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隻碗,可以罩住一角乾坤。這也是爲什麽,劉隋可以用一隻碗收了任允文和那隻電話鬼。
而現在,我打着一把傘。這把傘下,同樣包含着一個世界。
我之所以會打着一把傘,這是劉隋特意交代的。他囑咐我穿上任允文的衣服,并撐一把黑傘。然後,一個活着的任允文,就出現了。
當然,這個活着的任允文,就是我。
穿戴好這一身的行頭之後,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半。我撐着這把黑傘,靜靜的等在公交車站台前,望着眼前空無一人的街道,腦子裏迅速的盤算等會該怎麽應對。
這會也幸好是街道上沒什麽人,要是誰見到我這樣一副模樣,非把我當成神經病不可。試想一下,大晚上的,夜空晴朗,繁星點點。而我,打着一把黑傘在公交站台等公交車,别人不把我當瘋子才怪呢。
不過劉隋交代,這把傘必須打,我也沒有辦法。
而劉隋之所以要我打一把傘,也是有原因的。
傘一定要爲黑色,黑色代表黑暗,混沌不清,晦暗不明。黑色可以吸收陽光,可以遮天蔽日。黑傘之下的世界,則爲一一片混沌不清的世界。
而鬼眼和人的肉眼又有區别,肉眼見明不見暗,見近不見遠,晦暗不明。但黑傘下面的混沌世界,肉眼同樣無法看到,所以肉眼不會受到黑傘的影響。
鬼眼則不同,相比于肉眼,鬼眼能夠看到的更多。這黑傘之下的混沌世界,鬼眼同樣能夠看到。
而我此時,穿着任允文的衣服,站在黑傘下面。在鬼眼之中,同樣也會變得混沌不清,晦暗不明。邱小麗的主魂見到我的時候,隻會認爲我是一個模糊不清的任允文。
哧
公交車汽刹的噴氣聲打斷了我的沉思,我擡起頭,二零二路公交車已經在我面前停了下來。而我打着一把黑傘緩緩走向公交車門,跟司機打了個招呼,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今天,我比昨天提前一站上了車。我上車時,公交車空蕩蕩的,空無一人。當然,邱小麗也沒在車上。
公交車很快再次開動,沒一會的功夫,就開到了我昨天上車的那一個站台。我有些緊張的透過車窗往外看,果然看到穿着白裙的邱小麗,正孤零零的站在那個公交站台前。
公交車在這個站台停下,順便帶起了一陣風,掀得邱小麗的頭發一陣飄飛,那張慘白的臉忽隐忽現。同時,公交站台的廣告牌也被這陣風吹的嘎吱嘎吱一陣亂響。
邱小麗的魂緩緩的走向了公交車門,他動作和行爲,跟一個大活人無異。隻是低着頭,頭發将整張臉都遮住了,看得讓人心頭發毛。
上車以後,邱小麗一如既往,低着頭往公交車後排走。
而當她路過我的身邊時,我擦了擦臉上的冷汗,咬牙喊了一聲:“小麗。”
邱小麗果然站住了,她慢慢轉過腦袋朝我看了過來。在頭發縫隙間,露出一隻眼睛。當她看到我的時候,那隻眼睛突然間睜得老大,她的樣子看上去也更加吓人了。
我有些緊張,心裏也是止不住的在打退堂鼓。畢竟邱小麗現在那張臉,可真的不怎麽好看啊,吓死個人。我到目前爲止沒後退一步,這已經是我最大極限了。
後來我就有些迷糊了,恍惚間我看到邱小麗好像朝我走了過來,并使勁的在搖我的身體。而公交車裏面,刮起了一陣陰風,燈也忽明忽滅。
我再醒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我在醫院的病床上睜開了眼睛,而病床前坐着三個人。正是公交車司機、上班族、小賣部的老闆娘。
他們三人見我醒來,急忙站起身。我有點迷糊,不解的看着他們。這時公交車司機說:“小夥子,我們要謝謝你,謝謝你解決了我們的煩惱。”
我疑惑的說:“昨晚上我怎麽了?”
三個人看着我,面帶笑意。随後由公交車司機和上班族,以及小賣部的老闆娘一人一段一一複述了出來。
原來昨晚上我在喊完邱小麗的名字之後,邱小麗就朝我走了過來。她用手抓着我的肩膀使勁的搖,而嘴裏也在大聲呼喊着什麽。
當時那個上班族還沒有上車,車上就公交車司機一人。而公交車裏,在這時刮起了陰風,燈也忽明忽滅。所以公交車司機也沒細心卻聽邱小麗在喊什麽。
隻是,他隐約聽到了邱小麗在大哭。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公交車司機已經被吓的慌了神。雖然他咬着牙繼續在開車,但還是險些撞了車,所幸一路下來有驚無險。
公交車裏的陰風漸漸的變弱了,燈也不再閃爍。而公交車司機鼓起勇氣往公交車後面瞧了一眼,卻發現我已經和邱小麗一起坐在了公交車最後一排座位上。并且,邱小麗的頭還靠在我的肩膀上,而我和邱小麗的手,則是緊緊的握在一起。
我聽到這,有些愣神,怎麽這些我全部不記得了。
這時,上班族又開始說了起來。
上班族上車的時候,我和邱小麗已經相偎在一起,坐在最後一排座位上。剛上車,上班族就被司機叫住,并告訴了她一切的事情。這一路上,并沒有發生什麽事,隻是上班族偶爾回頭看我和邱小麗時,發現我們兩人正竊竊私語,活像了一對情侶。
接下來,公交車開到了小賣部。這時,輪到小賣部的老幫娘說了。
公交車到站以後,司機跟上班族都下了車。同樣,我和邱小麗手拉着手,也從車上下來了。下車以後,我們兩人徑直進入了小賣部。
而小賣部裏,老闆娘滿臉驚恐的看着我們。過了一會,我和邱小麗選中了兩根棒棒糖,又手拉着手從小賣部裏走了出去。
最後,我們兩來到了小賣部外面的公交站台。在這站台前,有一張長椅。而我和邱小麗,就在長椅上坐下。許久許久,再沒有一絲動靜。
可是突然之間,他們聽到我哭了,還發出一陣嗚咽的聲音。
“小麗,我們回去吧。”
邱小麗,則對着我使勁的搖頭。我又說:“你不是答應過我嗎?要好好的活着。即便有一天,我已經不再你身邊。”
突然之間,邱小麗也哭了,發出了一聲刺耳而尖銳的哭泣聲。
而這時,我和邱小麗一起站起身來,走向公交司機、老闆娘、上班族三人,并一起低頭對他們說:“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對我們的幫助。還有,替我們謝謝李曦,再代我們向他說一聲對不起,我們幹擾了他的生活。”
說到這,三人都奇怪的說:“隻是就是不知道,這個叫李曦的人是誰。”
而我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身上的汗毛卻是忽然豎起。李曦,不就是我嗎?
爲什麽,我要謝謝我自己?還向我自己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