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石大慶估計是好就沒找人倒苦水了,也是跟李凡投緣,于是就開始嘩啦嘩啦的,一邊吃着炸醬面,一邊說着自己家裏的那些爛事。
“璋德縣?”李凡心裏琢磨着,“聽老爸訴說革命家史的時候說過,好像祖爺爺在那裏呆過幾年,那還是抗戰的時候,自己都沒去過,以後有機會得去看看。”
石大慶,石頭的孫子,學習成績一般,上了個三流的大學混了四年,還非說是什麽“工商管理”專業,可是把這孩子給坑了,大學四年硬是沒搞懂啥是做買賣的原則,稀裏糊塗的就跑潘家園來探路了。算他運氣好,碰上了李凡。
說起石頭,算是獨立團裏最走運又最不走運的人。石頭是那種智商偏科的人,某些系統特别發達,可大部分系統都不發達。在獨立團裏,爆破,修工事這些活他是大拿,可幹了十幾年,不會開槍。抗戰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工兵連的連長,當然,得給他配一個得力的指導員,否則,這個隊伍他帶不了。解放戰争中,跟着部隊南征北戰,在許多戰役中,他的爆破技能得到充分發揮,在好幾次的攻城作戰中,都是他率領的工兵連通過土工作業,挖出了坑道,然後把炸藥包送過去,爲此,也沒少立功。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由于文化底子不行,加上爲人木讷,在第一批複員轉業的時候就回到了璋德縣,按照他的資曆,挂了個副縣長的職務。
石頭這樣的人不會想很多,可你要是給他具體布置了工作,那他就會下死力氣去幹。璋德縣早在大躍進時期就修了很多水渠和水利工程,利用韓梁河和大沙河的河水,使璋德縣在那個時期就有了“旱澇保收”的豐産田。隻是,石頭個人也累垮了,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還不到50歲的時候就走了,很突然,也很安詳,要是李湧在,一定知道那是心梗,可惜,以當時縣裏的醫療條件救不回來。
石頭是在轉業回璋德縣的時候才在當地找了個犧牲戰友的寡婦做老婆,人很好,兩口子也過的好,帶過來的大兒子也是很早就繼承革命遺志去當兵了,犧牲在反擊戰的戰場上,于是石頭家再次挂上了烈士家屬的銘牌。老二是石頭和寡婦生的,也是早早的送到部隊上去,石頭走的時候,兒子剛剛進部隊沒到一年。
石頭沒有經曆過任何時代沖擊,一輩子都是木讷老實,所以,他很走運,從來沒有人在背後和正面對他發過難。可他走的太早,又是在國家困難時期,所以,無論是韓嘎還是獨立團其他人都沒有他的具體消息,李久那邊的各種便宜,石頭是一點也沒沾着,他沒倒在戰場上,卻是最早走的人,所以說又是最不走運的人。
石大慶的父親也就是石頭的二兒子,在部隊裏幹的竟然是父親的老本行,工兵。而且學的還是個木匠。轉業回家後理所當然的成爲縣家具廠的幹部,專業對口嘛!可是沒想到他也走了父親的老路,年紀不大也先走了,要是李湧在,一定會說這是遺傳基因的問題,在中年的時候對症鍛煉和保養,完全是可以預防的。
李凡扒拉開帆布袋子裏的手串,一個個的看了起來,不一會就把各種材料的手串全都分門别類的挑了出來,然後問石大慶,“你這袋子手串打算賣多少錢?”
吃完了炸醬面,把一次性碗筷裝進塑料袋裏紮好的石大慶,奇怪的看着李凡,“你又不是做這個的,你問價幹嘛?我賣不出去難道你能賣出去?”
李凡笑了,“這個說不好,你就說這些手串你想賣個什麽價錢吧。”
“裏面一共是100個手串,本來我想賣15塊錢一個,既然是你都要,那你給我1300元吧,算是給你一個折扣。這樣我就保本了,來回的路費和買那個小機器的錢都夠了。”石大慶直爽的說道。
李凡也用怪怪的眼神看着石大慶,他是真的不想就這樣占對方的便宜,他從裏面拿出了一個13珠的手串問石大慶,“你知道這是什麽材料嗎?”
“好像是啥樹的樹根,放在倉庫了好多年了,很硬,不過這東西在我們那裏不值錢。想要的話可以到山裏去收。”石大慶胸無城府的擺擺手。
“你比我大,我就叫你一聲石大哥吧,咱們不好在這裏說話……這樣,你跟我走,咱們找個地方聊會,你放心,你這一袋子手串我全要了,價錢……我們等會再談,你别理解錯了,不是要砍你的價,是我得跟你說明白了,免得你我心裏留下疙瘩,你這一串手串的零售價就不止你說的那個價。”李凡小聲說道。
“爲啥不能在這裏說?還要找地方白花錢?”石大慶還真是石家的傳統,一根筋,“要是那麽值錢,這裏的攤主們怎麽都不收?我前後問了一上午了。”
“這裏的門道我一時半會跟你說不清,你要信我,咱們走,你要是不信我,随你。”呵呵,李家的傳承也是不賴,從來不強逼人家的,再好的東西都一樣。
“那可是說好了,等會找地方說話,你買單!”石大慶直通通的說道。
李凡做了個OK的手勢,然後倆人就到附近的一個肯德基餐廳裏找了個犄角旮旯坐了下來,李凡去買了二杯可樂,正好剛才吃包子的時候有些急。
“嘿嘿,小兄弟,你出手還真是爽利,我在這裏讀書的時候都很少出來喝這個,這裏一杯的錢可以去超市買兩罐了。”石大慶憨憨的笑着。
“我是今年大一新生,沒事喜歡到這裏逛逛,實話說,你開的價錢太低了,一旦我們在那邊交易,就會有些等着你走投無路前來憋寶的人出來找麻煩,咱們離開了那邊就不怕了。”李久說完使勁的吸了一大口可樂。雖然立秋了,可現如今的秋老虎還是很厲害的,“你這一百串手珠我看了看,大概有十來個我剛才給你看的,那是崖柏的,哦,崖柏你不知道是啥?回去自己去找度娘看看,你說山裏的很多,我實話告訴你,不是所有的崖柏都可以當手珠材料的,從山上挖下來的崖柏至少要在背陰幹燥的地方放置二年以上,做出來的手珠才有品相,你當年收的材料是不能直接用的,還有,這裏面還有一些手珠有香味,我搞不清是人工沁香的還是天然香,這個要靠專業工具去看,所以,我一時半會也估不出……”
李凡在那慢條斯理的給石大慶科普,石大慶聽的是目瞪口呆,不過他還是不怎麽明白,不就是普通的手串嘛?哪裏來的那麽多講究?這腦子大概也是随根了。
“你這一袋子的手串我吃不準到底能值多少,我給你二個選擇,第一,我現在給你一萬元,咱們兩清,不找後賬。第二,我給你路費,留下身份地址和微信,我賣出多少就給你多少,啥時候賣了,我都會通知你……”
“我選第一個,你給我一萬元,這一袋子都是你的了,你能賣多少我不管!”還沒等李凡繼續解釋下去石大慶就表态了。在他看來,這麽些破木頭做出來的東西就能賣一萬元,眼前這兄弟得傻成啥樣才這樣幹?這簡直是……太劃算了。
李凡尴尬的笑了,“石大哥,我這可不是故意占你便宜喲,你可想好喽。”
“想好了,家裏還有那麽多碎木料,我回去還能幹,現在用那機器做,一天就能做不少,隻要你能賣,給我發微信,我立馬就能給你加工出來。”
“石大哥,你最好别先大包大攬的,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原料做完了以後怎麽辦?現在你的原料就是都做了,你算算能收入多少錢?回去好好的計算一下,我這邊也要去找找對口的售賣對象,有這一萬塊,你熬一段時間不難吧?”
“不難,不難,家裏還沒有到等米下鍋的地步,我會等你的消息的。”
就這樣,李凡本來是逛潘家園的,沒想到卻做了一筆生意。那些崖柏手串,他知道根本就不愁賣,還有那些帶有香味的手串,他準備給林瑤那邊的女孩子一人送一串,在他看來,應該是被人工用香味素浸泡過的木料,怎麽聞也不像是天然香味,可就在李凡回到宿舍裏一個個檢查的時候,還是被他鑒别出了一串特殊的手珠,發出的香味與其他的不一樣,而且,重量也不一樣,直覺讓李凡覺得這串手珠很可能是“沉香木”的。要是沉香木的,李凡這次可是撿了個大漏了。
用香素浸泡過的硬木也會有香味,但是,這種香味不耐久,好點的,能維持個一二年,差的三兩個月就沒味了。而沉香木則不然,那種獨特的香味是終身的,而且随着佩戴者的把玩越來越香。在天然的木料裏,能夠有香味的木料非常少,比能夠沉入水中的木料種類還要少,這裏說的香味不是說樟木那樣的味道,那不是香,是一種刺激的味道,所以樟腦油入藥,樟木箱子防蟲。可是檀木和沉香的味道那就是絕對的沁人肺腑安神補腦,而這個香味的區别,對一般人很難,李凡是出身于醫生家庭,對氣味的鑒别那簡直就是胎裏帶來的。其實,這個嗅覺的遺傳還是來自李久,而李江是因爲年輕時學會了抽煙,這個功能就沒了,可這不等于他不能傳下去,李湧的嗅覺就是超級靈敏,而李凡也不弱于自己的父輩。
從那幾串崖柏手珠裏,李凡挑出了四個,然後發揮自己家“祖傳”的手藝,拿出了小刻刀,輕輕的在上面分别刻上了哥幾個的名字,用的還是大篆的筆法,再找了塊破布開始了“瘋狂”的“武盤”。他要等晚上哥幾個回來送給他們。
手珠、玉器以及古玩這些東西都需要把玩,使其表面形成一層自然的“包漿”,有包漿的和沒包漿之間的價格可以相差出十幾倍來。天長日久靠每天的把玩,自然形成的包漿叫“文盤”,而像李凡這樣靠外力玩命的摩擦出來的光澤,看上去好看,其實無法展現包漿韻味,不過比完全沒有盤過的要好看很多,這就叫“武盤”。你去一些珠寶店看到那裏的老闆一邊跟你說話,手裏還有事沒事的拿着快絨布或者麂皮在那裏摩挲着什麽東西,那其實就是在武盤。
晚上九點多,哥幾個都回來了,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都進展順利,李凡也不廢話,拿出了那些手串,一人先給了一個崖柏的,說明了上面刻着各自的名字。哥幾個頓時就仔細的看了起來,看着上面的大篆,都是學文科的,多少還是依稀認出了自己的名字,大家都笑了。“好!小弟弟這份心意我們就笑納了!”
“這就是你今天去逛潘家園的收獲?”周布斯舉着自己的拿一串手珠問道,“我爺爺手上有一個,說是不便宜,你這些該不是假的吧?”
“如假包換!你爺爺的那串肯定是盤玩了多年的老崖柏手串,與你手上的沒得比,不過你這串要是戴上十年,跟他的那個也就差不多了!”李凡笃定的說道。
“老幺,你花了多少錢啊?這串珠子雖然是新的,在我們那邊可也要二千多呢,我跟我爸爸去店裏看到過,品相還沒你這個好,你這起碼都有十幾個眼了。”老大吳廣德還是有見識,表情嚴肅的問道,“你說多少錢,我轉給你。”
“不會那麽貴的,老幺是個精明的家夥,那麽貴是零售價,我估計他這是批發來的,是不是花了幾百元?”出身于江南商賈雲集地方的錢博平見識更高。
“什麽錢不錢的,這是咱們兄弟的一點意思,想想看,這四個手串一模一樣,區别就是上面的名字,若幹年後,咱們再見面,那是個什麽意義?”李凡說道。
“有道理!好,這個二哥收下了!”周布斯爽快的馬上戴在手腕上。
“有心了!好,我也收下!回頭我也找個東西送你!”吳廣德說。
“那幾串有香味的是不是要我們給你的幾個嫂子啊?”錢博平的眼珠子早就盯在那些帶香味的硬木手串上了,“你刻名字沒有?”
“那些沒刻名字,不太值錢,讓他們戴着玩玩可以,當不得真啊!”李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