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祿點頭答應,輕聲問道:“姚國泰死在這裏,回去如何向軍門交待?”
施世軒頭也沒回,淡淡道:“姚國泰投靠軍門背叛姚總督,被懷恨在心的亂黨刺客暗箭射殺,與偵緝處毫無關聯。”
頓了一頓道:“回去後呈報總督衙門請求嘉獎,樹爲典型以示激勵。”
瞧着施世軒嘴角若有似無的冷笑,唐德祿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半句不敢多嘴轉身出房,隻聽淩亂腳步踢踏聲響,大群探事順着樓梯奔将下去。
施世軒依舊一動不動站在窗前,目光炯炯望向黃骠馬奔馳方向,仿佛看見徐國難正向遠方縱馬急馳。
施世軒嘴角漸漸現出淺笑,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徐佥事,施世軒已經代父報恩,希望以後永遠不會成爲情報暗戰的敵手,有朝一日能夠——成爲我的大舅子。”
說到大舅子施世軒眸光溫柔,左手輕輕撫摸青霜短劍,如同撫摸徐淑媛的嬌嫩肌膚,随即眼神重新變得森然,望向茫然失措團團亂轉的便衫探事,仿佛正在看一群死人。
施世軒統領偵緝處與修來館明争暗鬥,自然不可能對野心勃勃的姚國泰毫無防備,早就暗中置下耳報神,一舉一動全都落入眼中,姚國泰暗中派遣胖頭陀秘密調查徐國難,太白酒館布局設網想把徐國難生擒活捉,施世軒分毫不差盡皆掌握,故作不覺放任姚國泰采取秘密行動,等到徐國難騎馬脫逃方才下令暗箭射殺,果斷排除整合修來館的不安定隐患。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身在局中的棋子姚國泰永遠不會明白,一旦棋子喪失利用價值,自然就會被棋手當成棄子毫不猶豫排擠出局,落得與頂頭上司黃性震同樣的可悲下場。
棋子在棋手眼裏永遠隻是棋子,無論過河卒還是當頭炮盡皆如此。
徐國難自然不曉得離開太白酒館後發生的異變,他騎着黃骠馬拐入鄉道急馳一陣,見已經遠離車田鎮不虞探事跟蹤拿捕,放慢馬速仔細思忖發生的一切。
情報工作永遠不能對敵手掉以輕心,施世軒之所以通過韓富貴識破隐秘身份,緣于招賢巷高聲叫喊落入有心人耳中,雖然施世軒承諾放任自己離開漳州回到台灣,然而姚國泰卻在車田鎮設局秘捕,說明對情報敵手必須保持高度警惕,否則極有可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替敵手數錢兀自不覺。
眼下自己僥幸逃脫姚國泰拿捕,不知施世軒下步究竟如何行動,會不會繼續跟蹤偵緝秘密拿捕。
徐國難不曉得施世軒與姚國泰的複雜關系,思維自然而然出現誤區,沉吟良久徐國難撇下施世軒,伸出手掌放在陽光下面仔細觀察,見掌面紅潤毫無異狀,沉吟良久伸出食指指向道旁樹葉,體内真氣流轉沿臂而上想要破指而出,然而無論如何巧妙運轉真氣都是不能射出指尖,憋得面孔通紅也是無濟于事。
徐國難腦海清清楚楚現出老爹演示神技僅憑指力就可淩空擊穿樹葉的可怖場景,自己方才明明真氣破指而出劃斷馬缰,如今怎麽再也使不出來,難道面臨危機才能有所突破。
他勒馬道旁凝思許久,漸漸悟出自己近些時日勤修内功,不知不覺真氣滿溢臨近突破神道境界,危急之下激發潛能真氣離體,待到危急解除神技也就消失無蹤。
想明白緣由徐國難微感沮喪,随即便是啞然失笑,據老爹所言神道是比武道更高一層的嶄新境界,老爹苦練太極刀法多年方才漸漸悟出,自己内力修爲還沒達到滿而外溢的圓滿境界,哪能得隴望蜀企盼速成跟老爹一樣邁入神道境界。
倘若神道境界大白菜般能夠輕易達到,就不會從來沒有聽人提起,也不會神秘異常難測高深。
自己危急之下竟能真氣離體,想必境界提升距離神道境界也不是很遠,假以時日必定能夠心想事成。
想得通透徐國難面色漸漸恢複平和,擡眼望見前面不遠處現出低緩丘坡,綠草鮮花仿佛綿密地毯從坡底延伸到丘頂,一幢泥黃色尼庵高高矗立丘頂,蜿蜒石徑盤旋而上,悠遠鍾聲清清楚楚傳入耳膜,仿佛就在耳邊撞擊一般。
徐國難面色微動,忽地想起幼時中了鐵面僵屍陳明的僵屍掌險些身死,瀕死狀态下仿佛浮起飄向深不可測的黑洞,當時無意伸手接觸明亮光點,醒來之後耳清目明遠逾常人,長大之後卻又逐漸回歸尋常,時日長久早已忘卻,如今自己耳力大增視覺敏銳,莫非是即将達到神道境界出現的異像?
想起幼時瀕死醒來感覺到的莫名異像,徐國難心中既感詫異又覺古怪,隐隐有些莫名害怕,搖了搖頭抛卻異樣情緒,擡頭望見丘坡附近樹林枝葉繁茂隐蔽異常,當即策馬奔馳過去。
他已被施世軒識破身份,按照特工潛伏條例本應立即中止厄斯計劃設法返回台灣,隻是姆媽不幸死于瑞棟之手,既已撞見焉能不親手報仇。
想起逃難途中姆媽被瑞棟飛刀刺中身亡,徐國難眸光射出駭人銳芒,任由黃骠馬自由自在嚼食鮮草,找了塊青石盤膝坐定吐納用功,按照老爹傳授法門修習太極玄功,靜靜等待黑夜降臨。
盤膝修習徐國難方才感覺丹田空蕩蕩似是全無内力,胳膊經脈如同火燒火燎好不難受,一招真氣破體居然把渾厚真氣消耗一空,經脈差點承受不住壓力破碎斷裂,徐國難驚詫之餘對神技有了新的認識。
若是境界不到強行施展神技,說不定還沒擊傷敵人就已先行經脈斷裂,實實在在的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怪不得老爹昔日施展神技之後也是面色蒼白喘息了好久。
面目陰晴不定思忖良久,徐國難最終還是閉目運功,不管如何先行恢複内力有了自保之力再說。
不知是脫離敵巢心無挂礙,還是境界突破功力躍升,徐國難修習太極玄功感覺頗爲順暢,渾厚内力如同溫順小蛇遵從意念指揮在渾身上下到處遊走,不一刻就已行遍周身諸穴,感覺說不出的舒暢順意。
徐國難既感詫異又有些欣慰,正想繼續運功行氣,耳朵微動聽到有輕微腳步向樹林這邊走來。
徐國難潛伏旗營周邊都是兇橫鞑子,小心謹慎已成習慣,聽到動靜立即睜眼望向林外,見兩名身材窈窕的年輕姑娘邊說話邊走向樹林,其中一人不停俯身采摘鮮花編織花環,想是閨閣少女趁着陽光明媚外出遊春。
丘坡底部的石徑旁停着青布小轎,數名人影在轎邊晃動,想必是護衛前來的仆役家丁。
以徐國難眼力一眼就瞧出兩女身無武功,見她們走到樹林附近便停将下來,想是見林木陰森不敢進入,噓出口氣不加理睬,自顧自閉目凝神運功,想要一鼓作氣突破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