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床對面靠牆放着一排書架。若是細看之下便會大覺差異,這些書架上的書籍大體都是紙張發黃的線裝古本。
肖融的這間耳房的地面沒有鋪設瓷磚,也沒有貼實木地闆,而是直接用水泥混凝土整體澆築而成,在這麽些年的踩踏摩擦之下,顯得光滑油亮。
後段乃是一個布置簡單的練身場,地面上用一整塊的軍綠色彈簧墊子墊着,彈簧墊子大緻十公分厚。墊子上固定有一個木樁,想來是肖融平日裏練功用的。木樁對面的牆上挂着兩把武士刀,這兩把武士刀的款式也極爲古樸,不像現代工業産物的樣子。
“把門關上!”老頭子談談說了一句,依舊沒有回頭。他徑直走到了後段那面挂着兩柄武士刀的牆邊,老頭蒼勁的手從牆上取下其中一柄武士刀,丢給肖融。
老頭将其中一柄武士刀丢給肖融之後,自己取下留在牆上的另一把,刀拔出鞘。
這兩柄武士刀,顯然有一段時間沒有人關顧,刀鞘上蒙着淡淡的一層灰塵,武士刀刀口的位置也和刀鞘處咬合的有些緊。
老頭子極爲輕巧的便将刀從刀鞘中抽出,一絲停頓阻隔也沒有,他看着刀鞘上蒙着的灰塵,心中萬千情緒交集,臉色複雜。
老頭沒有對着刀鞘吹去灰塵,而是用握着刀鞘的左手,食指在刀鞘上微微一彈,随着老頭子的這一指彈,蒙在刀鞘之上的灰塵頓時就消散在周圍的空氣中,連上面微微殘留的些許油煙味也消失殆盡。武士刀露出其質樸刀鞘圖案繁雜的本質。
肖融像以往十年一樣,左手緊拽着刀鞘,右手抓着刀柄,雙腳擺出馬弓步,使出渾身的力氣欲将武士刀從刀鞘中拔出。但是任憑肖融青筋暴起臉紅脖子粗虎口發麻,武士刀還是留在刀鞘中,紋絲不動。
雖然這個結果,從他十歲生日時,老頭子将這兩柄武士刀交到他手裏,肖融就知道并大呼見鬼,面對這兩柄他始終拔不出的武士刀,還是覺得異常的氣餒。
“人力總是有所不能及!”老頭子炫耀似的晃了晃手中已經拔離出鞘的武士刀,說道:“這是我教給你的第一課。”
肖融覺得老頭的話太過消極,人應當是追求進取,積極向上的,反駁道:“當初打造這兩把武士刀的人,怎麽樣也想不到今天的人會發明手槍大炮這些東西。”
面對肖融的回答,老頭子一言不發,沒有再發言。
老頭子看着肖融的眼睛,手裏的武士刀突然閃電般的揮出了一刀,老頭子的速度太快,肖融甚至都沒有看清老頭子揮刀的殘影,老頭揮刀的手便已經收回了,就像那隻揮刀的手始終停在原來的位置,從沒有動過。
回答肖融的是老頭子快絕的一刀。老頭子的這一刀無聲無息,其速度依然快到了無影的境界。
老頭子這個騷包。
天空沒有飛鳥的痕迹,但是它曾經飛過。肖融沒有看到老頭子出刀的殘影,但是他的确揮過,而且也留下了痕迹——肖融和老頭子此時兩人站立的彈簧墊子上出現了一道極爲整齊的長長的縫隙,這道縫隙恰好出現在肖融的腳下,正好緊挨着肖融的鞋尖兒延伸出一條長線,這條長線将整塊的彈簧軟墊子生生分爲兩塊。
如果老頭子的手抖動一絲一毫,肖融的腳也要和這彈簧墊子一般,分割兩半。
“把這兩個墊子搬開。”老頭子吩咐道。
肖融額頭滲出些冷汗,不敢再頂撞,依言退後一步,把原本在自己腳下的這部分墊子移開。肖融一将其中一塊彈簧墊子移開,兩塊墊子中的切口位置便顯現出來,隻見這兩塊墊子的切口處即爲整齊,墊子中原本排列整齊的彈簧螺旋竟然硬是被老頭子一刀給都切成了兩段。這些墊子裏的彈簧可都是鐵制的啊!
“削鐵如泥?”肖融的喉嚨咽了一口口水,心中直呼抗議,老頭子這兩下子到底是真要留到棺材裏去嗎?
肖融還在腹诽當中,老頭子又連續揮出了數刀,他身下的那半塊彈簧墊子繼而又變成了大小均等的九塊。老頭子手中的武士刀接着一揮,九塊彈簧墊子由下至上整齊的疊放在一起。
原本覆蓋在地面上的彈簧軟墊除去之後,就将水泥地面完全裸露了出來。這是一整塊水泥澆築的地面,地面上沒有一絲的縫隙。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你那些發明都隻是小聰明!”老頭子一面仔細盯着水泥地面,好似能從這地面上瞅出一朵花來,一面随意如風說道。
肖融這時再沒有發表意見,低頭在琢磨着什麽,似乎在消化老頭子話裏的玄機。莫不是自己的那些小玩意兒也曝光了?
老頭子并沒有理會肖融的表情,手中的武士刀第三次揮動。依舊是不見任何刀影,沒有凜冽的風聲,那樣輕柔溫和的揮出數刀。老頭子手中的武士刀在他腳下的水泥地面上留下了一個“正方形”的圖案。他揮出的數刀,正是這個“正方形”的四條邊,依然是刀鋒整齊,筆畫勾勒,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如果有數學家在場,用精密的光學測量儀器去測量這個“正方形”的四條邊長,便會驚訝地發現,這老頭随意揮出的幾刀,竟然使得這四邊的長度完全一緻,沒有絲毫的誤差,是個标準的正四邊形。
老頭子将武士刀插進這個“正方形”其中的一邊,稍微用力,将這一大塊“正方形”水泥塊撬起來。
肖融注意到這個“正方形”水泥塊,正是原先固定着木樁的位置。“正方形”水泥塊被撬起,露出下面的場景,隻見那“正方形”水泥塊下竟然藏有一道與這“正方形”水泥塊大小完全相同的鐵門,這鐵門上還挂着一把鎖。
“當年時局不穩,才把這東西全部用水泥混凝土整塊封死了。”老頭子把鐵門上的銅鎖直接一刀砍掉,伸手将已經鏽迹斑斑的鐵門打開。
鐵門下是一個黑洞,這顯然是一個地下室的入口,肖融隐約可以看見通道口的階梯。
“你有什麽家當,還值得動這個大工程。”肖融說着,心中卻是有着極大的期待,老頭子向來懶惰,能讓他費這麽大心思藏起來的東西,想必不是凡物。
“帶上手電,跟上我!”那“正方形”水泥塊下的鐵門一次隻足夠一人進去,老頭子先邁步走進去。肖融随意抓了把手電,緊跟其後。
鐵門下的階梯大緻有二十幾級。少許,爺孫二人就來到了階梯的低端。肖融用手電向着四周照射了一陣,此間地下室頗大,肖融隐隐觀察,幾乎便是整個院落的大小。
老頭子并未在階梯地步停留,他從肖融的手裏拿過手電,示意肖融跟上自己,便向前徑直走了二十步,又轉身側向右邊走了十步。
這時,跟在老頭子身後的肖融發現,在他們面前有一張石桌,石桌上整齊的排列着數十個牌位,牌位前有一個許久沒有使用的香爐,裏面已經沒有香燭,隻剩下半爐子的細沙。
石桌前放着兩個蒲團,老頭子帶着肖融一左一右跪在了蒲團上,兩人對着石桌上的牌位虔誠的拜了三拜,将石桌上的紅燭點燃,頓時地下室裏的情形便愈加清晰了。
正如肖融目測的一樣,這件地下室的大小幾乎就是整座院落的底部掏空了而形成。地下室面積頗大,但是其中的物什卻極少,顯得格外空曠。整個地下室隻在肖融和老頭子面前的位置放着一張石桌,另外還有一處也放着同樣的一張石桌,這張石桌上并沒有放着先人牌位,而是放着一個白瓷缽,偶爾能聽到一聲水滴“哒”的一聲落到缽子裏。
整個地下室除了這兩張石桌,别無他物。
“我們是從北面耳房下來的,那這放牌位的石桌的位置剛好就是我的床下面。另一張石桌的位置,應該就是——恰好正是院子裏那幾株不知名花草的正下方!”肖融在心中暗自推算了一番地下室中兩張石桌的位置,奇異的發現,另一處有水滴聲發生的地方竟然便是院中放置那幾株不知名花草的位置。
肖融再把目光投向石桌上的牌位,桌上的紅燭點燃,将牌位的情景映的清楚明朗,甚至連牌位上的篆字都瞧的一清二楚。這些牌位共有二十五個,密密麻麻的排列在石桌上。
“始祖花谷子之神位?”肖融看着最中間那個牌位,這個神位已經有了些輕微的破損,也顯得最爲古樸悠長。
“柳三變之神位!”
“王樂樂之神位!”
…………
肖融一一看去,發現這些神位上的名字似乎有些耳熟,隻是一時想不起來。
老頭子從蒲團上站起身來,眼神清澈的看着石桌上的二十五個牌位,神色莊嚴的說道:“我百年之後就是這石桌上的第二十六個牌位。”老頭說完頓了頓,目光看向了肖融,見肖融臉色複雜,有接着說道:“你将來就是這第二十七個!”
你将來就是這第二十七個!