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清不顧斯文形象氣喘籲籲趕到槟榔林,背簍會已經開始,随着依蘭黑一聲令下,二十多名矯健小夥在喝彩聲中争先恐後爬上高大槟榔樹,用力摘下橙黃槟榔放入背包,摘滿三十就飛快滑下,向林外草地上嘻嘻哈哈排成一行的土蕃少女飛奔過去。
吳清遠遠望進依蘭思托跑在最前頭,搶先把槟榔投進爾瑪伊的背簍。
爾瑪伊如花俏面泛滿甜蜜笑容,羞答答掏出早就縫好的香囊遞給依蘭思托。
依蘭思托放在嘴邊親了親,珍重藏入懷中,緊步上前與爾瑪伊偎在一起。
爾瑪伊榮光煥發,軟若無骨緊緊靠在依蘭黑身上,能夠第一個接受情郎禮物,顯然在同伴中極爲光彩。
哈瑞德飛快滑下槟榔樹,見依蘭思托沒有奔向黛麗娜,暗中舒出口大氣,大踏步奔了過去,也把槟榔一顆顆投進黛麗娜的背簍,捧着情人贈送的香囊樂得合不攏嘴。
既然依蘭思托不是情敵,哈瑞德對他的妒意也就消失,反倒覺得自己有些對依蘭思托不住,嘻嘻哈哈摟肩搭背顯得十分親熱。
徐淑媛參加背簍會隻是好玩,臨行前依蘭黑與徐文宏都反複叮囑,絕對不能接受土蕃少男投擲的槟榔,否則會惹出大禍。
漢人習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入洞房之前青年男女授受不親,蕃人規矩卻是自由戀愛蛇神作主,倘若接受槟榔卻不肯攜手進入槟榔林,就會被視爲對蛇神意旨的無禮冒犯,激起所有蕃人的不滿,即使依蘭黑身爲族長也是壓制不住。
徐淑媛站在花朵般的土蕃少女群中,見矯健小夥捧着槟榔争先恐後投進戀人背簍,一對對少男少女相依相偎甜言蜜語,好奇之餘隐隐有些羨慕,耳邊忽地響起平埔社路上聽到的纏綿山歌。
“哥哥住東妹住西,
兩人有事難得知。
火燒龍船大水救,
火燒心肝無藥醫。”
徐淑媛的心頭宛若又鑽進條毛蟲,紅撲撲面頰在月光映照下更加嬌嫩,柔媚眼神仿佛要滴出水來。
正自思緒萬千春潮湧動,背簍忽地微沉,轉頭見一名刀疤漢子正向背簍投擲槟榔,見自己回頭咧嘴嘻笑,露出一口髒兮兮的黃闆牙。
旁邊站着兩名手拿槟榔的英俊少男,目光炯炯注視自己,呼吸急促猶豫不決,顯然也有意把槟榔投入背簍。
還沒接受槟榔的土蕃少女目光都現出掩飾不住的敵意,志同道合把徐淑媛當作共同的情敵。
見此情景,徐淑媛不驚反喜:本姑娘也不是沒人喜愛。
她故意扭着身軀現出迷人微笑,一動不動待刀疤漢子的槟榔全都投入背簍,又向他抛了個媚眼,哄得刀疤漢子神魂颠倒,咧嘴癡笑。
站在族老群中觀禮的徐文宏見女兒當衆與刀疤漢子打情罵俏,面孔有些熱辣,恨不得下去把徐淑媛一把拉過來。
隻是背簍會規矩下了場父母就不得幹涉,徐文宏隻得雙眼冒火,目光死瞪住徐淑媛,肚裏罵了千百遍不孝之女。
吳清更是看得雙目赤紅,鼻喘粗氣,指甲嵌入肉中不自知,險些就要忍不住沖将過去。
等把刀疤漢子耍弄夠了,徐淑媛方才提起背簍把槟榔慢慢倒在地上,款款移步走出土蕃少女隊伍,故意搖曳細軟腰肢走得風情萬種,吸引衆多羨慕忌妒目光投向自己。
刀疤漢子呆愣原地進退兩難,隐隐聽到低聲嗤笑,不問可知嘲笑自己癞蛤蟆妄想吃天鵝肉,粗糙面孔時青時白,精彩萬分。
猶豫不決的英俊少男噓出口氣,滿臉堆笑把槟榔投進戀人背簍,雖然惹得老大衛生眼,等會隻要好生哄騙,自然還是能夠情投意合。
戀愛中的女孩智商最低,花言巧言更是男人的迷魂靈藥。
按背簍會規矩少女隻要離場,少男就不得胡攪蠻纏。
依蘭黑喘出大氣,瞪了眼得意洋洋偎在劉雅萍身邊巧笑嫣然的徐淑媛,高聲道:“遵照蛇神意旨,小夥姑娘都如願挑中了心愛的情人。請進入槟榔林享受甜美的愛情果實,老頭祝福你們良宵美滿,多子多孫,爲平埔社的繁盛多誕生蛇神子孫!”
說完祝福話語,一衆蕃人笑嘻嘻快步離開槟榔林,把甜蜜空間交給沉醉愛情之中的少男少女。
徐淑媛跟着衆人回到房間,剛換了身淡綠裙裳,就被徐文宏叫過去瞪眼訓斥一通,無非三從四德溫良淑娴,要徐淑媛牢記漢人禮儀,不得任性頑皮胡鬧。
她被老爹責罵慣了,渾不在意,颠倒隻是想着背簍會的男女情愛場景,時而微笑時而咬牙,俏臉通紅渾身滾燙。
忽地想到,背簍會少男少女相互贈送了槟榔和香囊,進入槟榔林後不知會發生什麽。
她是講禮儀的漢家姑娘,自幼通讀女誡女訓,教導笑不露齒坐不露膝,從沒人跟她講解過男女之事,有限的閨房情愛知識從《金瓶梅》《西廂記》《牆頭馬上》等偷藏“淫書”中獲得,對夫妻之道朦朦胧胧似懂非懂,偏生極感興趣。
想到佬爺對戀愛男女的祝福話語,徐淑媛感覺俏面如同火燒,再也忍受不住,向窗外張了張,見月上中天萬籁俱靜,平埔社高矮不一的房屋黑沉沉不見一絲光亮。
她撲的一聲吹熄油燈,把短劍重新插回腰間,在面上蒙了塊黑布,悄悄從窗口跳了出去。
月夜映照下的平埔社,并沒有想象中的旖旎與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