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不是他本身變老了,而是精神頭已經比之前差的太遠了。想來,他肯定在地府中受了不少的苦。
此刻,他戴着鬥笠,身穿一身黑色的長袍,一雙皺巴巴的手緊緊握住一支船槳。
腳下是一艘破爛的木船,輕輕的晃動。木船不大,最多能容三四個人。
當我醒過神來的時候,劉老漢又已經低下頭了。鬥笠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能看到那皺巴巴的下巴和嘴唇。
劉老漢的嘴巴動了起來,又發出十分蒼老的聲音:“各位請上船吧,我免費渡你們過三途河。”
我忽然一陣激動,忍不住喊道:“劉判官。”
劉老漢說:“您認錯人了,我早已經不是什麽判官。”
我沒有理會他,接着說:“真是沒有想到,還能再見到你,這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又跑來當擺渡人了?”
劉老漢不做回答,他忽然輕輕的轉過了身子,背對着我們說:“各位先上船吧,這裏沒有什麽劉判官,我就是個擺渡人而已。”
我幾乎都要走過去了,但是在這刹那,我又站住了腳。劉老漢會變成這樣,其實都是拜我所賜。第一次,他逆改生死,幫我複活,回到地府便遭受了懲罰,而失去了判官的職位。
之後在迷霧樹林,他變成了陰兵的統領,卻又放過了我們。所以回到地府,肯定又一次遭受了懲罰。
至于他爲什麽會變成擺渡人,就不得而知了。
他原本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判官,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害的。我欠了他太多太多了,實在是不忍心再害他。
我站住了,原本劉紫靈他們要上船,我卻一把将他們攔住。劉紫靈幾人滿是不解,都紛紛朝我看了過來。
我對劉紫靈他們說:“這個人,便是劉隋的父親。”
幾個人也是一愣,朝劉老漢看去。我又說:“他最開始的時候是一個判官,都是因爲救我才變成這個樣子,我們不能再害他了。”
接着我拉着劉紫靈他們後退,并對劉老漢說:“這船我不能上,你走吧。”
劉老漢聽完以後忽然轉過頭來,用那張皺巴巴的臉看着我,十分蒼老的聲音說:“這又是爲什麽?”
我說:“我不能再害你,你從一個判官已經淪落爲這個樣子。”
劉老漢忽然發火了:“我讓你上船你就上船,要渡三途河隻有這種船才可以,無論你是誰,有什麽本事,如果沒有這種船,你都不可能渡過三途河。”
我依舊搖頭:“但是我們不能害你,這樣吧,你給我們一點錢,把其他船夫叫來。”
劉老漢瞬間沉默了,點了點頭:“也好,也好。”
說話間,他取下自己腰間的布袋。那布袋裏面,滿滿的都是嘩啦啦的錢币響聲。劉老漢将布袋扔了過來,就轉過身去朝着三途河上面另外幾艘船隻大聲吆喝了兩聲。
三途河中,不停的冒着黑色的氣泡,河上漂浮着一層淡淡的霧氣。另外的幾艘渡船,也緩緩的劃了過來。
這時候,劉老漢轉過了身,背對着我們說:“過了三途河之後,不遠處就是黃泉路的盡頭,祝你們好運。”
我忽然叫了一聲劉老漢,劉老漢轉過身來說:“還有事嗎?”
我說:“要不然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這句話,我是鼓起勇氣說的。老實話,我也不想再欠他什麽,也不想他再這般的受苦。讓他一個人再孤零零的留在地府,什麽事都有可能發生。
劉老漢很快回答我了,完全沒有一絲猶豫的就回答了。他說:“不了,我不能離開這,畢竟我曾經是一名判官,我必須要守護地府的秩序和安甯。”
我說:“可是你已經不是判官了。”
劉老漢還是搖頭:“我是判官,隻不過是做錯事被貶而已。我被閻君罰三千六百年,隻要過了三千六百年我仍舊是判官。”
我松了一口氣,如果真如他所說的話,我倒是可以放心一下。畢竟隻是受罰,時間過了就好了。
這個時候,其餘的幾艘渡船都已經靠岸了。度船上的擺渡人全部都身穿黑色長袍,戴着鬥笠。鬥笠之下,則是一副參悟人色的臉。
劉老漢說:“你們走吧,再會。”
劉老漢說完便走了,我心中一急,急忙大喊一聲。劉老漢這次沒有回頭,直接走了。
很快,劉老漢越來越遠,幾乎跟三途河河水的顔色融爲一體。我醒過神來,掏出了幾枚錢币,交給了擺渡人。
一個人是六文錢,這錢袋裏面的錢,大約能渡過三四十人。而這點人,跟我之前的計劃比起來,差的實在太多太多。
心中頓感一絲無力,最後我将錢全部分别交給幾個擺渡人,讓他們按照錢币數量渡人過河,我跟劉紫靈幾人便上船了。
這一刻,我心中憋着一股火,怎麽也發xie不出來。而當我們走到船上之後,船的四周立馬就被密密麻麻的人手給包圍了。
在那三途河水中,浮現出一張一張水鬼的臉,正在兇神惡煞的看着我們,恨不得将他們拉入水中。
我收回了目光,看向三途河的對岸。遠遠地,我就看到了一片血紅色。正是彼岸花。
這彼岸花是整個三途河唯一的色彩,在這三途河上,除了黑色便是灰色,黯淡無光。唯有彼岸花,是一片的血紅色,開在三途河的對岸。
相傳,鬼魂進入黃泉路上之後,因爲到處都是一個色彩,所以會感到絕望。當他們終于來到三途河,見着了彼岸花,就會因爲彼岸花唯一的色彩而吸引,充滿向往。于是,他們就會奮不顧身跳入三途河,想遊到彼岸去。
然而,這彼岸花正是惡魔之花,不但是花有劇毒。這河更是惡魔之河,無數的原本可以進入陰間輪回轉世的鬼魂,就這麽在三途河中變成了水鬼。
随着船緩緩的在三途河上行駛,彼岸的彼岸花卻一點沒有接近。
我心頓時一沉,轉頭朝身後看去,發現我們已經行駛了好一陣子,船居然幾乎沒動。
不是沒動,而是十分緩慢的在走,慢的跟螞蟻爬一樣。這樣下去,光渡這三途河起碼得一年的時間,我心中頓時一沉,大聲的喊了一聲船夫:“能不能快點劃?”
這個時候,那船夫也猛的轉過頭來,用一個雌雄莫辯的聲音對我說:“三途河的渡船,分爲快速、緩慢、和普通三種,根據罪孽深度而決定行船速度。是你們自己罪孽深重,還來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