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青花大罐雖然沒有被專業部門作出官方鑒定,但是拍賣行裏的專家都很看好,他們都認爲,從器型和風格上看,都應該是明早期或者更早的青花瓷器,因此,把這個青花大罐放在最後拍賣,希望以一個多家競拍的局面結束這次的春拍。爲此,拍賣公司最早的定價是五千萬。可是賣家是急着變現,在上拍之前強烈要求降低底價,經過協商後決定三千萬起拍。當場上連續出現了幾件拍品流拍以後,這個青花大罐的原主再次要求降低底價,說白了,他不想讓自己這個物品也流拍。換一種思維,你可以理解爲他這是典型的高仿品,想盡快出手變現。
問題是,發出邀請函附上的拍賣畫冊上,該大罐标出的參考價是五千萬,到了會場上後,預覽冊上的價格就變成了三千萬,等到拍賣師再說出低價是一千萬……這對拍賣行來說幾乎就是災難了。與其這樣,這個大罐幹脆不上拍算了。可是,賣主就在現場,他不在乎你拍賣行拍不拍賣,他甚至完全可以到大門口去叫賣,還可以低價出售。五千萬變成一千萬,這,這是不是也太敗家了?
是的,這的确是爲一個敗家子玩的把戲。澳門某葡裔富豪的獨子,在繼承了大筆的遺産後,瘋狂的迷上了“投資”,而且剛愎自用,任性胡爲。你說,投資也是個好事,找安穩的項目,安全的投資場所,這也不算啥錯。可是這個長着西洋人面孔的家夥,居然被葡萄牙來的幾個經紀掮客給蒙了,拿出大筆的錢回到葡萄牙去投資,似乎想學學李超人,也看好歐洲的經濟。殊不知,這些老牌的殖民主國家三百多年來已經習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寄生蟲生活,在西歐,很難看到願意正經八本幹實業的公司,将大批的資金投入到歐洲的那些金融衍生品中去,肯定是有去無回。這個教訓從2008年爆發金融危機後就已經被大家證實。
這個獨子家裏早年發家也是建立在對殖民地殘酷掠奪的基礎上,整個家族從非洲到美洲,圍着地球轉了好幾圈,是在二戰期間才落戶澳門的。戰後,家族的主要經營業務仍然是在海外殖民地,其中在巴西第一次經濟暴漲的時候,賺了不少錢。不過老富豪還是冷靜的,沒有定居在巴西,反而是在澳門做了一個隐形的富豪,反正大筆的金錢由瑞士銀行管理着,在澳門也有不小規模的地産,可以說日子過的還是蠻舒坦的。老富豪之所以沒有回歐洲,也沒有在巴西定居,關鍵的一點就是,他是猶太人。爲嘛不去以色列?算了吧,老富豪雖然很支持猶太複國運動,也捐了不少錢,可讓他去以色列“玩命”?他可沒有那麽勇敢和奉獻精神。
老富豪在晚年才“喜得貴子”,對兒子是寄予厚望,走的也是精英教育的路子。送到英國的私立學校上學,送到美國最昂貴的私立大學去讀書,就等着學成回來繼承家業。回來了,家業也繼承了,可是老富豪還是沒有看到自己兒子輝煌的時候,畢竟年紀相差太大了,兒子大學畢業的時候,老富豪都八十多了。
老富豪爲什麽沒有定居在美國呢?這裏也有一個對比的問題。是,老富豪是賺了不少錢,可是與美國的猶太富豪比較起來還真算不得什麽,加上他的财富大多是隐形的,上不了台面,世界上哪裏還有比澳門更合适的地方?
小富豪接手家業,老富豪也撒手走了,被一群西方騙子弄去投資後,基本上血本無歸了,一下子身家大幅度縮水。如果他能夠痛定思痛,改弦更張,哪怕是過普通人的生活,他未必就不能快活一輩子,甚至連下一代也不是問題。可這個小富豪就是不服氣,就是想賺那種“快錢”。而澳門是個啥地方?當他一頭紮進**以後,他其實已經堕入了地獄無法超生了。不到倆月,輸光了一切,還欠賭資好幾個億,地産沒有了,車子沒有了,私人飛機也沒有了。由于欠賬,被債主告上了法庭,于是,人被抓了進去,澳門法律,不拿錢來,就在裏面呆着吧。
賣盡了家産,現在還欠着人家五百多萬,實話說,這賭債已經還的差不多了,就差這最後一哆嗦。有了這個錢,小富豪就能出來,至于出來去幹啥也隻能再說了,反正生活還得繼續。作爲一名曾經的富豪,難道說就整不出這點錢了?真沒了,現在的小富豪是一貧如洗,渾身上下所有的東西加起來,價值不足一千元。
正是“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這個時候,小富豪的那些狐朋狗友全不見了,一個爛賭鬼,避之不及。他都準備在看守所裏“把牢底坐穿了”。
小富豪沒有母親嗎?沒有,他的母親是老富豪在巴西找的一個街邊女子,生小富豪以後,在一次黑幫火并中被打死了。老富豪被人叫去做了DNA後才接走了自己的兒子。而老富豪原來的妻子……就是一個不下蛋的母雞,很早就分開了。
就在小富豪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時候,曾經的老管家唐伯出現了。唐伯很小的時候就跟着父親在澳門給老富豪看房子,這輩子都是圍着老富豪的身邊轉。當小富豪接班以後,唐伯看着小富豪胡亂投資,就經常規勸小富豪,小富豪實在耐不住這個愛多嘴的老頭子,最後給了唐伯一筆錢,讓唐伯“退休”了。
被小富豪開了的唐伯拿着自己的那點“遣散費”在澳門開了一個小小的茶餐廳,和自己的女兒外孫一起經營,也算是自食其力,生活安定。可是一天看報紙的時候讀到了小富豪被關押的消息,此時,唐伯已經被小富豪開了有五年多了。
唐伯去看守所裏看望小富豪,在了解了具體情況後,回到家裏就拿出了那個青花大罐,沒指望賣出天價,隻要能夠把小富豪從看守所裏他就認爲值了。
這個大罐還是唐伯父親用一塊大洋從内地逃難到澳門的難民手上收來的,當時也是看着那些被日本鬼子追的沒地方去的人太可憐了,唐伯的父親并沒有想要人家什麽東西,可是那個難民非要把用破被子包着的大罐給他們,說自己怕是保不住這東西了,希望唐伯父親能把這個東西保存好,将來太平了,是好東西。
唐伯祖輩都是那種土生土長的本分人,人家說好,那就信了。唐伯父親走的時候還專門給唐伯做了交代,這一晃很多年過去了。現在,唐伯也不知道那個大罐子能值幾個錢,于是叫外孫在網上查了查,然後就聯系了這家拍賣公司。
按照唐伯的算計,能夠把小富豪的債務還清,再留下點給小富豪做生活費,他能夠管的也就是這麽多了。所以,當拍賣公司看了東西後,找他要了十幾萬的“推廣費”,唐伯也是拿出了家裏僅有的積蓄,如果這次賣不出去,那唐伯還真的就會到外面擺地攤賣罐了。唐伯這是真的被逼急了,的确家裏“急等錢用”啊。
可以說,這次的春拍的設計和策劃是完全失敗,新上任的業務經理完全沒有把事情拎清楚。是沒有經驗嗎?是不懂的拍賣場上的競拍者心理嗎?都不是,說穿了,就是急功近利,就是想一炮打紅,想在老闆面前露臉,抱着“賭一把”的心思強行把一些不達标的物品上拍,這是他犯的最大錯誤。那幾幅畫,那個大罐,都是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倉促上拍的,所以才鬧出了那樣的烏龍。那個大罐在沒有搞清楚之前,匆忙上拍是本次春拍的最大敗筆。換個有魄力的經理,就是賭也不是**上競拍者的心理,而是幹脆給唐伯一筆錢救急,然後做足功課,把大罐放到下一次的拍賣會上,至少可以賺上一倍以上的差價。可是今天,生生的被唐伯給逼的要現場降低底價,這對拍賣公司可是具有巨大殺傷力的。
唐伯哪裏明白拍賣場上的這些套路?他就是急等錢用,就是要趁今天有錢人紮堆的機會趕緊的把東西賣掉,用“救命錢”來形容這個事情也不爲過。
“這個青花大罐的底價是一千萬,有沒有人感興趣?”拍賣師無奈的報出了新的底價,場上先是一陣的竊竊私語,跟着就寂靜無聲了,行家,買家,誰能信這疑似明青花的的大罐隻賣這白菜價?擺明是個坑嗎!
李凡以前沒有怎麽注意這個大罐,也就是随意看了幾眼,因爲他看畫冊上的底價時是五千萬,而現在變成了一千萬,這個反差太大了。這讓李凡不得不認真的看着大屏幕上轉動的視頻,随即,他碰碰王銳,“拍下來,一億以内都可以拿!”
王銳是真的被小屁孩給弄傻了,“人家都不要的東西啊……我們!”
“你放心吧,拿下來後我再跟你解釋,你要是不敢冒險,還是算我的,我讓我姑父立即給你打錢……”李凡的話還沒說完,王銳就把牌子舉了起來。“别瞧不起人,不就是一千萬嗎?大不了擺在家裏看着玩!這個錢你王哥我陪得起。”
“哄!”場上的人又竊竊私語起來,有個老闆甚至說“王老闆的腦袋瓦特了!”
此時,那個拍賣師也不講究了,快速的問了三遍,沒有人競拍,最後一次還在那裏故意的“延遲”,一千萬,自己拿的分成太少了,敲不下去啊。
“你還磨蹭什麽啊?這個價我賣了!”猛然,唐伯用他那帶有明顯廣東口音的普通話喊道,“你快點落錘啊!又不是不給你傭金!”
場上轟然笑聲一片,這,這是什麽拍賣會啊,太搞笑了!賣家都可以直接上?在這種近似嘲笑的哄鬧聲中,拍賣師十分不情願的敲下了木槌……成交!
拍賣會結束了,中午還有一個冷餐會,願意去就行,那些大老闆們大多不會去,都說丢不起那個人。王銳本來也不想去的,可是由于李凡的堅持,王銳也隻好舍身奉陪了。在他看來,去那種免費的冷餐會……挺掉價的。
李凡可不管,去了後就抓過一個大盤子,反正不花錢,不吃白不吃嘛。王銳就不那樣了,找了個靠窗戶的僻靜位置坐好,端了一小蝶冰激淩在那裏慢慢的用小勺子挖着吃……有身份的人走到哪裏都得端着,李凡心裏譏諷着,“也不嫌累!”
按照拍賣會上的程序,王銳在簽了拍賣确認書以後,直接把款子劃了過去,那個大罐就要包裝好了送到了他手上,對此,他現在就想聽聽李凡的解釋。想想自己,爲了聽一個解釋花了一千萬,這回家要是跟老婆說起來,非被嘲笑死不可。
李凡端着一大盤子各種吃食走了過來,王銳是直皺眉頭,那表情分明是“你哪兒沒得吃?跑到這裏給我丢份啊?太特麽的不講究了!”
李凡當然明白王銳表達的意思,坐下後随口說了一句,“如果現在就給你一千萬,條件是你也像我這樣去端一盤過來吃,你幹不幹?”
“不幹!一千萬不值得我去丢這個人,老子才不會爲一千萬去折腰!”
“一千萬美元,你折腰不折腰?哦,還嫌少啊!那行,一千萬英鎊夠不夠?”
此時王銳就是再傻也明白李凡說話的意思了,“你說的啊!要是沒有,我找你姑父要去!麻蛋的,這個世界上誰要是不要這個錢,那是瓜皮!不就吃頓飯嗎!”
看着王銳那健步如飛的身影,李凡詭黠的笑了。也就是這這個時候,拍賣師端着盤子走了過來,他的盤子上隻有幾塊紅色的西瓜和黃色的菠蘿。
“你老闆呢?幫忙叫他過來行不?”拍賣師的架子也是端得可以,口氣不小。
“你誰啊?我大哥是你說叫來就來的嗎?你要想見他,去他辦公室找秘書預約去!”李凡根本不拿正眼看拍賣師,繼續狠吃自己盤子裏的東西。
“哦,對不起,原來是王家少爺,那個,我……”拍賣師被李凡的氣勢給震住了,說話都不利索了,“好,我在這裏等,我站着等。”
“我不是王家的少爺,你認錯人了,王總,我叫他大哥,不等于我就也姓王是吧?你找他是不是想出手剛剛拍下來的那幅沒有落款的國畫啊?這個事情你不用找他談,跟我談就行了,也不難爲你,三萬塊,願意賣就拿過來,不願意,您請回吧,這個事情我說了就算!”李凡說着話用紙巾擦擦嘴巴,轉頭看着拍賣師,“頭一幅畫就幫了你,可你這人太貪了,這次破點财算是買個教訓吧!”
這邊說着話,那邊的方彪找到了王銳,“王總,我可沒得罪你吧?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