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團長看到偵察連高高飄揚的旗幟,狠狠一拳砸在戰壕上,大笑道:“苗奎武這個‘拼命三郎’,來的真是時候!”
來的不僅有偵察連,還有拓跋青瀾和高原等人。偵察連的戰士聽說阿瀾還活着,而且和他們一起戰鬥,個個熱血沸騰,歡聲雷動。在苗奎武的帶領下,如出山的猛虎向山頭猛攻。
拓跋青瀾、雲鷹、雲豹和雲雪都是神槍手,每一聲槍響,都有一個鬼子倒下去。日軍連換五個機槍手,結果槍槍爆頭,剩下的鬼子縮在掩體後,再不敢露頭。偵察連乘機沖上山頭,與日軍刺刀見紅。高原、程儒、秋陽和苗奎武沖在隊伍最前面,四個人誰也不服誰,四條槍就像四條噬血的怪蠎,殺入日軍群中。偵察連的戰士也不甘示弱,三個人一組,怒吼着,和小鬼子攪殺在一起。槍和槍的撞擊,刀和刀的争鳴,就連相距很遠的鍾團長,也聽得很清清楚楚。他放下望遠鏡,剛要下令反攻,小山子滿臉汗水跑過來,也許跑得太急,竟被石頭絆倒,一骨碌摔在鍾團長腳下。鍾團長一把拎起小山子,還沒等發問,小山子氣喘籲籲道:“團長,阿瀾回來了……他幫咱們拿下‘劉家峪’,小鬼子一個也沒有跑掉……”
“你說什麽?”鍾團長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小山子深吸一口氣,大聲道:“阿瀾沒有死,他又回來了,剛才幫咱們奪回‘劉家峪’!”
鍾團長緊緊抓住小山子,吼道:“快說!阿瀾……他在哪裏?”
小山子指指正在厮殺的左翼陣地,說道:“他在那裏——”
鍾團長飛快拿起望遠鏡,尋找拓跋青瀾。不大一會兒,望遠鏡中出現那張熟悉的面孔。拓跋青瀾猶如九天戰神,刀光流轉,狠狠刺進小鬼子的胸膛,大股的血水卷上天空,暴烈的殺氣宛如風雪彌漫,令人窒息。
鍾團長扔掉望遠鏡,操起鬼頭大刀,從戰壕中一躍而起,大吼道:“同志們,跟我沖,殺鬼子,給犧牲的兄弟報仇——”
司号員吹起嘹亮的沖鋒号,d團隻要還能爬起來的戰士,都從戰壕裏跳出來,端着槍,揮着刀,沖向山下的鬼子。
正在這時,日軍後面響起激烈的槍聲,小鬼子首尾不能兼顧,亂作一團。很快,從d團陣地對面,沖下來數百人,沒有旗幟,也沒有标志,衣服不倫不類,武器更是五花八門。沖在最前面的,居然是龍波、袁立、劉昶、孟瀾和孟貞。
雲鷹兄妹三人沒有參加混戰,而是用97式狙擊槍精确點殺日軍的炮兵和機槍手,那些試圖開炮的小鬼子,剛把炮彈塞進炮管,就被遠距離狙殺。來不及射出的炮彈在炮膛裏爆炸,70mm曲射炮支離破碎,卡車受到池魚之殃,在地動山搖的爆炸聲中四分五裂。
灰色的人群和土黃色的隊伍很快絞殺在一起,蜿蜒的山谷裏響起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這是一場硬碰硬的格鬥,這是一場狹路相逢的厮殺,這更是一場破釜沉舟的生死之戰。雙方都沒有退路,把仇恨、生命和靈魂置于刀鋒,向敵人刺出緻命一刀。不時有人倒下去,“汩汩”的血水浸透腳下的土地,連漫山遍野的白色石頭都變成刺目的血紅……日軍飛機在半空中盤旋,看到這一幕,日軍飛行員知道“白石坡”的帝國軍隊完蛋了。雙方士兵混戰在一起,他們不能投彈,也無法解救被困的軍隊,隻有用無線電向大本營求援。
松田大尉知道再打下去隻能全軍覆沒,他命令部隊不惜一切代價向外突圍。
想要突出去,必須擊潰那支突然殺出來的雜牌軍。松田帶領一部分日軍,向山谷外猛沖,正好撞上孟瀾。孟瀾當然知道日軍的戰鬥技術精良,要是讓山匪們跟小鬼子拼刺刀,純粹是找死。她命令山匪們占據有利地形,拼死阻擊逃跑的鬼子。山匪的武器不怎麽樣,槍法還不錯,而且土匪天生就擅長打冷槍,接連不斷有日軍倒在槍口下。松田氣急敗壞,要是放在平時,這些烏合之衆根本看不到他眼裏,沒想到關鍵時刻竟會要帝國士兵的命。他雙眼血紅,揮起軍刀,命令日軍拼死沖鋒。這個時候根本沒有戰術可言,沖不出去,就隻有死路一條。每個日軍士兵都明白這一點,所以盡管死傷慘重,還是不要命地往前沖。殘餘的日軍炮兵掉轉炮口,朝山口猛轟。山匪們哪見過這種拼命的陣勢?心裏一怯,紛紛退下來。孟瀾大怒,用槍逼着山匪們,命令他們返回戰鬥位置。趁這個機會,一部分日軍沖過來,和山匪們展開白刃格鬥。孟瀾等人抵擋不住,隻好後撤,危急之際,孟貞和龍波帶人過來增援,與日軍混戰在一起。
龍波一馬當先,揮舞沉重的開山刀劈向當面的鬼子。那個日本兵見龍波刀光如電,來勢兇猛,急忙舉槍格擋。“喀嚓”一聲,連槍帶人被劈成兩半。龍波的開山刀背厚一指半,刃薄如紙,重達十幾斤,豈是小鬼子能夠抵擋的?山匪們見龍飛如此悍勇,大受鼓舞,揮刀撲向鬼子,拼力死戰。他們不懂刺殺術,步槍型号又雜亂無章,大多沒有安裝刺刀,近身格鬥隻有依靠大刀。這些山匪是“卧龍山”的精銳,都有武術基礎,在山上長年操練,身體靈活,刀法精熟,雖說第一次參加大規模的白刃戰,可并不吃虧。三八式步槍全長1275mm,加上30式刺刀,長度超過1500mm,是世界同類槍械中最長的,近距離拼刺有着無與倫比的優勢。但三八式步槍也有缺陷,一旦被對手攻入内線,很難防守,尤其面對威力強大的中國刀。當年喜峰口會戰,二十九軍的大刀隊殺得日軍鬼哭狼嚎,說明中國大刀的确是日本三八式步槍的克星。
孟貞所用是一把正宗“唐刀”,刀身直而狹長,刀頭呈“7”字型,通體黝黑,寒氣逼人。
一個日本兵看孟貞是個女的,以爲好欺負,“呀呀呀”地大叫道,挺槍猛刺過來。孟貞雙手握刀,刀尖下指,刀背朝外,刀鋒向内,等刺刀刺到身前,用刀背猛力向上磕。30式刺刀受到撞擊,偏斜出去。而孟貞刀勢未減,唐刀斜斜上揚,全力下劈。“喀嚓”,小鬼子的腦袋應聲而落,骨碌碌滾出兩丈遠。
中國刀術不求繁瑣變化,而務求簡單實用。孟貞一磕一劈,兩招破掉鬼子自诩無敵的“刺殺術”,正是中國武術“大道至簡”的有力佐證。
日軍狗急跳牆,沖不出去隻有死。他們源源不斷地沖上來,和山匪們拼命。龍波看到兩個兄弟被鬼子捅翻,猛撲上去,劈倒日本兵。開山刀尚未收回,一把刺刀斜刺裏殺到,刺進他的腰部。龍波疼得渾身顫抖,大吼一聲,開山刀泰山壓頂般砸下去,硬生生把對方的步槍劈斷。那個日本兵見龍波如此神勇,吓得魂飛天外,扔下半截槍轉身就跑,正好撞上趕過來的孟瀾。孟瀾順手一刀,把那個家夥紮個透心涼。
日軍飛機呼嘯着俯沖而至,猛烈掃射之後,把航空炸彈一古腦兒扔下來。“轟隆隆”的巨響連綿不斷,大塊的山石崩坍如雨,正在血戰的雙方,包括日軍在内都變成飛舞的殘肢和爆散的血雨……爲了突圍,松田向日軍飛行員下達“玉石俱焚”的命令,不分敵我,一律通殺。谷口遍布半人深的大坑,黑煙滾滾,火龍狂舞,樹上挂滿淋漓的内髒,還沒有死去的人拖着半截身子在地上哀嚎。松田顧不得這些,率領殘部,在飛機的掩護下,狼狽逃出“白石坡”……
龍波負傷,來不及躲避,被大口徑機槍擊中,當場斃命。孟貞左臂被彈片削去巴掌大一塊肉,死裏逃生。孟瀾的雙腿齊根炸斷,她靜靜地躺在孟貞的懷裏,渾身的血液幾乎流幹。也許她早該死去,拓跋青瀾看到她的時候,她偏偏還在笑,眼角的淚珠盈盈閃爍。
拓跋青瀾緊緊抱住孟瀾,心裏像刀割一樣,這個女孩救過他的命,他什麽也沒有給她,哪怕一個虛幻的夢。
看着拓跋青瀾深邃清澈的眸子,孟瀾能感受到這個男人心底的絕望和悲涼。她終于等到拓跋青瀾,能死在他的懷裏,對她而言,就是最大的幸福,她已經說不出話,向拓跋青瀾艱難地眨眨眼睛。拓跋青瀾明白她的意思,輕輕俯下身子。孟瀾使盡全身力氣在拓跋青瀾臉頰上留下深深一吻,冰冷的、帶着血水的吻像刺刀一樣穿透拓跋青瀾的心髒。孟瀾的頭重重垂下去,臉上帶着幸福和滿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