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瑪瑙這些在曆史上的名貴飾品,随着科技的發展已經從神壇上走了下來。大量的人工飼養種植的珍珠已經把珍珠從名貴的價位上拉到了“論斤”估價的地步。而那些原本是很名貴的瑪瑙玉髓等等,随着大規模開采煤礦而變得稀松平常,因爲這些東西往往是伴生在煤礦中的,除了極個别的品種外,大多是白菜價。
說起來,類似藍田玉、岫岩玉、瑪瑙等都是“不可再生資源”,可是當人們發現整個一座山或者一片地都是這些東西以後,它的市場價格必然會應聲而落,畢竟這些東西的使用價值除了作爲裝飾以外并沒有多少其他的價值。
可是在大自然中,有些玉石卻是少而又少,極其稀缺,被人類大規模開采後資源枯竭,比如翡翠、和田玉、田黃石、雞血石等等。它們由于過度開發後,基本上已經窮盡。加上這些玉石的生成需要特定的地質和環境條件,你換個地方這些玉石就是沒有,使這些自然資源非常稀缺,因此,這些玉石的價格就一路飛漲。
李凡和凱琳娜慢慢的走在荷裏活道上,凱琳娜似乎在逛這些店鋪上比李凡有心得。李凡恨不得每個店鋪和小攤都要仔細的看一看,而凱琳娜卻是知道哪些鋪頭壓根就是挂羊頭賣狗肉的,哪些店鋪裏也許值得一看。
李凡的脾氣很大程度上像他的父親,謙和并且随意,不是原則問題不跟人争執,要是沒這個秉性,他在校隊裏不可能以那個年紀混到那麽高的地位。所以,凱琳娜說去哪兒他也就是跟着,并不強調自己一定要去看什麽。
凱琳娜走到一家完全是爲西方人開的店鋪門口,她仔細的看了看門口的廣告和告示牌,然後就邁着輕柔的步子走了進去,李凡也就順勢跟了進去。
店鋪裏還真是琳琅滿目的擺放了不少各種各樣的東西,李凡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些“大開門”的古董,隻不過這裏的古董非中國古董,大多是一些來自歐洲19世紀的東西,難怪這裏幾乎沒有華人進來,店鋪稍顯冷清。
說起古董收藏來,西方人與華人也是不一樣的。差異也是很明顯的。一般來說,華人收藏的品種要比西方人多多了,而且年代久遠,上至殷商青銅器下至清末民初的蛐蛐罐子,幾乎包羅萬象無所不有。而西方人的收藏家重點是文藝複興以後的畫作、名人文稿和名人用品等,脫離了這個範圍,西方人就認爲沒有收藏價值或者價值不高。古玩的價格也是根據被收藏的物品最早的歸屬人的聲望來決定的。這無關乎時間的長短,梵高的畫肯定要比達芬奇同年代的其他畫家的價值要高,盡管他們之間相差幾百年,可沒有名氣的畫匠作品那就什麽都不是。
凱琳娜走進店鋪後就與店主開始的攀談,這也是西方人在進行交易前的一種習慣,凱琳娜不知道這裏能夠有什麽可以值得她看上一眼的,而且她很奇怪爲什麽在東方的這個明珠城市裏居然還有售賣西方古董的店鋪,她很是不理解。
李凡對這個倒是想的很透,中國許多文物從海外回流,那麽就很難說西方人的東西不會流落到華夏,雖然在數量上可能不對等,但是在意義上是對等的。畢竟,葡萄牙人、荷蘭人在明朝的時候就已經在中國南海一帶活動,西方人的航海船隊沉沒在南海的也不是一艘兩艘,什麽可能都是可能發生的。
李凡本來是抱着随便看看,陪着凱琳娜逛街的心思,可他沒有想到在這個店鋪裏他居然看到了一些被灰塵覆蓋的西洋破爛家具,這些家具從造型上看至少應該有百年曆史。他再仔細的一看,這些家具沒有一個是可以修複的,完全都是缺胳膊少腿,殘破不全,有的已經腐爛發黴污濁不堪。從落在上面的灰塵來看,放在店鋪角落裏恐怕也不是短時間了。他好奇的用手掂了一下,心裏有數了。
西方人做生意不是講究整潔和潔淨嗎?這個店鋪裏其他的物品都是一塵不染,爲什麽偏偏這一堆爛家私卻是占滿灰塵?這也是店家的一點小心思,用灰塵來證明這些家私是有年頭的,不過,好像起到的作用不明顯。
“我叫亨利,是英國人,我們家族在這裏已經經營了幾代人,我這裏有18世紀的鍾表,還有維多利亞時代的蝴蝶結,當然,我們這裏也有一些來自那個年代的文稿,如果您有興趣的話我可以爲您一一介紹……”店主熱情的說道。
顯然,店主認爲真正的買家是凱琳娜,而跟着來的那個華人大個子他認爲是個陪襯。亨利嚴格意義上說已經不是純粹的英國人了,在他的血液裏混合着來自世界各地的白人血統,隻不過他的家族堅持不與其他人種通婚,要保持白人的血統,而且,早年,其祖輩在香港也不過是一個警察而已。
在亨利介紹的一些文稿中,凱琳娜看到了來自法國裏爾的一名姓佩蘭的士兵日記,她覺得這很有意思,因爲,在裏爾,仍然有一支佩蘭家族存在,她想象不出,這個叫讓。巴蒂斯安的士兵會不會與目前在裏爾的佩蘭家族有什麽聯系。
“請問如果我想買下這本日記,我需要付給你多少錢?”凱琳娜直接詢價。
“噢,小姐,你是真有眼力,這可是一個正宗的法國士兵寫的日記,如果你是法國人,那麽對研究法國人在東方的活動還是有價值的,我希望您識貨,不多要您的,您給二萬港币好了,我這也是清倉大甩賣了。”亨利流利的報價。
李凡懶得去管這些,他知道,那本破日記未必是假的,可這個店主收過來可能連一千港币都用不到,他很清楚,在特定的一個時期裏,大批的越南難民湧入了香港,在香港還形成了所謂的越南幫,而這些人來到香港是以難民身份進入的,他們爲了生存,幾乎把所有能賣的都賣了,這本日機估計也是那個時候流進香港的某些藏家手中。根據那本日機保存的外觀破舊程度來看,那本日記可能也是經過幾道手,最後是懂的人越來越少,價值也就越來越低,被當成廢品賣掉的可能都有。這在任何國家和城市裏都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事實也與李凡猜測的差不多,這本日記的确是從法屬印度支那流進香港的。最早是誰帶進來的已經不可考,随着歲月的流失,到後來連看得懂的人都沒有了,因爲那還是19世紀的法文,别說香港用的是英語,就算是法國人,如果不是專業學習語言文學的人,現代人裏能有幾個看的懂那個時代的法文?亨利也是前幾天當破爛收進來的,他給對方的價格就是200港币,一個回收舊手機的價格。
凱琳娜并不傻,她當然知道亨利是在漫天要價,但是她還價的方式卻是很有意思,微笑着放下了那本日記,然後搖搖頭,一個字都不說。
其實這就是一個心理戰,也是一個心理變化的過程。那本日記的價值有多少,雙方都是清楚的,你喊出來一個離譜的價格,對方就會認爲你是個外行,要麽你就是不想轉讓。亨利顯然不是後者,那麽凱琳娜表現出的就很專業了,你胡亂報價,我連跟你砍價的心思都沒有了,對于可要可不要的東西,誰會傻到當冤大頭?
“一萬……好吧,八千,還不接受?那麽五千如何……”亨利在那裏不斷的把價格往下跳水,凱琳娜就是用蔚藍色的眼睛盯着他不表态,直到亨利實在忍受不了,最後喊出了“好吧,就當我是賣破爛好了,你給1500港币,不能再低了……”
“你這裏可以手機支付嗎?”凱琳娜此時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
“當然,這裏是中國的香港,所有在内地能夠支付的方式這裏都可以的。”
于是,凱琳娜拿出了手機,店主搖晃着腦袋指了指櫃台上放着的二維碼,他覺得今天沒有忽悠成這個年輕的小妞很失敗。此時,凱琳娜有意無意的回頭看了一眼李凡,李凡立即及時的伸出了大拇指,對她的砍價表示了贊賞。凱琳娜嘴角上翹,顯示出了一絲絲心中得意的樣子,看上去煞是好看和妩媚。
亨利麻溜的把那本日記包好,雖然沒有賺到大錢,可畢竟還是賺了錢。就在他準備恭送兩個小青年出去的時候,李凡卻是開口了。
“老闆,你這些破爛家私是不是也是要賣的?”小屁孩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當然,這個店鋪裏除了了我本人之外,什麽都可以賣,隻要價錢合适。”亨利有些吃驚的看着李凡,因爲他發現李凡說的英語比自己還純正,“不過我要解釋一下,這些家私已經根本無法修複,我也是受人委托放在這裏,你要是作爲古董收藏,這些家私就完全不合算了,如果你的家裏有同類的家私需要用這些殘破的零件,那麽還是可以考慮的,我考證過了,這些都是維多利亞時代的家私,是最早一批在本港的英國商人家裏使用的,他們的後代已經離開了香港,所以,這些破爛貨就扔在這裏,原來是放在倉庫裏,實在是無人問津,如果你想要,我可以給你很優惠的價格,這一堆,差不多有1300磅,全部給你,八萬港币如何?”
八萬港币買這一堆破爛?凱琳娜慫起了小鼻子,那表情就是“全盤否定”。可是在李凡的心裏卻是升騰起了一陣撿漏的心跳。不過,他很清楚,在這樣的地方買東西,不還價是不合規矩的,那會讓賣家随時改變主意,他們有得是辦法最後讓你買不成,他在一開始的時候就給自己留下了反悔的伏筆和漏洞。
當類似這樣的古玩店老闆對某種東西不甚了了的時候,他們不會輕易的直接報價,他們也需要從客人那裏獲得市場接受價格的信息。怎麽辦?一是讓買家先出價,這在一些私人收藏者之間的私下交易裏非常常見。另一個方法就是像亨利剛才說的“受人委托”,他一方面提醒你“這東西不是完整的,有風險”,給你一個做人很實誠的印象,一方面也給你下了套。如果你完全不還價,一口就答應下來,那麽他在爲你包裝和聯絡運輸的時候,就會有“真正的賣家”出現,直接反悔,那個賣家可以說出一大堆理由,甚至說“我在那邊已經談好了一個買家,人家出價……”那個價錢肯定要比剛開始的價格高得多。如果碰上一些不懂裝懂的二世祖,那麽這個錢就賺定了,即便是碰上真正的行家,人家看中了,最後多少都要加價的。像這樣的雙簧把戲,幾乎天天都在各行各業的買賣交易中上演。
“那算了吧,我并不是很需要什麽零件,就是對這堆家私的造型和年代有些興趣,買回去最後還是會扔進壁爐裏,你認爲我花八萬港币來這裏買劈柴嗎?”
李凡拍拍手上的灰塵,站起來準備離開,而凱琳娜也贊賞的對他點點頭。
亨利是滿頭的黑線,今天是遇到鬼了?兩個看上去毛都沒長齊的小年輕怎麽一個比一個難對付?不過人家說的也是實話啊,這堆破家私放在他這裏好幾年了,剛開始放在倉庫占地方,還找過很多家私收藏者前來看過,最後人家給他的話還真是李凡說的“當劈柴”吧。這個結論的确也很打擊亨利,不爲别的,他買的時候就是當劈柴買回來的。在港島的一些古老的維多利亞時代建築物裏,還真的是有壁爐,可是,香港的冬天能用得上壁爐嗎?即便能用,要用上幾天?最後還得請人去掏煙囪,清理煙道?那都是要花錢的。所以,亨利買回來就後悔了。
“那好,你開個價,如果我覺得合适就轉給你了,我不管你拿去幹什麽,隻要你燒得起,當劈柴也是不錯的。”亨利服軟了,他認爲,這堆爛木頭出手就是勝利,他不想每天再看着那一堆髒兮兮的廢木料,還死沉死沉的,每次搬動都弄的自己一身的臭汗,他已經被這一堆木料煩的無法忍受了。
“八千。”李凡清脆的報出了接收的價格,“這堆爛木頭隻值這個價!”
似乎要配合李凡,凱琳娜也同樣給李凡伸出了一個大拇指點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