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惡的是戰無不勝的精銳侍衛竟然輸給懦弱漢兵,打破了滿洲鐵騎縱橫無敵的人造神話!
聽到守門旗兵戰戰兢兢前來禀報,哈善怎麽也不相信親自訓練出來的精銳侍衛居然如此無能,臉色鐵青大踏步走出廳堂,見庭院橫七豎八躺滿侍衛,人人都是浴血帶傷,徐國難臂纏滲血繃帶,瑞棟腦門血肉模糊,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三名旗營郎中滿頭大汗挨個醫治,東跑西颠手忙腳亂,庭院内外散發濃重的傷藥氣息。
見此慘景哈善不好過分責怪,在誠惶誠恐的侍衛中間來回走了幾圈,瞪着血紅眼珠問徐國難道:“塔蔔利,這是怎麽回事?說!”
聲音冰冷硬如鋼鐵,聽得受傷侍衛都激靈靈打了個哆嗦。
徐國難早就想好說辭,瞄了眼面如土色的侍衛,輕聲道:“施琅派遣偵緝處統領施世軒企圖強占修來館,瑞棟将軍本想與施世軒好好講理,哪料施世軒突施暗算,以衆淩寡把瑞棟将軍擊傷昏迷,早被收買的修來館探事一擁而上,與提标營親兵裏應外合,雖然弟兄人人浴血奮戰奮不顧身,怎奈寡不敵衆,隻能搶回瑞棟将軍先行退卻。”
他有意挑動哈善與施琅惡鬥,因此言語不盡不實,全都是誣蔑之詞。
聽到修來館已被施琅先行收買,哈善神色微變,擡頭瞟眼了受傷侍衛,衆侍衛見狀哪能不明白都統意思,七嘴八舌附和徐國難言語,盡量誇大對手數量,最後竟然變成以一敵十,仿佛落敗侍衛才是勝利英雄。
哈善素來護短越聽越怒,叉腰恨聲道:“想不到施琅老兒打架倒有些能耐,竟敢公然發兵欺負旗兵。瓦讓快發令前往旗營調齊兵馬,老子要親自領兵踏平修來館,血洗提督府,活捉施老兒替弟兄報仇雪恨。”
見哈善雙目赤紅怒聲咆哮,面目猙獰恍若瘋狂,瓦讓不敢出言勸阻,高聲應諾大踏步奔向門口。
沒走出大門瓦讓險些與人撞了個滿懷,欽差大臣勒保面帶微笑緩步進府,向哈善微笑道:“哈善都統今日怎麽吃了火藥,暴跳如雷氣成這副模樣,實在是有失官體。”
哈善重重冷哼,覺得讓勒保瞧見自己灰頭土臉很沒臉面,僵着面孔沒有說話。
勒保同爲旗人,當然明白哈善臉面重于一切的異樣心思,笑呵呵把他拖進客廳,按在椅上低聲責怪道:“哈善,你派兵硬搶修來館,怎麽事先不跟本官打聲招呼。”
哈善沒好氣瞪眼道:“軍情緊急刻不容緩,哪有功夫跟你事先通氣。”
想到瑞棟身受重傷侍衛損失慘重,哈善怒氣勃發鼻孔呼赫喘氣,獰聲道:“勒保你先在廳裏坐着,老子這就領兵宰了施琅老小子,回來與你喝酒慶功。”
說着就要起身發令點兵。勒保硬按住道:“老弟莫要魯莽,能不能先聽大哥說一句話?”
哈善掙了掙身子,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勒保苦口婆心勸道:“施琅号稱海霹靂精通海戰,攻打台灣非他不可。眼下大清國勢昌盛四夷賓服,除了明鄭再無叛逆,皇上在京師茲茲以平台爲念,老弟要想攻取台灣建功立業,還真傷施琅不得。”
見哈善瞪着銅鈴大眼想要開口,勒保搶着道:“姚啓聖隻會耍嘴皮子功夫,除了招撫議和一無所長。他擔任那麽多年的福建總督,可曾傷了明鄭叛逆絲毫,要不是屢戰無功招撫無能,皇上怎會巴巴把施琅派回福建,嫌他的爵位不夠高官位不夠大麽。”
聽勒保搬出康熙這座大山,勒保愕了一愕,蹙着眉頭若有所思。
見哈善不再暴跳如雷,勒保心中暗喜。
收人錢财自然要與人消災,二萬兩銀票抵得上勒保十年俸祿,何況還有抵得京師内城四進宅院的翡翠玉馬,足夠資格讓欽差大臣放下身段親自跑到都統府充當說客。
見哈善漸漸意動,勒保自覺憑借三寸不爛之舌說動勇而無謀的哈善,能言善辨不遜舌戰群儒的諸葛孔明,得意洋洋喜眉笑顔。
想到招财進寶日後衣食無憂,勒保不由地精神大振,契而不舍道:“大哥不曉得你爲啥要派兵硬搶修來館,想來無非爲了攻打台灣能夠插上一腳。修來館掌管情報偵緝招撫議和,雖有些許功勞在皇上眼裏卻遠不及平台戰功。”
“老弟隻要放下仇怨與施琅和談化解,還怕海霹靂日後不肯分潤平台戰功給你,到時旗人水戰第一的名頭,穩穩落到老弟頭上,說不定還能在史冊重重記上一筆,後代子孫談論起來也能以老弟爲榮。”
八旗軍功封賞最是豐厚,遠非其他功勞可比。
聽到旗人水戰第一的名頭哈善怦然心動,鐵青面色漸漸和緩,嘴裏卻遲疑道:“大哥說得有些道理,隻是施琅己與哈善扯破臉皮,肯答應分潤平台戰功給俺麽?”
勒保忍不住呵呵大笑,拍着哈善肩膀道:“老弟放心,要不是施琅低眉順眼,巴巴上門懇請大哥出面說合,勒保絕對不來多管閑事。”
壓低嗓門道:“施琅答應,旗兵可以‘訓導’福建水師,若有軍功優先推薦,另外贈送旗兵慰問銀五萬兩,老弟還不滿意麽?”
哈善聽得連連點頭,眉開眼笑拱手道謝,發兵攻打施琅自是提也不提。
想到自己是隻會打仗的大老粗,耍心眼不是奸詐文人對手,莫要被勒保賣了還幫忙數錢,哈善遲疑片刻,低聲道:“派兵硬搶修來館是塔蔔利出的主意,要不要問他一問,塔蔔利可是旗人中的諸葛亮,鬼心眼最多,說不定還能出些好主意。”
聽派兵硬搶修來館居然是塔蔔利出的主意,勒保心中别的一跳,眸裏閃過些許狐疑,撚須沉吟良久,緩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