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被男人的聲音打斷,安然這才恍然反應過來自己腦子裏想了些什麽鬼東西,不由得臉頰發燙,表情不大自然的移開視線,“誰,誰防你了。”
他睨了眼正鋪到一半的床單,“那你這是在做什麽?”
她眼睛看着牆角的書架,随口找理由,“我睡眠不好,晚上愛翻身,怕影響你休息。”
顧良辰聞言忽然想起了那天醫生說過她因爲憂思失眠已經導緻神經衰弱,又想起她放在床頭抽屜裏的安眠藥,不由得皺起眉頭,“多久了?你這種失眠的情況,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安然烏黑的瞳仁驟然一縮,仿若有根銀針蓦地刺入心頭,胸口瞬間泛起淺淺綿密的疼,然後那股疼順着神經迅速蔓至四肢百骸。
他居然還有臉問她的失眠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她攥緊發顫的指尖,輕輕呼出一口氣,垂下長睫掩住眸底的惱意,語氣像是漫不經心,“兩年多了吧,一點小毛病,我已經習慣了。”
“都吃上安定了還說是小毛病?”男人語氣壓抑,但心裏猛然竄起的火氣已經有點壓不住,“你是醫生不是白癡,不知道靠藥物助眠的害處嗎?”
長期服用安眠藥,會損壞腦神經,但産生依賴性之後停藥根本無法入睡,最後隻能導緻惡性循環。
她卻說她已經習慣了。
安然聽着他帶着訓斥味道的語氣,忽地轉過臉看向男人的眼睛,嗤笑着問,“那顧老師認爲我該怎麽辦呢?白天睜着眼睛看日落,晚上再睜着眼睛看日出,直接把自己熬成神經病嗎?”
“……”氣他的時候可真是伶牙俐齒。
不過他剛剛的語氣似乎的确有點重了,于是緩下聲音,“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試着針灸或者其他方法試着治療,而不該用這種愚蠢自殘的方式禍害自己的身體。”
安然淡淡笑了下,彎腰繼續鋪床單,“我的身體我自己有數,我不會讓自己死在爸爸前面的。”
“你說什麽?”
男人突然上前一把将她拽了起來,臉上的怒意排山倒海,“那我呢?”
他似乎是忘了控制力度,五根手指仿佛下一秒就能将她的胳膊捏碎,氣怒的目光緊緊的盯着她,一字一頓的又重複了一遍,“那我呢?”
安然微微皺了下眉,“你弄疼我了。”
顧良辰仿佛這才意識到自己手重了,手指蓦地松開,但臉上的怒意半點沒減。
他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真正能惹他發脾氣的人實在太少,可是這個女人總能輕而易舉就讓他失控。
她剛才漫不經心說的那句話,活像拿一把尖刀往他心上紮。
陸教授今年已經年近六十,現在又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說難聽點,說不上哪一秒那口氣就難再上來。
她給自己定的生命目标居然就是不死在她爸的前面?
那是不是如果哪天陸教授真走了,她救要随後跟着去?
一想到她眼中那股死水無波漠然無謂的樣子,他就沒來由的心慌。
若她不在了,他這幾年的隐忍,他再做什麽都沒意義了。
這種恐懼滅頂的可能性,逼得他幾乎不敢想。
“陸安然,現在你的心裏,我到底是什麽?”他目光直直的盯着她,沙啞的嗓音極其壓抑,“報複的工具,還是好用的棋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