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對中醫一竅不通,充其量知道幾個土方偏方,接種牛痘也是非常僥幸才回憶起來的,除此别無長處。
連李素都不得不承認,這樣的人……簡直是個廢物啊。
太醫署不僅僅要給君臣瞧病,而且還是個教徒弟的地方,相當于皇家醫科大學,李素這種隻會種牛痘的家夥進去教書,恐怕連一天都撐不過就會被醫科學生們的目光鄙視至死。
再,太醫署也是官場,官場就免不了利益糾葛和争鬥,李素這個十五歲的孩子進去當官,還不得被那些虎視眈眈的官員們撕成碎片啊?
孫思邈和劉神威盯着李素,眼睛一眨不眨,良久,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是實話,雖然古有甘羅十二歲拜相的佳話,然則木秀于林,終是弊大于利,年紀不爲名利所誘,深知驅禍避兇之道,僅此一言,便知你很不簡單了。”
李素當然知道自己很不簡單,他的複雜之處若出來,恐怕老神仙會吓尿,就算飛升到了仙界,第一件事也是找仙醫治療他的前列腺……
劉神威歎了口氣,道:“不想當官便暫時不當吧,你确實太年少了,這個年紀當官,委實古今罕見,罷了,你把朝廷授你的官印官服交還給我,我回長安後進宮代你向陛下辭官便是。”
李素大喜,急忙躬身行禮:“多謝劉大人體諒,子不懂事,讓大人爲難了。”
孫思邈很嫌棄的揮了揮手:“滾吧滾吧,娃娃記得,以後若又‘偶然’發現了治病救人的妙法,不妨來長安城的長安坊找貧道,可不敢藏私。”
“是是是,子銘記于心,老神仙和劉大人一路保重。”
孫思邈和劉神威站在大路中間,看着李素喜滋滋的往回走,二人眼中泛起欣悅之色。
“此子……不錯,來日必爲我大唐英傑。”劉神威感慨道。
孫思邈捋了捋須,笑得不懷善意:“娃娃不想當官,可他老爹卻想得緊,一聲不吭把官辭了,他老爹一定會抽死他,呵呵,他高興得太早了。”
李素朝前走了十幾步,不知想到了什麽,忽然頓住腳步,然後轉身又走了回來。
孫思邈二人疑惑地瞧着他。
李素神情頗爲忸怩,吭哧半天才讷讷道:“劉大人,子把官辭了,這官兒……應該很值錢吧?”
“值錢?”劉神威臉色有難看了。
“您看啊,官呢,子不當了,所以陛下賞賜的心意呢,未免就打了折扣,聖心怎能打折扣呢?對不對?”
劉神威隐約明白眼前這混帳想什麽了,目光頓時有些不善:“你意欲如何?”
李素目光灼熱,語氣興奮地送上自己的建議:“可以把官位折算成錢再賜給子啊,十貫八貫的……”
孫思邈和劉神威仿佛忽然間患上了顔面神經失調症,二人臉頰不停的抽抽……
二人對視一眼,孫思邈扭頭低聲道:“此刻,他爹未在跟前。”
“師尊的意思是?”
“抽他!”
蒲扇般的大巴掌高高揚起,李素隻好轉身就跑。
明知會被拒絕,但他,還是很失落……
…………
…………
老神仙走了,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但留下了一句預言。
預言果然被中。
李素回到家,吭吭哧哧把辭官的事告訴了老爹,李道正發了整整一柱香時間的呆,然後二話不祭出了降魔法器,仰天哈哈狂笑,瘋了似的滿村追殺這個不肖子。
這次李道正是真的生氣了,抽李素時很用力,絕不像平常那樣恐吓似的抽幾下,重重抽了幾下後扔了藤條,獨自坐在門檻上發呆,神情很蕭瑟。
李素很愧疚,辭官的決定沒有對不起自己,但辜負了老爹。
他知道老爹隻是尋常的莊戶漢子,這輩子沒指望當官,但和所有當爹的人一樣,他把無限的希望寄予到了下一代,他希望兒子過得好,過得衣食不愁,過得出人頭地。
不管怎麽,終究還是辜負了老爹。
李素慢吞吞走到李道正面前,蹲下,父子二人對視。
“爹,孩兒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李道正深深歎了口氣,仿佛洩出了心頭久抑的郁卒,道:“算咧,沒那個命呀,以後好好過日子,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目光轉向村西頭,李道正的眼中漸漸泛起了希望:“我們有了二十畝田,還有十貫錢,隻要年景不算太壞,至少餓不着咧。”
李素笑了:“日子,總有奔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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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終于回到了正軌,李素自己劃定的正軌。
李素辭官的消息飛快傳遍了太平村,鄉親們的态度也恢複如前,見面笑幾聲,罵幾句,抽幾下,仍如往常般親昵,态度真誠多了,不再是那副見了墳頭拜鬼的樣子。
态度和善了,但是李素感覺鄉親們看着他的目光怪異了許多,經常還能聽到一些欠抽的閑聊碎嘴。
“娃他爹,你咋教孩子的?好好官兒被他辭了,作孽喲!李家祖宗都氣得墳頭裏跳腳咧……”
“唉……”李道正冗長而深沉的長歎。
“就是,李家當家的啊,不是叔你,以後少抽孩子,李素時候還是很靈醒的,被你抽多了,現在變得瓷嘛二楞的,辭官的時候你咋不攔着咧?”
“他一聲不吭辭了才跟我,我能咋辦?”
“抽他呀!抽他!”
李素:“…………”
忽然好想把官位要回來,然後讓這幫人排成長隊,自己順着隊伍一路大嘴巴子扇過去,那感覺,美滴很,美滴很。
王家兄弟最近打架的次數明顯比以往高出許多。
塵土飛揚的戰場,橫七豎八躺滿了壯烈倒地的少年,王樁王直傷痕累累站在戰場中間,捂着痛處互相攙扶,指着哀哀**的少年們,一臉惋惜加悲憤。
“李素傻是傻了,但再傻也是我的好兄弟,辭官又如何?誰一輩子沒個腦子抽風的時候?抽個風咋地?憑什麽罵他?誰再敢胡咧咧,老子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