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娶我可好

此時,黑玉之上鋪着一抹淺淡的水藍色,有些缥缈,卻也美得極緻,他噙着笑走過去,這才驚覺她已經醒了,正坐在榻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她從未這麽大膽的盯着他看,盡管她從來不是個含蓄的女子,也從不會害怕與他對視,但是,這樣唐突的眼神,他沒見過,就好像她随時準備撲上來一樣。

他嘴角上揚,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或者說,是站在原地等着她,等她撲上來,那樣,他就接住她,他想。

他在人間的時日尚淺,或許沒有閱曆和常識,但方才小九丸想要表達的意思,他卻一清二楚,可堂堂妖皇,豈是趁人之危之輩?

當然,如若她方才也這般看着他,那結果又不同了,偏偏那時她睡得迷糊。

他有些好奇,剛剛被媚毒纏身的她還那麽安分,此時服了雪靈丹的她,怎麽會這麽看着他?

“夙,你快過來,坐在我身邊。”花雲裳笑着招手,胡亂地把裙子扒拉一下,讓他坐在她旁邊。

龍九夙也不推遲,依言坐下,還是那麽不動聲色的看着她,挑眉的動作卻出賣了他的好奇。

這天下能勾起龍皇陛下好奇心的,還真不多,在人間,也就花雲裳這一人而已。

“嘻嘻,你真好看。”花雲裳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傻,她先是捧着自己的臉,然後纖纖玉手就伸到了龍九夙臉上,開始隻是輕輕地撫摸,後來就揪着不放了。

“遲遲,你可知你在做什麽?”他到底是忍不住了,從來沒有人,敢這麽大膽的……捏他的臉。

不可否認,他并不排斥面上溫軟的觸感。

“夙,你可知你在做什麽?”她一點兒也不怕他,眼裏連躲閃都沒有,“你說,你是不是知道我偷偷暗戀你?要不然你怎麽可以這麽過分,老是出現在我的夢裏,讓我睡不好?”

“哦?這麽說,遲遲總是夢到本座?”

她點頭,眸色迷離,顯然是酒未醒,他險些忘了,雪靈丹雖然解百毒,卻遇酒則迷,酒醉的人服下,會越發迷糊。

要破解很容易,施個昏睡法,睡一覺就沒事了,可龍九夙卻覺得這樣敢怒敢言的花雲裳很是可愛,就由着她胡鬧了。

“你有沒有夢到我?”她問,手掌壓着他的臉,龍皇陛下完美的唇形,就變得可愛又滑稽。

“本座無夢。”盡管嘴都被捏得變了形,但他的語調一點沒變,還是那麽低沉好聽。

“無夢?人怎麽能無夢?”她漂亮的眉皺起,又舒展開來,“我忘記了,我的夙不是人呢。”

這話怎麽聽怎麽怪,龍九夙卻更在乎那句“我的夙”,從未有人敢這麽放肆,可他、喜歡、喜歡這樣肆無忌憚的她。

“本座……”

“你也說我好不好?”她說,明明是個帶着請求的問句,卻有點抱怨和撒嬌的感覺。

她又說:“我不喜歡你老是待我如他們一般,我不喜歡高高在上的你,我會覺得高不可攀……”

她說的并不清晰,但龍九夙是何人,自然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握住她還放在他臉上的雙手,望進那雙黑得發亮的眸子,喃喃道:“你說好就好,我的、遲遲。”

這時候的花雲裳可不知道感動是何物,眨巴着眼睛高興地說:“那你娶我好不好?”

然後,她又很大聲的連聲說好,接着就用得勝的眼神睥睨着他:“你得娶我,你說的,我說好就好!”

龍九夙但笑不語,她自顧自的笑着,像個不經事的瘋孩子,拉過他的手攬住自己的肩膀,順勢靠在他懷裏,小鳥依人。

“夙,你要娶我,你要待我好,你要讓我幸福,你……”她沒說一句,就在他心口的位置畫上計劃,“我都寫在你心上了,你一定不可以忘記。”

也不知道他的不語是默許,還是笑話她,花雲裳并不在乎,拉着他的衣襟,笑得可開心了,她說:“夙,我好高興,高興地都快暈過去了。”

她說的是實話,因爲前一刻還喋喋不休的女人,在說完這句話後,就真的安安靜靜的睡過去了,呼吸很平穩,笑容很甜美。

她的夢境一如既往的有他,有他在她耳邊很輕很輕的說:“好。”

這些天夜國的天氣一直很不錯,陽光暖烘烘的,總讓人犯困。

龍九夙坐在屬于自己的榻,目不轉睛的看着榻上同樣屬于自己的女人,淡笑道:“遲遲,該醒來了。”

花雲裳早就醒了,睡醒了,也酒醒了。

隻是被暗戀對象那麽直勾勾的看着,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他,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那個打從一開始就隻當她是個有趣的“東西”的祭司大人,突然間就對她這麽好,竟然出現在她背腹受敵的“危難時刻”,上演了一出完美的英雄救美。

她,不是還在夢裏吧?

按說她帶走了闖闖小禍,還以銳親王妃的身份在宮宴上招搖,他這個孩子他爹,好歹也該動怒才對,他這麽淡定,她就坐不住了。

龍九夙叫她,當然是看穿了她拙劣的演技,花雲裳也不好意思再裝下去了,誇張地揉了揉眼,無辜又迷茫的環顧四周,然後驚奇的看着他,笑道:“龍皇陛下,這是你的洞府?”

她去過碧落神殿,卻不曾見過這塊墨玉榻,好奇之餘,還帶着點期待,其實,她也是希望和他一起去妖族的吧,和他,和孩子們一起生活……

他不說話,她也摸不準這位大人的心思,于是又笑着換了種說法:“祭司大人,這是你的府邸?”

漂亮的長眉微蹙,額間皺起淺淺的痕,龍九夙淡淡應道:“這兒是我們暫時的家。”

花雲裳足足愣了好一陣兒,才幽幽地說:“祭司大人,你被鬼上身了?”

“遲遲……”龍九夙頗爲無奈,似乎還不能理解她跳躍性的思維。

而花雲裳呢,則在腦子裏努力加載上次見面的信息,她和龍九夙之間,已經親密到不分你我了?爲什麽她還雲裏霧裏全然不知呢。

分明,那時候他還隻當她是個有趣的“東西”。

“遲遲,祁瑞山莊大旱,我欲前往,你要跟随。”

“哦……啊?”花雲裳眨眨眼,又眨眨眼,“祁瑞山莊,就是那個老莊主與老皇帝結拜,所以被封爲夜國第一山莊的祁瑞山莊?”

不能怪花雲裳大驚小怪,隻是祁瑞山莊在夜國的确有些聲望,所以連花雲裳那樣的閨閣千金,也對其名如雷貫耳。

“嗯。”

聞言,花雲裳有點激動了,腦袋點的跟搗蒜似的。

祁瑞山莊是個武學聖地,老莊主雷天逸曾是名震武林的大俠,可惜英雄遲暮,且膝下無子,于是老人家收了三個弟子,如今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了。

三徒弟名不詳,據聞野性不羁,行走江湖劫富濟貧,是個人人稱道的俠盜,此人輕功了得,便又人稱之爲流光。

二徒弟就了不得了,乃是江湖大幫九連塢的少主,名喚林亦止,前不久擂台比武,更是拿下了現任武林盟主的位置,江湖地位不容小觑。

至于雷莊主的大弟子,也是位世家公子,聽聞還是個将門之後,可老人家對外保密,也沒人知道他是何方神聖,外人隻曉得雷天逸的大弟子身世顯赫,武藝超群,更是俊美無俦,數年來江湖中衆說紛纭,這位大弟子的人氣兒可一點兒不比京中太子王爺差。

雖說三個徒兒都已出師,但夜慤帝一年前就頒發聖谕,但凡大祭司所到之處,祈雨設壇皆要當地所有人出席,也就是說,便是出師的弟子,大祭司親臨,那天涯海角也得趕回去。

所以,即便是爲了見見這三個有頭有臉的傳奇人物,花雲裳也絕對不肯錯過去祁瑞山莊這麽大好的機會啊,再說了,和祭司大人一起去“旅遊”,多難得啊。

如若花雲裳知道去祁瑞山莊會生出那麽多的變數,她便不會這般興緻盎然了。

“祭司大人,你真的……沒事吧?”

她總覺着,今日的他不大一樣,雖然這家夥沒見幾次就稀裏糊塗的要了她的初吻,但即便是那個時候的他,也和現在不同,那時的他帶着戲谑和迷惘,而此時,他那雙勾魂奪魄的紫眸中,亮閃閃的不知是什麽在晃動。

龍九夙但笑不語,她忘卻了的事,他卻記得分明,是以,他将如承諾那般,待她好,讓她幸福,雖然他似乎還不太懂,她所要的,是什麽。

就在花雲裳嘻嘻哈哈的計劃着這次浩浩蕩蕩的祁瑞山莊之行時,銳親王府裏則彌漫着硝煙火石的古怪氣息。

而這股子不甘的怨氣,就從夜煜的寝房一直延伸到左宴采盈所住的飛翎院。

事情要從宮宴過後說起,花雲月與夜煜一同回府,之後卻被夜煜趕出房門,很狼狽,甚至連外衫都沒來得及穿上,午後的陽光照着,不但沒能暖和,反而陡生涼意。

她并沒有回自己那個偏遠的院子,而是貓着身子直接前往飛翎院。

當時,采盈剛送走了紅玉顔。

花雲月也不顧什麽身份什麽矜持,撲上去就拉扯采盈盤得精緻的發髻,嚷道:“好你個小賤入,竟然敢騙我,花雲裳她爲什麽沒死,爲什麽?你們是不是本就串通好了,一道來欺我?”

一想到夜煜在意亂情迷時所喊的名字,花雲月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什麽仙兒?那分明就是個妖女!那人不是自诩沒心嗎,如今又怎會爲這麽個女人喪心病狂?

她似乎把采盈那痛苦的臉看成了花雲裳,憤怒到扭曲的臉上露出快意的獰笑,口中惡狠狠地罵道:“你該死,你早就該死,你本就死了,又回來做什麽?花雲裳,我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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