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沒有吃午飯?爲什麽?”哈維實在理解不了眼前這幾個人的行爲了,“好吧,正好我也沒有吃,你們跟我到食堂去随便吃一點吧,就在這幢房子隔壁的那個平房裏,難道你們聞不到餐廳裏飄出來的飯香嗎?在那裏吃飯是免費的,凡是我們公司的員工都可以免費享用,對外來的客人也是免費的,你們其實過去說明一下就可以了,爲什麽你們沒有人去那邊說明一下?一定要有人侍候才行?”
說完,哈維轉身就離開了,至于那些饑腸辘辘的人會不會跟過來,他懶得去理了,以他這把年紀,哪裏看不出瑙曼是個什麽類型的人?還有那個喜歡玩虛的恩佩利,都是一群不接地氣的人,他們習慣于下面的人對他們阿谀奉承,對他們像侍候主人一樣的鞍前馬後,他們甚至還會在接待後拿出錢來表現自己的“清廉”,可在骨子裏,他們就是自認是高人一等的“現代貴族”。
“你,你爲什麽不跟下面人交代一下?你這是故意耍弄我們!”快步跟上來的瑙曼還是氣呼呼的,“對于你的不尊重,我是會在報告裏詳盡描述的!”
哈維扭頭瞟了一眼身材不高還穿着高跟鞋的瑙曼,“随便,爲了搶救被你們錯誤處理的文物,我忙到現在也沒有吃東西,我的手下也一樣,他們現在已經在去柏林的高速公路上了,再過二個小時,他們就到了。我的公司沒有那麽多閑人,你在這個辦公樓裏看到有遊手好閑的人嗎?除了一個門衛外你找不到其他人了。”
瑙曼還想說話,可跟在他側後面的恩佩利稍微拉了他一下,然後搖搖頭。
這哈維公司怎麽就這樣?這就是哈維公司特殊業務性質決定的。首先,哈維公司沒有自己獨立的财務部門,公司的所有财務全部委托漢堡市最大的會計師事務所,由于現代商業金融的普及,公司連個出納都沒有設置。其次,哈維公司的辦公室系統也是最簡化的,一個兼職的辦公室主任,捎帶着一個辦公室文秘,再加上客串的白闆聽用的萬金油馬勤,有啥雜活都是馬勤去幹。
難道公司就沒有技術部門?有啊,不僅有,規模還不小呢,正因爲規模大,就不可能安排在前面這幢樓裏,而是在後面的那個五角形建築裏,他們的重點是在後面檢測垃圾中的文物,指點工作人員對這些文物的保管,隻有他們的頭頭克拉克經常被哈維叫到前面辦公樓去談事情,其他人沒有事情是不會過來的。
今天公司裏冷冷清清的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哈維給公司員工放假了,已經到了歐洲人習慣的放暑假時期,哈維公司這裏要提前,因爲到了暑期,漢堡要舉辦一年一度的夏季音樂節和嘉年華活動,而那個時候,哈維公司可能要忙一些。
到了餐廳,哈維對等在那裏的廚師說了幾句瑙曼和恩佩利都聽不懂的漢語,随即,廚師就開始忙碌起來。而哈維則是坐在一張早就準備好的長條桌首位,在那裏靜靜的等待,手裏拿着放好的水杯,慢慢的喝着加了檸檬片的溫開水。
跟着瑙曼來的那些跟包,看到這裏自助餐菜盆裏還有食物,就不管不顧的自己動手起來,他們拿起裝食物的大餐盤,你争我搶的往餐盤裏夾各種能吃的東西,然後就近在其它桌子上坐下來,大口的吃了起來,有幾個還去旁邊的飲料櫃裏拿出了啤酒、可樂,毫不在乎的吃喝起來,根本就不管老闆和恩佩利,可見,這些人的心态有多麽低下,完全像動物那樣,當餓極了的時候,就沒有任何規則了。
其實,這正好反映了歐洲普通白人的處世思維模式,如果警察問一個在超市裏盜竊的小偷,你爲什麽偷東西,那小偷就會理直氣壯的回答,我餓了。所以,在西方,類似小偷小摸的被抓了,隻問過程,做好紀錄,簽上字就完了,根本不會去問動機,他們覺得那沒有必要。
在西方,一旦發生了巨大的自然災害,出現的第一個場面絕對不是救人,不是盡量挽救被困人的生命,而是出現大面積的搶劫和盜竊,這也是爲什麽西方國家派到災區的部隊都是全副武裝的原因,他們過去不是救災,那不是他們的事情,那是消防隊、救災隊的事情,他們去是維持當地治安,實行臨時軍管的。
現在,跟來的那些人都餓急了,在他們的腦袋裏想法就隻有一個,搶吃的,搶不到就要挨餓,此時,他們想不到什麽禮節,想不到該照顧誰,這樣的習慣是從中世紀就流傳下來的,中世紀,歐洲的糧食根本滿足不了當時人口的消耗,沒有吃的就是死亡,所以,在整個歐洲,到處是部族的城堡,到處是外出搶劫的“騎士”,一些小小諸侯國的存在和滅亡,就決定于能否保住自己的糧食。
中世紀,歐洲人面臨生存危機的時候,想到的第一個解決方式就是去搶,搶一切能夠搶到的東西,西方人自己都描述他們的中世紀是愚昧蠻荒加上無知和迷信的黑暗時代,說文言是封建割據,可爲什麽要割據呢?就是都隻爲自己,不管别人的思維模式,那個時候要是跟他們談合縱連橫,怕是要對牛彈琴了。
東方人的思維邏輯完全不一樣,東方人想到的是向自然要糧食,向自然尋找出路,用人類文明的辦法去解決部族、家族的生存問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團結”和“均分”,爲了找到吃的植物,有人嘗百草,爲了能夠對付洪澇,組織起來“治水”“移山”,爲了整個部族都能活下去,大家都喝粥,均分糧食,爲了不再重蹈覆轍,開始研究天象,研究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的哲理,爲了對抗共同的敵人,可以合縱連橫,可以放下恩怨結盟,這才創造出璀璨的東方文明。
而西方人思考這些問題的時間不過才幾百年,所以,在他們心底裏,直到今天,他們還是自覺不自覺的秉承着“叢林法則”,遇到難處就一個字,搶!
瑙曼和恩佩利畢竟要比那些跟包高級一些,他們沒有圍着去搶,可等到他們走到那些擺放食品的餐台前,剩下的就是幾塊面包和幾瓶酸奶了,兩人無奈的拿了幾塊面包和酸奶坐在哈維那張桌子的另一端,看得哈維是目瞪口呆。
“你們就不能再等等嗎?還有更好的食物送上來的。”哈維和藹的說道。
“都這個點了,這裏就隻有一個廚子,要想給這麽多人做出好東西……我不是不相信,可是我的肚子實在是等不及了。”瑙曼大口的咬着面包。
“哈維先生,你不去拿點嗎?再過一會可能什麽都剩不下了。”恩佩利說道。
“呵呵,我一來就對廚子說了,會有東西吃的,我們這裏的食物很充足的,你們要是餓急了,先吃上點面包也是可以的。”哈維還是那樣輕飄飄的說着。
就在那些跟班狼吞虎咽的把搶到的食物吃得差不多了,瑙曼也把幾塊面包塞進了嘴巴,廚子推着一個送菜肴的車子從後面走了出來,可他一看現場,就愣住了,還小心的扭頭看了看挂在牆上的時鍾,“老闆,我隻用了不到五分鍾!”
“呵呵,這不怪你,是他們太心急了。你把食物放在這個台子上吧,給我那個餐盤過來,我其實也餓的很厲害了。”哈維笑着說道,但還是很紳士的架勢。
别說看了,光是靠鼻子聞,瑙曼就知道自己這次又上當了,可這能怪誰呢?
“你們看,我說有好吃的吧?恩佩利先生,請你到我這邊來坐好了,我請你吃廚師給我做的中餐,味道很不錯的!還有他煮的小米粥,那是很适合我們這個年紀人吃的,我在這裏,幾乎天天都要喝上一碗。”哈維得意的說着,随即又對廚子說道,“把你做的好吃的送到那邊去吧,好歹也讓他們嘗嘗你的手藝。”
“不,我必須加入,我不怕今天吃多了,那個盒子裏的豬排還是牛排,必須給我留下幾塊,還有,那是什麽菜,我也要……”瑙曼不管不顧的把自己那空蕩蕩的餐盤推到了廚子面前,“請吧,你先給我弄點好吃的,謝謝!”
廚子是真的搞不懂了,他扭頭看看哈維,哈維微笑着示意他按照瑙曼的要求辦,而他自己則站起身來,走到這裏吧台的後面,從一個暗格裏拿出一瓶酒來,随手又在吧台頂上的酒杯架上拽下了三個酒杯,然後笑眯眯的走了回來。
“吃這樣的美味咱們得喝點,來,這可是很好的波爾多紅酒,在這裏,平時是禁止飲酒的,今天你們來了,破個例吧!瑙曼先生,你要不要喝點!”
“當然,我必須要喝點!”瑙曼此時已經吃下了一塊煎炸的剛剛好的牛排,嘴巴裏正需要點什麽來調劑呢,“哈維先生,你這次成功的給了我一個很深刻的印象,但是,我不得不說,你這裏一切都很新鮮,可細究起來,都很合理。”
或許是肚子已經沒有那麽餓了,或許哈維要請他喝酒,瑙曼的态度也開始轉變了,此時的他也端着自己的餐盤湊了過來,并端起了酒杯,不過這家夥似乎天生的野性,連客氣的意思意思一下都沒有,一仰脖,一杯酒就全都灌了下去。
“啊!這酒真不錯!爲了這酒,我要對哈維先生表示感謝,來,把瓶子給我!”
好嘛,這夥計現在完全放開了,不管不顧了。而他帶來的那幫人,似乎胃口仍然很大,廚子推過去的菜肴全部被他們“自助”的都搬了下去,還找廚子要啤酒,于是,廚子又轉身進了倉庫,從那裏幹脆推出一車啤酒來……
“你自便吧,我和哈維先生年紀大了,不可能像你那樣的豪飲,我們要慢慢的品嘗美味和美酒!”恩佩利此時也是笑眯眯的。
作爲經常出席各種高檔場合的文化人,恩佩利可是比瑙曼更懂得品酒,他已經發現,哈維拿出來的這瓶酒是波爾多地區最高品級的好酒,雖然還談不上奢侈,可這酒在市場上的售價也不是普通工薪階級能夠輕易消費得起的。
“咱們吃歸吃,事情還是要說一說。”哈維與恩佩利碰了一下酒杯後說道,“再過二小時,送海水的車就到了,不知道你那邊的接待人員有沒有安排好?”
“放心,接到你的電話後,我第一時間就布置了,現在,我的技術部主任克勞斯已經率領技術部的人等在大門口了,他們會熱情接待送海水的人,另外,你介紹的專家不知道會不會同期到達,沒有專家,海水到了也沒法弄啊!”
“估計問題不大,雖然專家遲了半小時出發,可他們開的不是卡車,會在路上追上那輛送水的卡車的。”哈維表情沉穩的說道。
隻要李凡主持的項目,哈維根本不用擔心,他早知道這個年輕的華人李是個心思缜密,謀事嚴謹的全才,有他去柏林,自己這邊根本無須多指揮。
“倒是你們,還要在我這裏浪費時間嗎?那東西已經給了你們,你們要的支援我也派過去了,而且,我的技術部主管克拉克先生也過去了,我能盡的責任都盡到了,剩下的就看你們自己了。”哈維說完意味深長的呡了一口酒,“還有,箱子發生意外的時候,你們有沒有保密啊?一旦洩露了,我估計你要面對奧地利方面鋪天蓋地的指責,你想好了答對的理由嗎?如果奧地利方面原意提供專家援助,你們接受還是不接受?呵呵,後面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操心哪!”
恩佩利不過是挂着文化人名号的驢糞蛋,對哈維提出的這些,他壓根就沒過腦子,不是說他有多蠢,而是他沒有經曆過這樣的事情,同時,也不懂得在國家級文物上争奪的各種機竅,這也是德國曆史上沒有那麽多文物的原因,很少爲什麽文物的所屬權與其它國家進行較量,恩佩利平時幹的最多事情就是滿世界的出席各種年會,研讨會,見證會和交流會,在那樣的場合,不過是裝裝樣子,端端架子,哪裏需要他像哈維這樣思考問題?現在被哈維這樣一說,他頓時緊張起來。
“哈維,我請求你做我的後援,要不,我發一個顧問的聘書給你如何?”恩佩利想了幾秒後說道,“你說的保密工作我沒有考慮,現在恐怕已經洩露了。”
“洩露了又如何,官方不表态就行了!”瑙曼此時已經吃的玩不下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