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想想,這大概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安靜的顧沉。他就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一樣,張狂霸道,後來他又變得沉默,像是有許多心事的模樣,這樣安靜的确是第一次。
聽到有人進來,顧沉擡眸,神色悲喜不辨,讓人看不出此刻的心緒。
“顧沉。”知道了他的身體和身世後,再見到他,我有點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心情來面對他。
“你總算來了。”他臉色并不是很好,有些蒼白,看上去有些病氣卻一點都不顯得弱勢。
“冬天都過去了,你才想到來看我。”顧沉放下手中的書,眸子深深的落在我的身上,一字一句的說道:“四個月零十二天,我以爲那個時候我睜開雙眼就會看到你。”
他所說的是他突然暈倒送到醫院的那天,也是沈碧茹離世的那天。
“對不起。”我有些酸澀的說道:“那天送你到醫院後沈碧茹的情況不太好,所以我就過去陪她了。”這是事實,明明我沒有說謊,卻無端覺得心虛。
顧沉沉默片刻,沒有想象中的憤怒,他又說道:“對啊,沈碧茹是你母親,你當然可以爲了她離開我。”他看着我,輕飄飄的問道:“那麽如果我快要死了呢?你又會爲了陪伴誰而放棄我?”他的語氣實在太冷靜,說得着實随意。
我一驚,忙說道:“你别胡說,你才多大,别總動不動就把死挂在嘴邊上。”
顧沉看着我,突然扯了扯嘴角,有些薄涼的意味,“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我愣住了。
“得了這個病的人,能活到二十歲就已經是奇迹了。”顧沉說:“心髒漸漸枯竭,沒有适合的就隻能等死,慢慢體會這種什麽事都不能做,甚至連呼吸都是奢望的感覺。”
看着這樣的顧沉,我的心漸漸揪在了一起,從未覺得如此爲一個人心疼過。
“或許還有别的辦法。”我忍住心底的酸澀說道:“你也說了,隻要找到合适的心髒就行了。”
“不可能的。”顧沉想也沒想的說道:“不可能有合适的心髒,你知道爲什麽嗎?”
我看向他,對上他自嘲的笑容,“因爲不可能有一個心髒能容下相同的感情,如果換了心髒要以忘記感情爲代價,那麽我不會做的。”
那一刻,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顧沉,你就這麽喜歡我,喜歡到甯可自己死也不想忘記我嗎?”
“是啊。”他說:“喜歡了這麽多年,已經成爲了一種習慣,根本戒不掉的。”
“不是這樣的!你怎麽這麽傻,就算沒有我你也可以活的很好的!”鼻尖有些酸,我強忍住淚水絕提的沖動,看着顧沉不住的說道:“如果國内沒有合适的我們就去國外,世界這麽大總會找到合适的,你……你是我弟弟啊,我們是一家人,我不會離開你的顧沉。”
原諒我還是無法說出我們之間沒有血緣的事實,沒辦法除此之外再做過多的承諾。
“沒有那個必要了。”顧沉突然掀開身上的薄被,有些費力的走下來,直到我的面前才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