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幹說道:“要想解決這兩個問題,首先,咱們得有1塊根據地。”
“根據地?小郎,啥是根據地?”
曹幹說道:“就是地盤。”
“……,小郎說的是像董3老那樣的1塊地盤麽?”
曹幹搖了搖頭,說道:“董次仲那樣的不能叫根據地,董憲這樣的也不能叫根據地。他們都沒有能夠對他們暫時占據的地方實行有效的控制,并且對當地的百姓俱皆極其惡劣,欺男霸女,無惡不作,像他們這樣的,1則,日常所需都是靠從鄉裏擄掠得來,2者,在地方并無人心基礎,1旦鄉裏的糧食不夠他們吃,或者他們遭遇敗績,打了敗仗,他們就隻能離開當地,再去别的地方,他們這隻能稱作是‘流動’,而不能稱作是擁有了1塊根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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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郎說的根據地指的是什麽?”
曹幹說道:“我說的根據地,……怎麽對你說呢,郭大兄,讓我想想。”
郭赦之朝曹幹這邊的席子靠了靠,身子前傾,聚精會神,睜大眼睛,等着曹幹解釋。
“最起碼得滿足兩個條件吧。1個是對占有的地區,能夠實行有效的控制,1個是要盡力地保護地區内與咱們1樣的人,也即窮人。必須有這兩個條件達成,才算是有了根據地的雛形。”
郭赦之琢磨了會兒,問道:“小郎,‘保護窮人’,我大概能明白,就像你剛才說的,隻有讓和咱1樣的窮人知道了咱能保護他們,他們才願跟咱幹到底,但是‘有效的控制’是啥意思?”
“‘有效的控制’,便是在咱們占領的地區内,上到郡縣,下到鄉裏的各級官吏都是咱們的人,都服從咱們的命令,執行咱們的在政策。”
郭赦之今晚聽到了太多他此前從未聽到過的名詞,根據地他不懂,政策他也不懂,他問道:“政策是啥?”
曹幹撫短髭而笑,說道:“‘政策’,……郭大兄,咱倆剛才聊的這些,讓投奔咱們的人都有田可分,讓他們不受欺負,這就是政策。”
“原來這就是政策!那我就明白了。……可是小郎,像你說的這種根據地,咱現在咋可能會能有?咱隻有百餘号人,别說打下1塊像你說的這種根據地了,哪怕是像董3老、董憲他們這那樣的‘流動’,咱也都是做不到的啊!”
曹幹說道:“郭大兄,你此言不錯,所以建立1塊根據地,對咱們來說,是1個較爲長遠的目标。目前而言之,咱們需要做的,就是要想方設法的,實現這個目标。”
“咋才能實現?”
曹幹說道:“對咱們的人進行更嚴格的操練,讓咱們的人能夠比劉小虎、陳直的部曲更敢作戰、更能打仗,這是其1。”
“對!小郎,要是咱們的人都能像劉小虎、陳直的部曲那麽能打的話,郡兵、縣兵咱就都不怕了!田家的那種塢堡,咱們也是想打多少、就打多少!……但是小郎,即便咱們不怕郡兵、縣兵了,咱們的人畢竟太少了,要想打下1塊地盤,……不,打下1塊根據地,恐怕還是不可能的吧?”
——話到此處,話題好像又繞回到了話題的起初,即“人馬太少”這個問題上頭。
曹幹說道:“這就需要其2了。”
“其2是啥?”
曹幹說道:“這其2就是,咱們要争取1切可以争取的人,聯合1切可以聯合的人,利用1切可以利用的人,以此來在最短的時間内,使咱們的力量能夠得到最大的增加。”
“争取、聯合、利用?小郎,啥人是咱能争取的、能聯合的、能利用的?”
曹幹笑道:“郭大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郭赦之愕然說道:“小郎,你是說董憲、贲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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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大兄,我說的是劉小虎、戴蘭。”
郭赦之說道:“劉小虎、戴蘭?小郎,他們趁咱們高從事昏迷,迫使咱們擁劉昱爲主,他們這也太不講義氣了!咱還要去聯合他們?”
“公道自在人心,他們這麽做的确不對,可是郭大兄,至少在目前階段來說,他們和咱們之間還是有共同點的。既然有共同點,那咱就可以暫時的求同存異,和他們聯合1下。”
郭赦之問道:“他們和咱們有啥共同點?……小郎,你說的是他們和咱們是縣裏人麽?”
“同縣不同縣的,這點不算最重要。他們和咱們現下最重要的共同點是,他們現階段的目标和咱們現階段的目标是1緻的。”
郭赦之不解曹幹之意,說道:“目标1緻?小郎,啥目标?”
“郭大兄,你覺得我适才所言,咱現下最需的,當是建立1塊咱的根據地,這話說的對不對?”
郭赦之說道:“小郎這話說的當然對了!”
“則劉小虎、戴蘭他們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麽?”
郭赦之若有所悟,說道:“也是建立1個他們的根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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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是他們想要擁有1塊屬於他們自己的地盤。”
郭赦之點了點頭,說道:“這麽說的話,他們的目标和咱們的目标倒确是算是1緻的了。”
曹幹糾正郭赦之,說道:“郭大兄,是現階段的目标1緻,……至於将來,就不好說了。但是不管将來如何,現在咱們和他們的目标既然1緻,那麽咱們就可以暫時聯合他們的力量。”
“小郎,就算加上劉小虎、戴蘭他們,咱們3部人馬的數量仍不算多啊!能戰之人,才有數百。隻靠這數百人,想打下1塊小郎剛才才說的根據地,怕是仍不可能吧!”
曹幹撫摸短髭,問道:“郭大兄,爲什麽咱們可以暫時聯合劉小虎、戴蘭所部?”
“……,小郎剛剛不是才說過麽?是因爲他們和咱們的目标……,不,是他們和咱們現階段的目标是1緻的。”
曹幹笑道:“對,現階段目标1緻,這是咱們和劉小虎、戴蘭的共同點。‘共同點’并非是僅存在‘打下地盤’這1個,還存在於其它的各個方面。咱們和劉小虎、戴蘭目前的共同點是打下1個‘地盤’,那麽咱們和别的人之間,會不會存在有其它方面的共同點?”
郭赦之似懂非懂,有點明白了,但又不太明白,他說道:“小郎,你說的是?”
“郭大兄,我再給你舉個例子。比如咱們離開董次仲,咱們離開是因爲咱們受了委屈,劉小虎、戴蘭爲何也離開?”
郭赦之說道:“那是因爲劉從事火并董3老,沒能打得過,所以隻能逃走。”
“劉小虎爲何火并董次仲?”
郭赦之搔了搔發髻,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想來不外乎她也是覺得受了委屈吧?”
“不錯,她必定也是因爲覺得在董次仲處受了委屈,不如意,不滿董次仲,故而才會與董次仲火并。郭大兄,同樣的對董次仲的不滿,這不就亦是1個‘共同點’麽?”
郭赦之眼睛瞪得溜圓,壓低了聲音,說道:“小郎的意思是,董憲部中可能會有?”
曹幹卻是沒有料到郭赦之會想到此處來,真也不知是該說他腦筋直,還是該說他膽子大,而下隻剩下他與曹幹兩人獨在董憲營中,卻竟敢說出董憲部中可能會有“不滿董憲之人”這樣的話,又驚又笑,說道:“郭大兄,我可沒說這樣的話。不過……”
“不過咋樣?”
曹幹語轉沉吟,心道:“董次仲帳下才兩千多人就矛盾重重,力子都、董憲的部曲更多,其内部也定然會存在各種矛盾。”摸着短髭,說道,“你要這麽理解的話,也不爲錯。……總之,還是我剛才的話,大兄,共同點是存在於多個方面的,隻要咱們善於尋找,總是能找到越來越多的咱們可以争取、聯合、利用的力量的。”
他頓了下,補充說道,“當然,隻靠聯合其它的力量也還不夠,等高從事領着咱們的人到後,咱們同時也可以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通過招攬流民等手段擴充咱們的人馬。”
郭赦之想了很長1會兒,說道:“小郎,你覺得要想實現你說的這些,咱們需要多長時間?”
曹幹摸着颔下短髭,2十出頭的皴黑臉上,露出與年紀不相符合的穩重和耐心,悠悠說道:“郭大兄,有些事是急不得的。我聽蘇先生說過這麽1句話,‘欲速則不達’。需要有耐心的時候,就得有足夠的耐心。”
……
1邊這樣回答着郭赦之,曹幹1邊把自己剛才說的那些重新捋了1遍。
他想道:“我和郭赦之說的這些,其實總結起來,簡而言之,1句話可以概括。現在1個較爲長遠的目标,是需要建立1塊自己的根據地,軍事從來是爲政治服務的,爲了實現這個較爲長遠的政治目标,現階段就需以軍事鬥争爲主,同時需要尋找機會,建立廣泛的統1戰線。”
他看了眼正在陷入思考之中的郭赦之,接着想道,“以及輔以文化思想方面的教育!”
如果是1件小事,1個人也許就可以把它完成。
但像建立1個根據地這樣宏達的政治目标,靠曹幹1個人,肯定就是完成不了的了。
便如他來的那個嶄新的時代1樣,那個嶄新的時代是怎麽建立出來的?不是通過1個人,而是通過許許多多志同道合、敢於奉獻和犧牲的人。曹幹現在最缺的就是這樣的人,這樣志同道合的“同志”,這樣能夠理解他的想法,并且願意接受和爲這樣1個理想而去奮鬥的人。
所以,文化思想方面的教育必不可少。
此前尚在董次仲帳下時,曹幹起初是1心想着投奔劉秀,因而盡管看到了董次仲這支義軍的種種缺陷和不足,但沒有在“教育義軍戰士”這塊兒多想,再後來,也隻是萌生了“打鐵尚需自身硬”的念頭而已,然後在離開董次仲部,往東海來的這1路上,他倒是時而會想到這塊兒的問題了,可1路颠簸,卻又沒有客觀條件,來讓他具體實行文化教育這塊兒的操作。
曹幹心道:“等高長率部到了東海以後,不管我們将要面臨的情況是什麽樣的,文化教育這方面,我卻是都得想辦法,把之搞起來了!——畢竟即便是軍事鬥争,也得是靠人來鬥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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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今天晚上他和郭赦之說的這些内容,某種程度上,也算是1種文化教育了。
從郭赦之的反應來看,他今晚和郭赦之的聊天,換言之,今晚對郭赦之的這番文化教育,還是很成功的。郭赦之盡管在聊天的過程中,有疑問、有不解,可最終還是認可了他的觀點。
那麽,郭赦之此人雖說性格粗莽,有種種的缺點與不足,可又哪裏有完美的人呢?如果對他再加以進1步的教育和鍛煉,他将來會不會成爲自己的1個臂助?
曹幹對此不能确定,但最起碼有這種可能。
想到這裏,曹幹從容說道:“郭大兄,等高從事他們到後,今晚咱們聊的這些東西,你要是覺得我說的對,閑暇與咱部中其他人聊天時,不妨可以說給他們聽1聽,看看他們是何意見。”
郭赦之從思索中晃過神來,經過思索,他更覺得曹幹說的是對的了,佩服地說道:“小郎,你今天晚上給我說的這些,都是我來沒有想過的!但是在聽了小郎你說之後,我覺得小郎你說的這些都很對!我聽小郎的!等咱們的人到了後,我就把小郎的這些話,和咱的人說說!”
和郭赦之的這1通談話下來,郭赦之有醍醐灌頂之感,曹幹也把自己的思路捋順了。
帳篷外頭,寒風聲中,傳來了巡夜兵士敲起的梆子聲,已然3更時分。
身在虎穴,明日會怎樣,尚不知曉,須當保證精力足夠。
曹幹說道:“郭大兄,時辰不早,咱們先不聊了,早點睡!”
郭赦之晚上喝的酒比曹幹多,躺下後,他卻翻來覆去了好久,沒有睡着。
曹幹不問,也知他定是又在想自己對他說的那些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