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父親的聲音裏,我聽到了痛心。不由得轉頭看向父親,指着棺材裏的屍體說:“她真是我奶奶?”
父親點頭,沉默。而我忽然感到一陣無力,忙用雙手扶在棺材上。
太戲劇化了,實在是太戲劇化了,我實在是有點難以接受。這麽多年了,我的世界裏一直隻有個爺爺。而這會,憑空冒出個奶奶來。
并且,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奶奶居然告訴我,她就是兇手,害死我爺爺,害死小龍,害的蠟人張差點死掉,害的我如此落魄的兇手。
而這個憑空冒出來的人,僅僅在我生命中出現了兩次,再次見到,卻看到她躺在棺材裏。我心裏頭疑問越來越多,而這時我父親在我身後輕聲說:“你奶奶告訴我們,緣劫珠的争端到此爲止,一切都結束了。讓我們從今往後,做個普通人,不要再招惹玄門,玄門的水太深,人心太叵測。她讓我們安心過日子,把緣劫珠的事永遠的忘掉。”
聽着父親的話,我仍舊盯着棺材中的屍體,沒回頭。
而這時,父親又說:“興許,你心中還有一些疑問。你背上的鬼胎,确實是你奶奶種下的。在你爺爺死去之後,其實我便已經見過你的奶奶。當時,你爺爺讓我們将他的屍體挂在門前的樹上。你奶奶來了之後,就對我們說,你爺爺挂起自己的屍體,就是挂給她看的。”
“你奶奶在你背上種下胎靈,實際上就是防止你爺爺對你做手腳。如果你爺爺對你做手腳,胎靈就會浮現,而引發這個學校的劫難,而你奶奶沒有想到的是,你爺爺居然會将自己的魂封印在胎靈之中,以此來對抗胎靈。”
我仍舊沉默,腦子裏面閃過這段時間經曆的一幕幕。做個普通人嗎?我真的可以?
我父親在這時也不說話了,他的聲音停了下來,我也從沉思中醒過神來。而心裏頭,又冒出那些疑問來,我轉頭看着父親說:“你們之前去哪裏了?”
我說這話的時候,我母親也走了過來,盯着我直搖頭。我父親說:“不重要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經結束了,過去的讓它過去吧。”
接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把緣劫珠的事情忘記吧,好好讀書,将來努力工作。記住,你奶奶死前特地囑咐,玄門的水太深,永遠也不要沾染玄門,所謂的玄門,隻有欲/望和争端,以及猜忌。”
見父親說的這麽認真,我重重的點了點頭:“我會記住的。”
父親又說:“那本《鬼術》燒了吧,你爺爺留給你這本書,其實就是想你以鬼術門傳人的身份,來奪取緣劫珠。”
我問:“那緣劫珠之禍,不會再起了嗎?那些玄門中人,不會再集聚到這所學校?”
父親說:“根本就沒有什麽緣劫珠,緣劫珠的傳說,來自于幾千年以前。可是幾千年了,緣劫珠仍舊沒有降臨,這說明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麽緣劫珠,這分明是有人布下的局。一個局,引起幾千年的争端。玄門中人興許還會再來,不過他們終有一天會明白的,你不用理會他們。”
說到這裏,父親終于徹底的沉默,什麽也不肯說了。而此刻,我的心裏亂糟糟的。但是梳理了一下,我徹底的冷靜了下來,并且接受了這個結果。
是啊,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我想也沒有用。那麽接下來,我将再次變成一個普通人嗎?
喪禮辦了三天,這三天裏我一直待在殡儀館。三天以後,我父母帶着奶奶的骨灰離開了這座城市,我則留下來回到了學校,開始了我的第二次普通人的人生。
而離開殡儀館後,我立馬就接到了張遠中的電話,他告訴我在我們學校發現了許多屍體。這些屍體太多,簡直都要陰氣轟動了,萬萬不敢爆料出去。而他看出這些屍體死法都很奇怪,讓我去看看。
我搖了搖頭,拒絕了,并讓他以後不要再打電話給我。
回到宿舍,我翻了翻自己的包裹,将裏面的東西全部翻出來。我發現,其中居然還有一小瓶極陰之血。我想也沒想,一甩手将瓶子扔進垃圾桶。
接着我翻出那本鬼術來,點燃了一支蠟燭,再将那本書放在蠟燭火焰上。誰知道,就在我将書放在蠟燭火焰上的刹那,那蠟燭忽的一下子就滅了。
我猛的一愣,不由得皺起眉頭朝手上的書看去。旋即,我又打燃火機,将蠟燭點燃,然後将書放在火焰上。
誰知道,這時候,那蠟燭的火焰猛的一下再次一滅。
我感到不對勁了,拿着那本書仔細的看了起來。猛然間發現,書上的字全部都不見了,變成了一張張的白紙。
而就在這時,那白紙之上開始浮現出一顆一顆的文字來。就好像是誰,用筆一筆一劃寫出來的一樣。
最先浮現在白紙上的一個字是:不。
緊接着,連着浮現出另外幾個字:要,相,信,他,們。
眼見着紙張上,字一個一個的冒出來,我的心猛的就是一沉。這句話連起來就是:不要相信他們。
然後,我感覺這一瞬間,自己的腦子有些懵了,直勾勾的看着手上的這本書發愣。而幾乎在同時,一陣風吹過,我手上這本《鬼術》恢複了正常,白紙上剛剛浮現出來的幾個字不見了,而變回了這本書以前的樣子,泛黃的紙頁,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可是,我的疑惑卻一絲不減。腦海裏反複浮現紙張上那句話:“不要相信他們。”
莫非是爺爺?
我不由得轉頭看向自己的後背,眉頭微微皺起。他說不要相信誰?
想到此處,我咬緊牙關。再次将書拿起來,輕聲的念叨:“爺爺,對不起了,跟你比起來,我更相信他們一點。”
接着,我将書放在蠟燭火焰上。然而,這一次書仍舊沒有點着。反而,就在我燒那本書的時候,那本書裏,忽然伸出來一隻手。
而書裏頭,猛的露出我爺爺的半張臉,沖我大吼道:“爲什麽你甯可相信你奶奶那個瘋女人,也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