅畫與齊璜脫不了幹系,而且還神奇的保存了下來。
今天,被邢大個的一撞給撞出了秘密,真可謂是命也運也,别的可以作假,那齊璜的字假不了。不看那畫,光是那兩行字,其價值就是不菲啊。
按理說,齊璜屬于近現代人物,其畫作甚多,可爲什麽其畫作的價值還這樣高呢?其實道理很簡單。首先,齊璜生活在國家幾千年不遇的大變革中,從晚清到共和國,他跨越了三個時代。雖然畫作很多,但是在這樣的變革時代中,在烽火連天的社會**中,他的畫能夠完整保存下來的其實不多。其二,在其晚年,已經過了創作高峰,難得獲得創作靈感。而一般的應酬畫和世俗畫大師已經沒有興趣去迎合市場了。到了共和國時期,齊璜還健在的時候就已經是一畫難求,不是誰都能找大師要畫的。其三,齊璜以善畫花鳥魚蟲出名,尤其以蝦蟹等,在特定時代還讓有的人不開心,所以,老人也就不畫了。
可是目前流傳在世界各大拍賣市場上的齊璜作品,根據統計高達2。5萬件,這是一個令人恐怖的數字。有人分析,按照數量計算和他的創作時間對比,齊璜每天至少要創作一幅畫,并且這個畫還要保存下來。很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齊璜在世的時候,曾經接受過記者的采訪,根據他自述,一生的畫作大約七八千件左右,能夠存世的不足五分之一。而後來研究者說齊老一生作品在一萬四五千左右,其實,這個統計包括了齊璜的字,刻,畫和詩文,根據其生前編撰出版的畫冊和詩稿等來看,能夠獲得真品的也就是那些。而其他的大多數是赝品和仿作,這已經是收藏界裏公開的秘密。
李凡研究真假往往從不可能和别人無法注意的角度下手,比如,他鑒定的《龍泊釣鳌》大罐是以對當時的社會背景入手,同時也參考曆史的發展脈絡,如果一味的去就物論物,那就落入了俗套。殊不知,那些作僞的人迎合的就是以物論物的鑒定專家。你想要什麽,他就給你做什麽,隻要你不懂,他就算是不懂也不害怕。要是你懂,比他懂的還多,問問哪個作僞者敢出手?
作僞人真正的短闆卻是原作者那種對世界的理解和對事物的理解,沒有了這個,無論作僞者如何去猜度都掩蓋不了其中的俗氣的呆氣。即便是知道曆史上有某些名畫,可由于無法把握時代背景和當時的人文氣息,想仿作都很難,甚至是不可能。隋朝畫家展子虔有一幅著名的《遊春圖》保留至今,後世也有不少畫家仿作,可以說是藝術價值非常高的作品。《遊春圖》至今已經1500多年了,世界上能夠保留至今的古代彩色畫卷獨此一家别無分号。而且,後人也知道,展子虔當時畫的并不是單獨的一個《遊春圖》,根據後人的分析,展子虔還畫了《踏雪圖》《夏嬉圖》和《秋高圖》,可以說,以四季爲題材的“四喜題材”也是發端于此,可是,見過哪個後人模仿出展子虔的其他三幅畫?非不敢爾,而是不能爾。
以李凡新發現的這幅畫來說,哪個傻瓜作僞的會如此傷腦筋的把字迹隐藏在石頭裏?彰顯還怕不夠呢,還藏着?這是一般的心理學問題。那有沒有可能是齊璜寫了字,還沒有等到他去畫畫,就被自己的學生給塗鴉了呢?這個可能是存在的,但那種正在變化的畫風卻是無法隐藏和藏匿,因此,這個可能性最小。
李凡爲什麽讓吳廣德一個小時後再回來呢?其實,就是要等畫上的水漬慢慢的蒸發。這幅畫使用的是生宣,所謂生宣就是做成紙張後沒有經過明礬的處理,柔韌性特别好,哪怕是搓揉成皺,隻要展平熨燙,就會完好如初。生宣作畫還有一個好處,在裝裱的時候隻要不傷畫身,哪怕是放了很多年,落滿了灰塵和黴斑,隻要把裝裱的那一層揭掉,重新裝裱後,這畫就煥然一新。不過生宣的缺點也是明顯的,因爲它對墨和色彩的浸潤太厲害了,無法用生宣畫精細的工筆畫。
用熟宣就無法這樣了,因爲熟宣的表面是圖有一層明礬的,一旦經過裝裱後就要小心的保管,表面那一層明礬膠水一旦被破壞,那麽畫在上面的畫和寫的字都将被破壞,失去了保真的本色。當然,熟宣由于浸潤性差,很容易掌握落墨的分寸,許多明代以後的畫作也多半是畫在熟宣上的,畢竟那種大潑墨寫意的畫法興起是在清代晚期以後的事情,在此之前,還是以工筆畫爲主的。
一個小時以後,吳廣德回來了,他看到小屁孩正小心翼翼的用紙殼做的扇子輕拂着那副畫,見吳廣德回來,立即把手上的“扇子”遞給了他。
“快來搭把手,我可是扇了許久了。”說着話,李凡掏出了手機,“等一會我叫老三來把這幅畫拿走,還得去慢點幹燥劑……唉,都是事。”
吳廣德接過扇子,學着小屁孩的樣子也開始輕拂那幅畫,“老幺,這畫升值了?能值多少錢?夠不夠你的本錢啊?花三萬塊買個沒落款的話,這也就是你。”
“你不懂别亂說,這幅畫可是有淵源的,我也搞明白了,等我研究透了以後,寫篇論文你就知道厲害了。”李凡也懶得跟吳廣德多做解釋,直接撥通錢博平的電話,那邊過了好一會才接通,然後傳來了錢博平壓低的聲音。
“老幺,你幹嘛啊!我這正上課呢,你等一會給我電話不行嗎?”
“好,下課了立即到我這裏來,我出不去,全靠你了,下午去一趟銀行,把我這裏的這幅畫也放進去,還有,去化學系找他們要點袋裝幹燥劑……”
“怎麽?那幅畫也值錢了?能增值多少啊?有沒有翻倍啊?”一聽要幹的活,錢博平也不管什麽上不上課了,悄悄的溜到外面繼續跟李凡通話,“以後你是不是也幫我撿點漏啊,要不你幫我買點真貨,我拿回去好孝敬老爺子……”
“别廢話了,你來了再說。”李凡可不想在電話裏給錢博平科普,他們家老爺子想要玩古董?不怕吧老頭的興趣逗起來,到時候那啥填?嘿嘿,将來再說吧!
等到錢博平下課後趕到球隊,李凡小心的把那畫已經卷好裝進了畫軸,在卷的時候,李凡還特别留心,在中間墊了一層薄薄的“油蠟紙”,他怕畫沒有幹透,可又不想繼續放在隊裏,俗話說,懷璧其罪,财不露白。那幅畫他心裏知道了價位後,再放在自己的那個“四面漏風”的宿舍裏,他的心髒真的沒有那麽大!他會睡不着覺,不願意出門的,他會像個護食的小狗那樣,你用别的東西都引誘不開。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東西趕緊的送到銀行保險庫裏去,一了百了。
“我跟你說啊,這幅畫剛剛濺上水了,我擔心過兩天這裏出現回南天的時候會長黴,所以,你現在放進去幹燥劑以後每個禮拜都得去換一次,要不然會發黴,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李凡一邊收好畫卷一邊說着,還特别的示意幹燥劑怎麽放。
“找個電吹風烘幹一下不就行了嘛!我那裏就有。”錢博平不以爲然的說,“大不了也就是損失個十幾萬呗,咱們現在還真是不大看得上這點小錢。”
李凡一本正經的伸手摸摸錢博平的腦門,“不發燒啊,不發燒你說哪門子胡話?十幾萬?你開什麽玩笑?十幾萬我送銀行保險庫去?你樂意我還不樂意呢!我告訴你,”說話的時候李凡賊眉鼠眼的四處看了看,在錢博平耳邊壓低聲音說道,“在你那十幾萬後面再加兩個零,咱們去幫王銳搞幾個月都沒這幅畫值錢!”
咣當!錢博平再次被老幺給雷倒,是真的倒了,這房間裏讓老幺剛才噴的到處是水,而這個天氣,地闆上的水還真是不那麽好蒸發,一沒站穩就摔了個屁墩。
有時錢博平都在想,自己這輩子還努力個屁啊,跟着老幺這個妖孽型的表弟混不就行了嘛,要啥沒有?大學才上一年不到,瞅瞅,人家已經是千萬富翁了,還把哥幾個姐幾個都給整成了百萬富翁,難道這錢真的就這麽好賺嗎?如果是這樣,那說明了什麽?就這個問題,錢博平還真是私下裏找自己的媳婦林瑤讨論過。
“人家老幺是厚積薄發,家裏有傳承,自己的知識有積累,學的還是這個專業,走的路又是别人沒有想到過的。你有什麽?你我不努力,你看老幺會不會搭理我們,正因爲我們努力,我們優秀,所以老幺才帶着我們一起玩,這麽淺顯的道理你竟然想不出來?還想好逸惡勞的當寄生蟲?你要是想作死可别帶上我!”
别說,這女孩子就是比男孩子早熟,這大道理小道理的,人家林瑤看的明明白白的,可錢博平卻是一葉障目陷入死胡同。他光看小屁孩來錢快了,沒想想人家小屁孩爲啥到大一才開始發?早幹嘛去了?早,人家就是在努力學習。
輪休了三天後,Y校隊再次披挂上馬準備出擊了。洪城這次抽簽的時候肯定上廁所沒洗手,抽了個下下簽。Y校隊要在一個禮拜内連續奔波在方圓1500公裏的區域裏,去與三個對手打客場比賽,這對球隊的綜合實力是一次嚴峻的考驗。
佟建華不愧是參加過部隊拉練的老兵,對洪城就一句話,“穩住神,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