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憲已知黃香欲獻之策是何,撫須笑道:“先生先獻之策,若我所料不差,當是在攻城時,用劉昱部爲我部先驅,可對?”
黃香拊掌贊歎,說道:“香於将軍前,竟是無所遁形。将軍洞察如神,此正香欲獻之策。”
董憲笑道:“先生之見,與我相同!待至攻城之日,我便用劉昱部先攻,先把守卒消耗1波。”
黃香說道:“将軍,樂生畏死,此是人之本性,用劉昱部先攻南成時,在下愚見,似卻是不能隻下1道命令就可以的,還需得加上幾條措施才夠。”
董憲點了點頭,說道:“先生所言甚是,則以先生高見,加些什麽措施爲妥?”
黃香舉起右手,曲起了小拇指,說道:“嚴令以威之,此其1。”接着曲起了無名指,說道,“重賞以誘之,此其2。”最後曲起了中指,說道,“以壯士列其陣後,持刃督之,此其3。”3條說完,他把手蜷起,仍舊放回袖中,笑與董憲說道,“将軍,此3條既備,何愁劉昱不爲将軍馬前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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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憲大喜,說道:“先生之此3條甚合我意!待把壕溝填平,來日攻城,就按先生此議行之!”
卻也不知爲何,自這黃香到了軍中,總算是投到了自己手下以後,每當與這黃香說話,董憲總有1種如坐春風之感,又這黃香相貌英俊,香噴噴的,看起來也是賞心悅目,董憲是越看他越喜歡,對他的滿意程度遠遠超過了黃朱,乃指着黃香,顧與帳中諸人,說道:“黃先生不愧是東海名流,名冠州郡,今日我得黃先生相助,諸位大兄,榮華富貴,何愁不能爲啊!”
黃香面帶微笑,謙讓說道:“将軍過譽不敢當。将軍之英武,才是世之罕見!我不敢相瞞将軍,我如今是非常的後悔未能早日投到将軍帳下!若早知将軍此等人傑,我早就奔之來投了!”
董憲、黃香兩人對視,兩人都是高興的笑容,1時間,隐然頗有君臣相得之意。
衆人在帳中又讨論了1會兒填壕、攻城諸事,力子都派了1人前來傳令,命董憲去見。董憲知道,要麽力子都是要當面再問1問他爲何停下了填壕,要麽就是要與他商議明日的填壕之事,便令王賢、贲休等諸小率回去,做好明日繼續填壕的準備,自引親兵往去城東見力子都。
恭送了董憲出營,黃朱随着黃香,來到黃香住帳。
董憲對黃香當真是十分高看,配給他的住帳篷,是僅次於董憲自己住帳的大帳篷。
帳篷不但大,而且各種設施俱全,地上鋪着羊毛毯,帳篷的4壁是加了厚的,案幾、屏風、床榻等物用的都是上好木料,漆紅繪彩,坐席亦是用的上好材質,又厚實又軟和。
黃香來投董憲時,把他平時最愛的琴随身帶來了,琴現就放在琴架上,擺在主席邊側。琴架旁的1個小案上放着個香爐,此時爐中正在熏香,暖氣催動香味,彌漫的整帳都是。
帳篷的1邊,跪着兩個美貌的婢女。這兩個婢女不是黃香帶來的,是董憲撥給他的。婢女邊上,是個十23歲的垂髫童子,這童子生得唇紅齒白,則是黃香自帶來的,乃他的琴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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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黃香、黃朱兄弟入帳,琴童急忙迎上行禮,接過黃香手中的玉如意,雙手捧着,小心地放到了案上,又爲黃香寬衣。黃香脫去大氅,拽着衣袖,邁步到了琴架前,跪坐下來,輕輕撫之,彈出了清澈悠遠琴聲,他喟歎說道:“阿弟,1日不撫此琴,我就覺自身俗不可耐!”
這是何等的高人雅士之範!
黃朱自慚形穢,說道:“阿兄,自我投到董将軍帳下以後,已經是許久未曾聽過阿兄的琴音了,亦是自覺俗氣日升。”
“我昨日撫琴,你不是來聽了麽?”
黃朱答道:“阿兄琴藝高超,餘音繞梁3日,百聽不厭。”
黃香呵呵笑道:“阿弟,你我兄弟,奉承之語就不必講了。”又将琴弦撫了兩撫,把身子轉正,指了指側邊的席子,說道,“阿弟,你也坐。”
琴童捧着個酒壺,在黃香、黃朱兩人案前各倒了1碗金黃色的液體,嗅之,有淡淡的酒味。
黃香說道:“阿弟,這是我從家中帶來的金漿。此物,你許久未喝了吧?你嘗上1嘗。”
金漿也者,即甘蔗酒,因爲此酒色澤金黃,故名金漿。最好的金漿産自梁國。梁國離東海郡不遠,與東海郡之間,隻隔了沛郡的沛縣、豐縣兩縣。不過,雖然梁國距東海不遠,但此物别說在東海了,即便是在梁國,也非尋常百姓可飲的,通常都是貴族、豪強才有錢購之。
黃朱之前在黃香家裏時喝過此酒,聽了黃香之話,他便将酒碗端起,抿了1口,贊道:“真是好酒啊!入口甘甜,回味甘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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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香好此酒,也喝了1口,放下酒碗,令琴童與那兩個婢女出去。
等他們出去後,黃香笑與黃朱說道:“阿弟,自從前些日,我投到董将軍帳下後,你我兄弟每次在軍中相見,我見你好像都是欲言又止,似乎是有話想要與我說而又不敢說的樣子。阿弟,你我兄弟,你還有什麽不敢說的?你想要對我說什麽?趁着今日空閑,你就隻管說來吧。”
黃朱看了1看黃香,又把眼皮低下,猶豫稍頃,他說道:“阿兄,我确實是有1疑惑。”
黃香笑道:“阿弟,你先别說,容我來猜上1猜。你所疑惑的,是不是奇怪爲何你此前屢次請我,我皆不肯來投董将軍,卻正旦那日,你1言董将軍禮辟於我,而我就欣然允之?”
黃朱說道:“阿兄,我正是有此疑惑。前我數次奉董将軍之令,谒見阿兄,代董将軍傳達他禮辟阿兄的誠意,不可謂不卑辭厚禮矣,然而阿兄卻俱拒之。這1回,正旦那日,我又爲董将軍表達求賢之意,卻才不過兩3句話,阿兄就爽快應了董将軍之辟。阿兄,那時我可是大吃了1驚,阿兄的反應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阿兄,這卻是爲何?”
黃香呵呵笑道:“阿弟,這其中原因有3。”
黃朱問道:“敢問阿兄,是哪3個原因?”
黃香從袖中探出手來,再次屈起了小拇指,說道:“如你所言,董将軍已使你數次谒見於我,每次都備下了豐厚的禮物,給我的手書亦言辭恭敬,其意之誠,足可見之,此其1也。”
“阿兄,其2是何?”
黃香曲起了無名指,說道:“去年,先有琅琊之呂母,聚衆數千,攻破海曲,殺其縣宰,繼而8月,又有瓜田儀亂於會稽,并我聞之,又有王匡、王鳳者,亦於去年時聚衆數千,叛於南陽,出則擄掠縣鄉,匿則藏於綠林山中;今年,先是樊崇、力子都、逄安、徐宣、謝祿、楊音、董将軍等各舉旗於琅琊、沂平、東海之境,複而董次仲、城頭子路、劉诩等反亂於東郡、東平等地,乃至遠及河北,也是叛亂遍布。……阿弟,於今海内之形勢,各部義軍此起彼伏,是江之南北,大河東西,已經無1處不亂!今之縣官,代漢以後,種種政措,無不逆悖,因是天下士民,無不人心思漢!……我當年爲何從郡中挂印,你應該是知道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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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是因爲阿兄與郡守不和。”
黃香說道:“朝廷的王田、私屬、5均6筦等政,我皆以爲不當行,而郡守不聽,因我隻好挂印。阿弟,朝廷所行之此諸政,委實昏悖至極!結果如何?如我所料,搞得民怨沸騰!我辭官以後,這兩年1直都在觀望局勢,等待時機。阿弟,現在時機已經來了!力大率下了決心要打下南成,南成打下之後,誠如董将軍讓你轉告與我的那些話,再與樊崇合兵打下費縣,則這徐州之土,就将不複爲朝廷之域矣!我於此際來投,正是恰到好處。此其2也。”
“原來阿兄其實是早有應董将軍禮辟之意,此前隻是在等待時機!我明白了!”
黃香1個是等待時機,1個也是自擡身價。
黃朱終於了然了他之前不投,現下來投的緣故,嗟歎再3,随之問道:“阿兄,其3是何?”
黃香把中指曲起,說道:“這其3,董将軍已經叫你來請我好幾次了,我要1直不答應,萬1把他惹怒,我1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何能是他的對手?是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也。”
說完,黃香撫着胡須,笑了起來,這話是自嘲,也是實話。
黃朱亦不禁1笑。
帳中這會兒沒有别人,隻有他兄弟兩個,黃朱往帳門口看了看,帳外并無聲響,他便放低聲音,問黃香道:“阿兄,我聽你話意,你似是認爲力大率與樊崇合兵以後,能做出番事來?”
“阿弟,此話你怎麽來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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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朱問道:“阿兄此話何意?”
“阿弟你可比我投董将軍投的早啊,難道你不覺得力大率、董将軍他們能成事業?”
黃朱說道:“阿兄,我當初投董将軍時,問過阿兄的意見,阿兄并未反對,因我乃才投之。可力大率、董将軍到底能否成事?論識人之明,我不如阿兄,故想再聽1聽阿兄的判斷。”
“力大率此攻南成,與上次不同,做足了預備,南成此戰必能攻克!南成既下,他與樊崇兩部合兵,費縣亦可取之。這也就是說,力大率與樊崇兩部的會合已是定局,而隻要他兩部合兵,西連董次仲、城頭子路,東通現泛舟海上的呂母,南接瓜田儀,整個東南都會震動,所以,力大率、董将軍到底能否成事,已經不是問題。”
黃朱問道:“那敢問阿兄,問題是什麽?”
“問題是,他們能成多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