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内頓時有不少人竊竊私語起來,方彪在這個圈子裏,看字畫還是小有名氣的,他既然想要,說明這幅畫還是有價值的。就在拍賣師喊道“8萬第二次”的時候,角落裏有個人把牌子舉了起來,“8萬1!”呵呵,按照規矩加了一千。
對這個,方彪并不感覺到意外,沒有哪個拍賣行在搞拍賣的時候不安排自己的“托”的,那個加價一千的人如果他沒有判斷錯的話,肯定是拍賣行安排的托。
這拍賣行安排托啊,絕對是個技術活,要看準時間,把握好真正買家的心理購買的底線,否則,這個托就會把拍賣的事情給攪爛,最後還得拍賣行自己吞下苦果。現在,這個托加了一千,方彪幹脆不舉牌了,他不相信還有誰能有他的謀算,這幅畫在國内無法獲得确定的鑒定,可不等于拿到别的地方不行啊。
方彪對這幅畫心裏可以接受的底價是12萬,在這個價位以内他都可以拿下。他是打算拿下以後先存放上一兩年,然後再拿到海外市場去找那些私人的拍賣會拍賣,反正很多海外的那些日本人、馬來人還有一些附庸風雅的華商在收藏上都是人傻錢多,又很崇拜齊白石的畫,隻要自己運作的好,正常情況下至少可以把價格翻上個二番,如果再玩點啥貓膩……找個名人做個似是而非的鑒定,那賣出更高的價錢也不是不可能。正因爲有了這個想法,方彪對這幅畫是志在必得,在信息不對稱的前提下,用十來萬元拿下這幅畫還是便宜大過風險。
眼見得拍賣行的托要坐蠟了,李凡輕輕的碰了一下王銳,豎起了一根食指。王銳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愣愣的盯着李凡。李凡指指他手上拿着的牌子。
“那不是一幅赝品嘛!我們幹嘛要給拍賣行解套?”王銳反應過來,可沒有馬上舉牌子,“那幅畫大家似乎都知道可能不真啊,萬一砸在我們手裏咋辦?”
李凡也沒多少時間跟王銳解釋了,隻說了一句,“萬一砸在自己手上算我的。”
于是,就在拍賣師憋的像是拉不出屎來的時候,王銳舉起了牌子,“加一千!”
“好!這位先生出八萬二,還有沒有哪位感興趣的?如果沒有……第一次!”
拍賣師猛然從尴尬的局面裏掙脫出來,他可不想再節外生枝了,因爲他已經發現方彪識破了自己的把戲,剛才硬是不接盤,差一點事情就搞砸了。現在有另一個傻瓜出來接盤,那還不趕緊的借坡下驢?于是,加快了确認的速度。
方彪剛才是如何打算的呢?很簡單,老子就是不接盤,憋死你,等到那個托拿下以後,那幅畫就相當于變相“流拍”了。這個變相的流拍比真正的流拍還要麻煩,爲什麽呢?流拍了,物主那會去完事,拍賣行大不了收不到手續費,可事先的宣傳費推廣費啥的可都是事先收了,那是不會退的。可如果是托買下來了,那麽物主就會認定這幅畫是賣出去了,而拍賣行不得不自己出錢把畫吃下來。這個損失可就大了,相當于自己把物主的假貨買了進來,即便是扣掉手續費,那還是要拿出白花花的銀子給物主的。而在事後,方彪一定會找上門去,以很低的價格幫拍賣行“解套”,拍賣行可不是當鋪,不存貨的,爲了降低損失,也不得不吞下這個苦果,倒黴的就是拍賣師了,這個差價估計得拍賣師來賠償了。
可王銳這一舉牌就把水給攪渾了,方彪又不是傻瓜,自己能想到的招數,難道别人就想不到嗎?自己可以把畫弄出國外賣掉,那人家就沒路子嗎?原來想憋住拍賣行的策略肯定就用不上了,這是有人跟自己叫闆啊。
李凡讓王銳加一千也是有講究的,這是典型的逗弄對手的老套路,如果直接加上一萬,那就表明了舉牌的決心了,對方肯定不會跟上來,又不是啥好東西,你要就給你。而隻加了一千元,這個含義就很模糊了,是看到方彪舉牌後存在的“跟風冒險”行爲,屬于猶猶豫豫的嘗試,也不排除是爲了給拍賣行示好,好在後面的拍賣中建立一個良好的關系。這就讓方彪感到對方是想搭自己的順風車。
所以說,在拍賣會上的叫價其實是買家之間,買家與拍賣行之間的另一種語言溝通,懂行的都不會亂來,亂來的一定死的很難看。
方彪當人是懂行的,他的腦子裏飛快的轉了幾圈,也看到了是王銳在舉牌,這隻能說明那個沒見過的小夥子在動腦筋了,既然要跟自己競價,那不陪陪也是不行的,于是,自己幹脆再次舉牌,直接把價錢加到了八萬五。這其實也是方鋼給王銳發出的一個信号,“這幅畫我看上了,你是不是高擡貴手?”
方彪哪裏知道,這是小屁孩在下套陰他呢?也是他得罪人太多,壓根就沒去留意,還以爲自己直接加了三千,話應該是說明白了。
這要是換了其他圈内人一般就收手了,好歹也是賣了一個面子給方彪。可是今天,王銳那裏卻是不松口了,在後面的舉牌中,每次都是比方彪多一千元。于是,就爲這幅說不清道不明的“破畫”,兩個人似乎“杠”上了。起碼在外人看來,這的确是杠上了,把個拍賣師弄的莫名其妙,甚至都想給下面的托打暗号也參合進去攪局,不過想想風險太大,還是沒有發出暗号。
一幅完全不明确的畫居然引發了這次春拍的第一次對扛,這簡直是太滑稽了。方彪開始每次都加價三千元,到後來幹脆五千五千的加,這已經是給出了明确的信号了,而且,他自己也把心裏的底價做了調整,隻要能拿下來,自己可以出到十五萬。如果是爲了鬥氣,那方彪根本混不到今天,他是通過計算後才決定的。問題是,他這裏想的好,别人也不傻啊,既然這兩人杠上了,那一定會有人出頭準備撿便宜。這幾乎是拍賣行業裏的規律。當大家都看不好的時候不會出價,可是有人杠的東西那就不是看不看得好的問題了,尤其是有方彪這樣的行家在内,這個東西肯定是有價值。對于一些新晉的土豪來說,他們也許沒有看東西的眼力,可卻是有看人的眼力。方彪是行家,這确鑿無疑,王銳是企業家,能夠與方彪争奪必然是有人爲其出謀劃策,這不等于是告訴其他人那畫有戲嗎!
當價格擡到十二萬的時候,先後又有三個買家加入了戰團,一開始,李凡還讓王銳跟着一起攪合,把個方彪弄的太陽穴上的青筋直跳,這個樣子更是堅定了那些想搭順風車的人,一個勁的跟方彪咬價,等到價格擡到了十四萬的時候,李凡對王銳示意,不要再出了,剩下的扔給那些攪局的人玩吧。
王銳的退出并不能說明什麽,後來沖進來的土豪們認爲是王銳不願意在低端區糾纏了,很有可能會在價格上去後最後一擊,一次,幾個人還在那裏你一千我一千的加。王銳這邊肯定是不參合了,可是方彪被逗得火氣,幹脆一次性加價三萬,瞬間把這幅不起眼的畫給擡到了十八萬五千元……此時,那些攪局的人可是不聽上面的拍賣師白話了,都拿眼睛看着王銳,可是此時的王銳在那裏眼觀鼻鼻觀心的,像個入定的老僧那樣,哪裏還有叫價的迹象?這個信号給的還不明顯嗎?誰都不是傻瓜,那幅畫的價值大概也就是十五萬左右了,現在高出這麽多,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于是,這些人全都當了縮頭烏龜不吭聲了。
這在外人看起來,是方彪用高價壓服了其他的競拍者,最後奪得那幅畫,可是李凡心裏卻是知道,他的攪局已經成功,整在盤算等會如何好好的去惡心方彪一把。雖然坑他的錢不算多,但好過沒有啊,多少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接下來的一幅畫與剛才方彪拍下來的那幅差不多,也是一幅畫風簡潔的山水畫,論筆鋒和風格似乎也融入了齊白石的畫風,但又不是十足像,更可氣的是,這幅畫居然連個落款都沒有,正因爲這樣,起拍價隻有區區的五萬元。王銳不知道的是,李凡能夠答應來幫他這一次,爲的就是這幅畫。李凡看來,這幅畫跟從許老頭那裏買回來的畫幾乎就是一個人畫的,也是沒有任何落款和題跋。
方彪此時卻是在生悶氣。按理說,他也是各個拍賣場上的常客,也見識過多種競拍的情景,可是,像今天這樣折騰自己的還是第一次,最後,自己不僅沒有能用底價拍下那幅有“潛力”的畫,反而還多拿出了10萬塊,這讓他覺得好像是自己掉進了一個什麽套裏了。那幅畫現在歸自己了,已經簽字确認,可他總是感覺今天這個事情蹊跷,王銳爲什麽會突然冒出來攪局?如果沒有王銳的攪局,那幾個棒槌一樣的土豪根本不會出手,今天這個事情是哪裏不對了?
方彪這裏還在琢磨呢,對于這幅完全沒有落款的國畫他一點興趣都沒有,于是,拍賣場上再次出現了冷場,拍賣師也不敢叫自己的托出手,眼看時間不能再拖了,正準備宣布這幅畫流拍的時候,王銳晃晃悠悠的舉起了牌子。
就在王銳舉牌子的時候,拍賣師以爲又會出現上一幅畫的情景,不自覺的就向自己的托發出了信号,于是,找來的托按照約定等了一會後也舉起了牌子。
場面猛然變得很詭異,表面上看,拍賣場上似乎又形成了與上一幅畫同樣的局面。可是,這次方彪根本就沒任何舉動,他可不是王銳,也沒想到上一場是李凡設計他。方彪不理,王銳也不舉牌子了,那些人傻錢多的土豪當然也不會跟了。這裏的信息表達的很清晰,“人家王銳爲人厚道,怕你流拍,想幫你個忙。何況上一幅還幫你度過了一個難關,可你這拍賣師也太不講究了吧,居然又想用托來陰人?怎麽逮誰都坑啊?誰是傻子啊?你把人家的好心當成大白菜了嗎?”
現場的買家都讀懂了這個信息,自然不會有人再出來幫拍賣師了,李凡不動,王銳自然不動,那幅畫最後竟然被王銳成功的讓那個托以多五百元的價格吃下。
“拍賣結束後,如果那個拍賣師來找你,你就問他,剛才那幅畫,三萬賣不賣?要是賣的話幫我吃下來。”李凡悄悄的在王銳耳邊說,“那幅畫是他請來的托買下了,最後這個單得拍賣師自己掏,他肯定需要盡可能的止損,活該他貪心!”
王銳不明白這裏的鬼門道,被李凡這樣一說,眼睛裏全是疑惑,脊背上涼飕飕的,“拍賣場上還能這樣玩?那剛才咱們不可以往低了叫嗎?”
李凡搖搖頭,“拍賣會結束後,這裏會有個冷餐會,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拍賣會繼續,後面的東西越上越高級,參加拍賣的豪門大賈都帶着專業鑒定師,拍出的價錢也都是天價,這讓王銳幾乎沒有什麽機會。到底是著名拍賣公司,找來的各種奇珍異寶可以說是琳琅滿目,拍賣的場面也很火熱。
“咱們是不是也争一下啊。”王銳有些坐不住了,他小聲的問李凡。
“不争,咱們來是撿漏的,不是漏買回來幹嘛?你要是想當錢存在家裏,那還不如存錢呢,存錢你能随時出手去買各種漏,你把這裏的東西買回去,半年之内你根本無法上拍,二年之内你幾乎很難升值,這裏的叫價都已經頂了天了。而且,那幾件銅佛和瓷器我還不看好,萬一掉坑了,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王銳無語了,在這樣的市場裏,他還真是不如小屁孩有見識。就在說話間,好幾件“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拍品竟然流拍了。道理其實也很簡單,賣家開出的底價已經頂破天了,誰買回去都得壓上好幾年,還不一定能夠升值,這樣的交易完全是賭博了,能夠來到這裏的行家裏手,誰心裏沒有一杆秤啊,誰樂意把自己的資金白白的壓在那些看着不錯,可實際上希望不太大的升值中呢?
就在大家都以爲這次的春拍不會再出現什麽特殊的東西時,最後拿出來的竟然是一個元青花大罐,當然,拍賣師沒有肯定的說這是元青花,畢竟,元青花着實是太“高端”了,而能夠完全鑒定這個大罐是否真僞,那可就不是要花一點小錢了,而在拍賣會上拍賣,本身也要有一點“賭石”的味道,這才算是刺激。
“青花大罐,疑似明代早期,無落款,未經科學儀器鑒定,起拍價……稍等。”拍賣師正準備說出低價,他的耳機裏傳來了後台的指令,看來,底價要調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