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仇和尚易容刺殺施琅失敗,反咬一口試圖拖姚啓聖下水,黃性震第一時間得知訊息,感覺如同五雷轟頂,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目瞪口呆半晌無語。
精心策劃的屠施行動黯然失敗,施琅必然磨刀霍霍指向姚總督,兩虎相争自己這隻已被無情抛棄的過河卒必定成爲政治犧牲品,無論誰勝誰敗都會無情收拾自己。
黃性震執掌修來館多年,深知官場争鬥最是冷酷,随便扣些罪名就能削職罷官,若要永遠閉嘴隻需輕輕加上“勾結亂黨圖謀不軌,陰謀造反查有實據”,到時自己即使有上百顆腦袋都不夠劊子手砍殺。
老子好不容易混到如此地位,絕不甘做過河卒,不能坐着等死任由他人擺布!
想到抄家滅族的慘淡後果,黃性震猛地從椅上彈起,肥胖面頰不住抖動,輸急了眼的賭徒般在房裏來回轉圈,腦子轉得如同狂風暴雨下的風車,絞盡腦汁苦思自保之計。
指望姚總督出面搭救已不可能,老人家雖然冠冕堂皇每日三省吾身,臨事卻不循君子之道,危機面前必定第一時間抛棄自己這隻過河卒,說不定還會趁機踩上一腳以圖自保。
施琅對黃某人素有成見,絕不會勝利在望接納自己這個已打上姚氏标簽的門下走狗,施世軒更是無日或忘修來館,投靠過去隻能被群狼吞食嚼得骨渣不剩。
黃芳泰懦弱無能,哪敢在群狼環伺下接納修來館勢力,何況自己多次有意無意得罪過他,實無面目賣身投靠。
唯有鑲藍旗都統哈善——
黃性震精神一震,腦中念頭急轉,迅速權衡賣身投靠哈善的利弊得失。
旗人入關多年早已坐穩花花江山,哈善身爲鑲藍旗都統奉令駐防漳州,身爲主子高人一等,姚啓聖施琅均不敢得罪,有實力有能力庇護過河卒。
修來館的偵緝探事和潛伏間諜都是漢人身份,哈善想要牢牢控制必須找漢家奴才間接控制,除了自己還有哪個更加合适。
雖然吳義突然毒殺讓哈善懷疑自己私通亂黨,但官場向來隻有利益沒有立場,價碼足夠哈善自會一笑抿恩仇,大度收留自己這隻難以回頭的過河卒。
如果辦事讓都統大人滿意,說不定還能如姚啓聖一樣編入漢軍鑲紅旗,成爲假旗人高出漢人一等。
想到投靠哈善的種種好處,黃性震嘴角不禁現出得意笑容,伸手正要按動紅色按鈕,房外響起低微說話。
辨出其中一人是精瘦漢子黃三,黃性震心念微微一動。黃三是他特地安在姚國泰身邊的暗樁,假意投靠暗中監視,發現異狀立馬回報。
這辰光黃三秘密過來,難道關鍵時刻發現了姚國泰的不法隐私?說不定也能成爲投靠哈善的價碼。
想到這裏黃性震坐回椅上,揚聲吩咐道:“讓黃三進來。”
房門悄無聲息推開,黃三哈叭狗般谄笑搶進,向黃性震彎腰行禮,習慣性左右一張,湊近低聲禀道:“大人,小的奉令監視姚都事,無意中發現——”
話沒說完擡眼偷瞟,見黃性震目光閃爍,饒有興趣聽自己說話,精神陡地一震,“姚都事暗中記錄大人的機密隐私。小的趁姚都事不在,偷偷拿了過來,敬請大人過目。”
說着從懷裏掏出本薄冊遞給黃性震,低頭哈腰滿臉谄笑,比奉承讨好的哈叭狗隻是缺了條尾巴。
見大小式樣與當初自己記錄姚國泰不法隐私的薄冊仿佛,黃性震心裏暗笑姚國泰東施效颦,琢磨不出高明手段,随手接過翻了幾頁,神情慢慢轉爲鄭重。
薄冊記錄諸多不法事迹,利用天地會亂黨圖謀刺殺施琅赫然在目,人證物證記錄極爲詳細,甚至自己吩咐吳義的秘密舉措都被記錄在冊,看來姚國泰的潛在勢力沒有一掃而空,依舊暗中發揮偵緝刺探功能。
黃性震肚裏發狠,把薄冊交還黃三,揉着腦袋沉思片刻,低聲道:“你立即把記錄悄悄放回原處,切莫讓姚國泰有所察覺。以後發現異狀随時禀報,本官絕不虧待,重重有賞。”
伸手從抽屜摸出十兩金元寶放在桌上,瞧見賭棍黃三兩眼放光,僵着面孔冷聲道:“隻要忠心辦事,本官要錢有錢要官給官,倘若膽敢兩面三刀陽奉陰違——”
鼻裏重重一哼,金元寶頓在桌面發出脆響。
“小的絕對不敢,對天發誓粉身碎骨效忠大人。”
聽黃性震語氣陰冷,熟知主事陰冷性格的黃三精瘦身子抖了抖,忙撲通跪倒指天發誓,滿臉忠誠。
黃性震知道黃三是啥子貨色,懶得與他磨牙,揮手示意出去。
自己坐在椅上呆呆想着心思,修來館惡狼群伺虎視眈眈,偵緝處步步緊逼試圖吞并,自己如今坐在火山口險象環生,日子着實不太好過。
生命不息戰鬥不止,不好過也要想方設法過下去。
取過溫毛巾擦了擦肥胖面頰,黃性震頭腦略微清醒,振奮精神吩咐郭雷備好專用馬車,駛出修來館急馳向都統府。
姚啓聖雖然下令漳州府調查黃性震,投鼠忌器擔心狗急跳牆,沒敢公然剝奪他的修來館主事職位。
在普通探事眼裏,黃性震依舊官高位顯不可一世,從來不敢違令行事。
陽光照射不到的陰影深處,一雙陰冷目光暗中注視黃性震的一舉一動,眸裏不時射出冷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