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匾欽差抵達漳州瑞棟自然不敢大意,整日派出大批密探滿城遊走刺探,防止亂黨作亂驚擾欽差大臣,暗中加強對施琅姚啓聖的秘密監視。
關鍵時刻漢人都是信任不得,姚施自然也不例外。
這一日得到皮哥禀報天地會亂黨在茶商吳義府邸附近出沒,懷疑吳義府邸就是亂黨秘密據點。
瑞棟沉吟半晌,吩咐皮哥繼續派遣密探暗中刺探,急急趕往都統府禀報哈善。
到了都統府得知哈善陪同欽差勒保正在百花館飲酒作樂,瑞棟無奈隻得快馬加鞭趕往百花館。
徐國難大把撒銀收買人心,在都統府已經廣有耳目,不多時就曉得瑞棟趕來都統府尋找哈善,知道永仇和尚已經按計行事,嘴角不自禁現出得意微笑。
鞑子走狗彼此争鬥相互猜忌,徐國難當然喜聞樂見,巴不得多咬幾嘴毛,發兵平台無疾而終。
百花館牡丹園繁花似錦,一間金碧輝煌的豪華雅間,國色天香江南花魁牡丹女沈鳳蓮身著淺紅煙羅輕紗,頭飾粉紅牡丹花冠,婉轉樂曲聲中輕舒廣袖,凹凸有緻的嬌軀婉轉旋回,在衆多美人伴舞下裙裾翻飛飄逸若仙,說不盡的體态妖娆魅惑誘人,正是沈鳳蓮賴以成名的獨步舞蹈霓裳羽衣曲。
霓裳羽衣曲據說是唐玄宗李隆基夢遊天庭有感創作,特地教授寵妃楊玉環在宮廷宴會舞蹈,一曲驚豔轟動四方,成爲宮廷宴會的必備曲樂。
唐玄宗沉迷酒色昏庸無道,三鎮節度使東平郡王安?山早有造反野心,借口誅殺奸相楊國忠率軍攻入長安,唐玄宗屢戰屢敗狼狽逃往四川,途中發生馬嵬驿兵變,寵妃楊玉環被迫自殺香消玉殒,霓裳羽衣曲自此失傳無蹤。
南唐後主李煜酷愛音樂,想方設法獲得殘曲按譜補樂,沒過多久金陵就被宋軍攻破,投降前夕李煜親自下令燒毀曲譜,自此霓裳羽衣曲被視爲亡國之音,再也不現人間。
沈鳳蓮舞的霓裳羽衣曲隻是借了唐玄宗的偌大名頭,無論曲譜還是舞姿都與原曲迥異,饒是如此還是瞧得滿州同進士勒保目炫神馳,心動不已。
紫檀桌案上面珍馐豐陣,都由百花館名廚精心制作色香味俱全,更難得的是盛着波蘿蜜火龍果紅毛丹等南洋不遠萬裏進口的珍奇鮮果,即使享盡人間美味的王公貴胄也難得有機會品嘗。
百花館号稱漳州第一妓院,銷金窟果真名不虛傳。
隻是哈善無酒不歡,桌案擺滿大魚大肉,酒氣肉香蒸騰缭繞彌滿雅間,與優雅宜人的歌舞氛圍感覺不太契合。
哈善大模大樣叉開雙腿,踞坐桌案後面眉開眼笑,捧着羊排鼓起腮幫嚼啃,時不時仰脖大口灌酒,渾然不顧粗魯形象早已暗中引來衆多鄙視目光。
勒保畢竟文人出身,相較哈善而言顯得斯文儒雅,手中銀簽紮着切成細條的胡瓜細嚼慢咽,不忘把籽兒吐回玉盤之中,貪婪目光不時留連沈鳳蓮堅挺飽滿的白嫩酥胸,頗有些急色惡相。
自從放出風聲奉旨考察地方軍政,施提督帶頭大張旗鼓前往欽差行轅拜訪京師老友,明白欽差心意的送禮官員立時絡繹不絕,金銀财寶伴着谀詞媚語滾滾而來,勒保收錢收到手軟,算計足夠下半輩衣食無憂,終于放下身段任由哈善盡地主之儀,百花館也不知來過多少回。
勒保表面清高骨子裏旗人大爺撒漫作風,沒了顧慮立時現出嫖賭本色,進入百花館放下身段雨露均沾,不知壞了多少清倌人清白,隻有牡丹女沈鳳蓮是哈善的禁脔,出于朋友之誼勒保不太好意思下手。
家花不如野花香是千古名言,越是沾不到手越是心兒癢癢,勒保坐在桌案後面瞧着沈鳳蓮随着樂曲翩翩起舞,脂滑肌凝銷魂蝕骨,光潔額頭隐隐滲出細密香汗,一颦一笑都讓人神魂颠倒,腦中不期然冒出白樂天《長恨歌》中的“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顔色”,正襟危坐的身子微微顫抖,淫邪目光瞬也不瞬,呼吸漸漸有些粗重起來。
正在琢磨如何博得美人歡心,設法瞞着哈善品嘗脂粉肉香,陡聽一曲終了,沈鳳蓮扭臀擺腰做了個優雅的收手勢,娉娉婷婷走到桌案旁邊,軟玉纖手捧起銀壺,淺笑着給哈善勒保斟酒,淺笑道:“鳳蓮舞姿粗陋難入方家法眼,讓兩位貴客見笑。”
“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姑娘美貌——”
勒保撚着胡須故作斯文,端起酒杯向沈鳳蓮敬酒,搜腸刮肚想要說些雅句名詞博得美人歡笑。
哈善對咬文嚼字極不耐煩,伸出狗熊長臂一把摟過沈鳳蓮,哈哈笑道:“娘的真是跳得好舞,比老子在關外見的大妞蹦跶中看多了,勒保你說是不是?”
聽此粗魯言語勒保噗嗤一聲,差點把口中美酒吐到沈鳳蓮身上,吱吱唔唔道:“這——嗯,說得是!”
沈鳳蓮被哈善出其不意摟抱,立足不穩哎喲一聲摔倒在哈善懷裏,感覺一隻毛茸茸熊掌探入胸衣,瓊鼻聞到酒臭撲鼻,塗着天然花精的粉嫩紅唇被哈善的髒嘴重重親了一口,禁不住哎喲一聲驚叫出聲,急忙伸臂撐拒,俏臉漲得通紅,含着眼淚整理弄亂了的裙裾,眸底隐蘊怒火。
沈鳳蓮父母盡皆慘死鞑子之手,獲救之後自願化名潛伏百花館,以弱質嬌軀侍奉虎狼,暗中向察言司傳遞了不知多少機密情報,早就有了以身飼虎爲反清複明獻身的覺悟。
隻是身爲江南花魁素來心高氣傲,素常接觸客人也是斯文有禮,哪像哈善這樣窮形惡相急色無形,不由咬着紅唇炫然欲泣,眸子深處不期然閃過厭惡。
哈善渾不在意,拍着桌案哈哈笑道:“他媽的都與老子上過床,有啥子好害羞,快些到老子懷裏來,陪老子喝酒。”
見哈善如此沒有嫖妓風流情調,勒保也是尴尬無比,沈鳳蓮的厭惡眸光剛好落入眼中,不由心中暗喜,暗想哈善粗魯無文窮形惡相,本官有機可乘矣。
幹咳一聲正要開口,半掩房門砰的一聲被重重推開,瑞棟戎裝帶刀大踏步闖進,見都統大人與賜匾欽差坐在桌前喝酒耍樂,滿屋子都是濃妝豔抹香氣撲鼻的妙齡美女,牡丹女沈鳳蓮偎在哈善懷裏衣冠不整,不禁瞪大眼睛呆立門口。
瑞棟雖然也是妓院老客,卻從來沒見過如此肆無忌憚白晝宣淫,呆怔怔站在門口欲進非進,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
哈善喝得有了七分酒意,朦胧中見到瑞棟站在門口也不在意,大着舌頭問道:“瑞棟,你到這裏幹啥子,莫非也要找樂子嫖姑娘?這裏的姑娘随便你挑——”
說着伸手環指,手指不小心重重戳中沈鳳蓮纖腰,疼得牡丹女慘叫一聲,珠淚更是滾滾而落,看得勒保好生心疼。
勒保飲酒不多倒還保持三分清醒,見瑞棟模樣知道必有要事,揮手示意沈鳳蓮退開,低咳一聲問道:“有何要事?”
瑞棟見伴舞美女包括沈鳳蓮都已輕手輕腳離開,勒保身爲欽差大臣當然沒有回避道理,上前一步輕聲道:“禀兩位大人,瑞棟已經發現亂黨蹤迹。”
一五一十把密探刺探情況細說一遍,哈善聽了勃然大怒,擡腿用力踹翻桌案,怒喝道:“漳州城裏亂黨橫行,絲毫不把老子放在眼裏。瑞棟,你馬上率領旗兵包圍亂黨據點,老子要把亂黨一網打盡,死活不論!”
舉起酒壇大口喝幹,目光冰冷表情猙獰,仿佛兇惡人熊想要噬人而食。
瑞棟高聲答應轉身便走,他生性精細防備洩密,卻也沒有料到旁邊房間的隐密角落,一名婉約女子不聲不響靜靜立在陰影深處聽着談話,眸光晶瑩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